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一噎,昨夜的荒唐再次攻擊她,下意識朝尉遲硯瞪去,耳根羞紅一片,心臟狂跳不止。
若不是他睚眥必報傷了她的手,讓該死的李德元算計,又怎會中媚藥失身於他。
說來說去,吃虧的只有她。
尉遲硯神色古怪:“侄媳死盯著本王不放,難不成你脖子是本王咬的?”
玉晚心虛撇開眼,牙齒咬了又咬,最終甕聲甕氣道:“叔叔真會說笑,您又不是狗,我這是蟲子咬的傷。”
兩人叔叔侄媳叫得親近,卻給人一種莫名違和感。
尉遲硯懷疑她想咬死他,但沒證據。
“雪枝說你昨夜未歸,你去哪兒了?怎麼沒告知府里人一聲?”祁天遠坐著輪椅,擔憂過問。
弟弟去世,他身體不便,一半家業還要靠玉晚撐著,心疼之餘不免多出幾分愧疚。
就連攝政王處置她,他也護不住,只能儘量在二人之間調和,減少攝政王對她的怨氣。
他身後的莊明荷也蹙眉道:“是呀晚晚,你好歹是女兒家,夜不歸宿成何體統,壞了景闌名聲如何是好?”
祁天遠聽著此話不太舒服,可想著妻子也是關心,便沒多嘴。
尉遲硯捏著青梅,若無其事盯著玉晚微白的臉,像要找出什麼破綻。
“……昨日我在食鼎樓看賬,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讓兄嫂擔心。”玉晚絞盡腦汁,生怕讓人看出異樣。
“可是昨夜……”祁天遠還想說什麼,瞥見玉晚裹著紗布的手,“你的手不是有所恢復嗎,怎麼瞧著又嚴重不少。”
他推著輪椅,想上前看看。
玉晚把手背到身後:“只是重新換了藥,藥有點刺激,沒有大礙。”
祁天遠所言不虛,她的手因過於用力,骨頭隱隱發疼。
“此事都怨蘿衣,你不要記恨攝政王。她如此年紀還不知事,我已經罰她禁足,不許到你跟前晃。”
祁天遠點點頭,對自己這個小妹很是頭疼,偏偏毫無辦法。
他只知祁蘿衣挑事,殊不知罪魁禍首就在身邊。
“蘿衣還小,你罰她做什麼?晚晚大度,怎會同她計較。你也別太偏心,晚晚是你弟妹,蘿衣還是你親妹妹呢。”
莊明荷瞥了眼夫君,對玉晚道:“我的人去食鼎樓找過你,沒發現你的身影,你脖子是不是被誰傷了?”
她逼問玉晚,似想從她嘴裡撬出點東西。
玉晚摸摸脖子:“我……”
莊明荷嘆氣:“你雖是景闌遺孀,若你真遇到心儀之人,祁府會成全你,不必刻意隱瞞。”
“但你要潔身自好,不可與旁人亂來。不然你的名聲受損,祁府也臉上無光。”
她拿出兄嫂架勢,語氣暗含責備,彷彿篤定玉晚在外做了什麼不知檢點的腌臢事。
玉晚不動聲色打量莊明荷。
她未回府之事只知會了雪枝,雪枝向來不會往外說,二嫂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李德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傍晚時分,食鼎樓人走光了抬聘禮來逼親。
若說巧,未免也太巧。
還有上次,大冷天前廳迸出的綠蛇,莊明荷恰巧在那日稱病。
再上次祁蘿衣栽贓陷害她,滿臉信誓旦旦,小姑子腦子向來不好使,定是受人挑撥,而她平日最聽莊明荷的話。
“我沒有再嫁的念頭。”
玉晚避開親暱上前抓她的那隻手:“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見得某些男人檢點,二嫂深居內宅,不要過於迂腐才好。”
她許是受夏大夫影響,不喜歡禁錮在女子身上奇怪的禮教。
某個‘不知檢點’的男人瞥她一眼,尉遲硯忽然想起昨夜那個女人哭得梨花帶雨,光想想都足以讓人肝腸寸斷,身體不禁燥熱起來。
昨夜女子是完璧,而小寡婦已經嫁過人,是處子的可能性極小……
