秋日已深，寒意漸濃。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已經穿上了長衫厚衣。
轉眼間，蕭潛離開戚府已經整整七日，今天就是要與戚雪正式和離的日子。
起了個大早，洗漱過一番之後，蕭潛便準備先前往戚府。
倒不是有別的什麼想法，而是想將自己留在戚府的東西帶走，這樣一來，和離之後便不用多跑一趟。
可剛剛打開門，一個六七歲左右，瘦瘦小小的男娃娃便撞在了他的腿上。
“羽哥兒？這一大早怎的跑我這裡來了，阿奶呢？”
這男娃娃便是阿奶的曾孫，許是因為生活所迫，他比同齡的孩子瘦弱了不少。
“曾祖母讓我來喚你，說是你今日即要斷了前塵，總要填飽肚子再去。”
“蕭叔叔，什麼叫前塵？”
蕭潛有些許錯愕，這幾日，他經常帶著一些吃食拜訪老嫗，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老嫗姓譚，似是忌諱夫家姓氏，所以並未提及，連羽哥兒也隨她一起姓了譚，顧名譚羽。
昨晚譚氏見他有些心事，便問了問，才得知他今天要去官府和離。
只是沒想到，她老人家竟然將這件事上了心，還特意起了個大早為自己準備餐食。
“前塵啊，等你長大一些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蕭潛拍了拍羽哥兒的頭，牽起他的小手來到了隔壁小宅。
剛進小院兒，就見譚氏端著一碗麵從廚房走出。
蕭潛連忙上前接過，輕聲道：“阿奶，勞煩您了。”
譚氏話不多，只是微微頷首。
面是素面，但味道很好。
蕭潛也不客氣，吃的很香。
見羽哥兒託著下巴，眼饞的看著自己，便將筷子遞給他，想要讓他也嚐嚐。
可他剛剛伸出手，譚氏便拍了他一下，訓斥道：“羽哥兒，不得無禮！”
譚羽的小臉滿是委屈，蕭潛則是道：“阿奶，我不是很餓，就讓羽哥兒吃些吧。”
譚氏並未答應，而是將剛剛剝好的蒜放在碗邊。
“這面是糊塗面，吃過之後，日後便萬萬不可再糊塗了，蕭公子，你可明白？”
蕭潛一頓，像是悟到了什麼，連忙起身正了正衣襟，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禮。
“阿奶，在下明白了！”
譚氏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快吃吧！”
吃過那碗糊塗面，蕭潛便告辭離去。
路上行人還不算多，一路行至戚府門外，就見僕人正在灑水清掃。
一見到蕭潛，僕人立刻露出了喜色。
“姑爺！這些天您去哪裡了，怎麼才回來！”
蕭潛笑了笑，並未回答，只是問道：“老夫人還好嗎？”
僕人一怔，“姑爺，您不知道老夫人病了嗎？”
“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蕭潛當然不知道戚夫人病了，不然怎麼可能不來探望。
“姑爺，您離府的那天老夫人就病了，城中神醫來診治，說是什麼離魂之症。”
“如今每日都要靠人喂以流食，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好。”
聽到這些話，蕭潛有些怒意！
明明他離府轉天就與戚雪遇到了，可她卻偏偏沒告訴自己！
顧不得其他，蕭潛徑直進了府，直奔戚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僕人們看到蕭潛都紛紛打招呼，雖也恭敬，但不似是對東家的謙卑，反而親切許多。
可蕭潛此刻無心應對他們，直到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戚夫人，他眼睛瞬間紅了！
除了離世的父母外，只有戚夫人是真心對他。
誰曾想，她老人家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
戚雪今天起的也很早，只是心情遠沒有蕭潛那般豁達。
這幾日她完全接管了戚府，又要抽時間照料母親，基本上沒怎麼好好休息過，臉上的疲憊之意根本掩蓋不住。
“先生，為何昨日的賬目又錯了？”
賬房先生有些拘束的站在一旁，“小姐，我前後核查了三遍，按理說不可能有錯才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看錯了？”戚雪皺起了眉頭。
戚家是皇商，家大業大，每日要入到總賬的賬目也很是繁瑣。
戚雪分身乏術，就想著請賬房先生幫忙。
誰曾想，一連找了三個，每天她核對的時候，都能找出錯來！
“不，在下並非這個意思，只是……”
“行了，你下去吧！”戚雪不想聽解釋，這幾天她聽了太多了。
明明蕭潛管家的時候，這些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從未讓她煩心過。
怎麼他這一走，感覺全都亂了！
“雪兒，怎麼了？”
顧長寧牽著女兒走來，見戚雪不悅，便問了問。
看到桌上的賬本，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賬房先生又將賬目算錯了嗎？”
戚雪點點頭，將圓圓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擠出些笑容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臉。
而後才抬起頭，開口道：“我不明白，蕭潛都能處理好的事情，這些賬房先生為何頻頻出錯！”
“難不成他們還比不上蕭潛？”
顧長寧在旁邊坐了下來，安撫道：“雪兒，你也莫要輕視蕭公子，他打理戚府多年，必然是有些本領傍身的。”
戚雪嘆息一聲，“長寧，蕭潛之前如此針對你，你居然還能幫他說話，真是難為你了。”
顧長寧笑的淡然，再加上一席白衣，那風度翩翩的模樣，頗有幾分出塵的氣質。
“看來這賬本今後也只能我親自來了。”核查修改浪費的時間也不少，既然如此，戚雪覺得還不如自己親力親為，無非就是再少休息些。
“雪兒，如你不嫌棄，我倒是可以幫忙。”顧長寧主動請纓。
戚雪卻是連忙搖頭，“那怎麼行，長寧，你如此大才怎能用在這種地方。”
顧長寧笑的溫柔，看著戚雪的眸子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如此辛勞罷了。”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若蕭潛有顧長寧半分的通情達理，如今自己又何苦連休息的時間都少有？
“小姐，姑爺回來了！”
這時，丫鬟突然跑來稟報。
“蕭潛回來了？”戚雪聞言一怔。
顧長寧的目光之中閃過一絲銳利，轉瞬間消失不見。
“雪兒，今日就是你與蕭公子正式和離的日子了吧，沒想到他來的這麼早。”
戚雪本就有些火氣。
此刻更是怒火中燒。
“蕭潛，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與我正式和離嗎？”
“好，很好！那我就隨了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