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嚴生和姚麗梅從沒想過時隔二十年再見女兒,會是在她的葬禮上。
削瘦的臉龐與溫嚴生何其相似,可人就靜靜地躺在冰棺裡,永遠地睡了。
溫嚴生痛苦不已,他問溫映茹的秘書,“小婉她……她走的時候可有說什麼?”
劉秘書眼睛早就哭腫了,她搖了搖頭哽咽著聲音,“廳長她早就知道自己肝不好,我之前就撞見過她吐血的事,勸她去醫院看看。可她並不願意,她說,這世界上有她沒她一樣在轉……”
“可愛她的人都走了,她好像除了工作便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她說她太累了,她也想停下來,可她怕一停下來就做夢,夢見那場山洪,夢見那片哀嚎,夢見隴上村的老鄉們……”
劉秘書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她看到溫映茹的資助回執竟完全不感到意外,那樣的人有多重舊情,別人不知道,可她們朝夕相處,她比誰都清楚。
這樣的女子,她吃了太多的苦,卻從沒有抱怨過一句,她的心裝滿了遺憾,卻也用一生在填補……
溫嚴生抖著手泣不成聲,想上前去摸摸女兒的臉,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沒好好看她了。
他曾是那麼期待她的降臨,他總以為她是自己的孩子,可她有父有母,江柔她什麼都沒有,身體又弱,需要多照看………
可他都做了什麼?讓他來白髮人送黑髮人?他的女兒,他怎麼可能不在乎……
姚麗梅早已癱軟在地上,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可能不愛她……
可她又做了什麼?
她的孩子,她的女兒,她怎麼會覺得她的女兒會過得很好,怎麼會埋怨女兒不給他們發消息打電話就對她不管不顧?
悔恨已無法彌補一切……
忽冷忽熱。
忽熱忽冷。
溫映茹難受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發著高燒,渾身冒著冷汗。
她不是死了嗎?
醫生將她推進搶救室,恍恍惚惚中,她聽到了他們的慌張,各種儀器附加在她的身上,但她知道,自己已墜入冰寒的深淵,再也不想醒來。
死了,其實也挺好的。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溫映茹艱難地坐起身,環顧四周,有些熟悉的陌生,好像她大一剛住進溫宅的房間。
她是死了還要夢迴溫宅一場,再體驗一次父母對自己冷淡嗎?
何必?
她早不在乎他們了!
溫映茹晃晃悠悠地打開房門,想找點水喝,可是她發現門外的世界居然還真的那曾經短暫住過的溫宅。
她究竟有多在意父母的忽視,才會死後如此不甘心地回到這個地方?
不應該的。
她都不留戀了。
她的心早在那場山洪之後就死去了的。
憑藉舊時的記憶,她吃力地爬下樓梯,給自己倒了杯涼開水喝。
一杯水喝下,溫映茹那幹痛的喉嚨才舒服點。
她怔怔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怎麼回事?
她怎麼會在大一剛到京都的那段時間醒來?
溫映茹看向牆上掛著的老式擺鐘,“滴答——滴答——”
五點多。
天雖沒完全亮,但外面那些需要忙碌生計的人也都起來了。
溫宅裡沒有便藥,她得打車去醫院。
如果沒意外,她就是回到了大一發高燒那天,她高燒不退,想讓父母送自己去醫院。
答應得好好的父母因為江柔吃飯時不小心摔了碗割到了手而驚慌失措,讓她自己打車去醫院……
想到天亮後又會重複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