她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尉遲硯不動聲色咬了口青梅,眉骨微微一動,原來他喜歡的味道,竟出自小寡婦之手,不禁多瞥她兩眼。
“我也是為你好,你怎能如此想我。身為女子,失身於人本就是咱們的錯。”
莊明荷掩帕欲泣:“天遠你懂我,我是真心為晚晚著想,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她模樣委屈,倒像是玉晚欺負了她。
尉遲硯眉眼冷嗤:“本王不知,自輕自賤,竟也有理。”
他不出聲則已,一齣聲,連莊明荷都不敢反駁。
她前幾日掌家,見過尉遲硯幾面,此人給她的感覺深不可測,危險又可怕。
祁天遠也不贊同玉晚的話,但沒有怪她,反而蹙眉訓斥妻子:“你少說兩句,晚晚不是那樣的人。”
莊明荷怔住,輕輕咬唇,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眼裡閃過一抹怨色。
祁景闌、老夫人、攝政王向著玉晚也就罷了,連她成婚六載的夫君也替玉晚說話。
她無法生育,日日目睹夫君對玉晚柔情似水,若說兩人沒有別的心思都沒人信。
玉晚這張臉,真是會勾引人。
“怪我腿腳不便,年關將至,我替景闌抄了經書,你去寒山寺祁福的話,可否順便將它送到寺廟?”
莊明荷看祁天遠從懷裡拿出經書,溫吞請求玉晚,不禁掩去眸底幽暗,慢慢掐住手心。
“天氣愈冷,我正好給老夫人送兩套棉衣。”玉晚有逢年去寺廟祈福的習慣:“經書我會燒給他。”
尉遲硯看著二人交接的經書,丹鳳眼隱隱露出譏誚,慢慢吐出嘴裡的核,手指將核擰成兩半。
這日玉晚擺在院子裡的青梅少了一罐,還是她看在祁天遠面子上,極其不願地送給尉遲硯。
本以為他倆不會再有什麼交集,豈料去寒山寺的路上,她坐的居然是尉遲硯的馬車。
“本王要去寒山寺辦案,你二哥不放心,讓你坐本王的馬車。”
尉遲硯的馬車寬敞華貴,裡面鋪了貂裘,擺著香爐和精緻點心。
但坐兩個人,空間自然而然縮小不少。
一路顛簸,馬車搖搖晃晃。
玉晚昏昏欲睡,不小心踢到他伸出的長腿,又怕觸怒他,只能小心翼翼縮回,緊緊護著那本經書。
尉遲硯左手邊擺著那罐青梅,撩起眼皮睨她一眼:“手可好些了?”
玉晚心裡咯噔一聲,彷彿平靜水面晃出一絲漣漪,蹙眉‘嗯’了一聲。
貓哭耗子假慈悲。
“本王聽冷羽說,以前你在京都,常打探本王的消息?”尉遲硯靠在馬車壁,身上披著青白色狐裘,手裡拿著一卷書,是個極為放鬆的姿勢。
他三年前對未婚妻無感,連她長什麼樣也沒在意,如今一看,倒覺順眼。
青色黛眉微微蹙起,哪怕罵人也賞心悅目,荔枝眼圓鼓鼓的,澄澈清明,想來三年裡沒受太大委屈。
她夫君倒是將她護得很好。
玉晚莫名煩躁不安:“嫁人前瞭解對方底細,不是很正常嗎,誰願意嫁給素未謀面的瘋子?”
她怕過去不為人知的少女心事叫他輕而易舉窺探了去。
畢竟放下脾氣不說,他生了一張很難不讓人動心的臉。
可他這張惑人的皮骨下,是一副極狠的心腸,而他那顆對誰都冷硬的心,只對一人柔軟。
但那個人永遠也不會是她。
“你夾槍帶棒做什麼,本王又沒懷疑你別有用心,誰能撬走本王的秘密。”
尉遲硯漫不經心上下打量她,她連下巴到細頸的弧度都暗生風情,惹人躁動。
“你同本王擺出這副難看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火氣太大,是不是讓……”
他微微挑眉,視線直勾勾往她脖子吻痕看去,竟有些恰到好處的詭異和古怪:“讓本王做了什麼不知輕重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