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靖邪司的衙署设在皇城西侧原属钦天监的一处独立院落,名唤“澄观院”。此处远离六部官署的喧嚣,院中古木参天,清幽寂静,地下更有前朝修建的引灵地脉通道,便于布置阵法、研习玄术。

柳云歌第一次踏入澄观院,是三后。

她如今的身份是“靖邪司客卿”,无品级,却持有一面特制的玄铁令牌,凭此可自由出入皇城部分区域及澄观院,调用一定权限内的资源。皇帝给了她极大的信任,也给了她沉重的担子。

领她进院的是一名身着深蓝劲装、面容冷肃的青年,名唤“影七”,是萧玄璟直属的“玄影卫”之一,专司靖邪司内部护卫与机密传递。

“柳客卿,此处是外院议事厅,东厢为藏书阁与卷宗库,西厢为炼器制符之所。内院为国师静修及处置机密要务之处,未经传唤不得擅入。”影七语速平稳,毫无波澜,“您的居所在外院南侧‘清音阁’,一应生活用具已备齐。国师吩咐,您今可先熟悉环境,明辰时初,于内院‘观星堂’相见,有要事相商。”

柳云歌点头致谢。影七拱手一礼,身影便无声无息地退入廊柱阴影中,消失不见。

清音阁是个独立小院,三间正房带一间耳房,陈设简洁雅致,窗外正对一片竹林,风过时飒飒作响,确合“清音”之名。春杏已提前将她的一些衣物和调香用具搬了过来,此刻正忙着归置。

“姑娘,这地方可真安静。”春杏小声道,带着几分忐忑,“就是……感觉有点太安静了,怪怕人的。”

柳云歌拍拍她的手:“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做的事,本就需隐秘。你平留在院内,少与外人接触,若有需求,可寻影七大人或院内仆役,他们都是国师亲自筛选之人。”

“奴婢省得。”

安顿下来后,柳云歌并未闲着。她先去了藏书阁。此处藏书与钦天监其他库藏不同,多是历代国师收集的关于星象、地脉、阵法、符咒、乃至各种奇闻异录、疑似“域外异常”事件的记载。管理藏书阁的是一位姓瞿的瞎眼老吏,据说在钦天监待了四十年,记忆力惊人,对藏书位置了如指掌。

“柳客卿想寻何类典籍?”瞿老吏声音沙哑,空洞的眼眶“望”向柳云歌的方向。

“有关‘万物有灵’、‘生机感应’,以及……可能涉及‘异界侵蚀’对地脉、生灵影响的记载。”柳云歌道。

瞿老吏沉默片刻,缓缓走向一排书架,手指精准地掠过书脊,抽出三本泛黄的古籍和几卷竹简:“《地祇灵应篇》、《草木通幽录》、《异气辨微考》,以及前朝方士所录《西山诡地杂记》,或有所载。客卿可于东窗下阅览,不可携出。”

“多谢。”

柳云歌在窗边坐下,开始翻阅。这些古籍用词晦涩,夹杂大量隐喻和残缺记载,但她看得极其认真。她需要更系统地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以及自己的“万物亲和”能力究竟处于何种位置,又能如何对抗系统的侵蚀。

《地祇灵应篇》提到,山川河流、草木金石,皆蕴有先天之“灵”,此灵乃天地造化所钟,是维系一地生机气运的源。若地灵被污、被夺,则水土失调,灾异频生。《草木通幽录》则记载了一些能与植物沟通、借草木之灵施展术法的异人案例,但多语焉不详,视为旁门。

而《异气辨微考》和《西山诡地杂记》中的一些描述,让她脊背发凉。前者提到,前朝某地曾突发瘟疫,人畜染病后性情大变,嗜血好斗,死后尸身迅速腐败并散发灰黑色异气,接触异气者亦会逐渐被感染。朝廷派修士以真火焚之,方得遏制,然该地此后数十年寸草不生,被视为“死地”。《杂记》则记载了某处古战场遗址,夜间常有幻影厮声,误入者往往神智错乱,自称看到“血海”和“无法形容的巨眼”。

这些记载,与系统侵蚀导致的“世界病变”何其相似!

她看得入神,直至暮色四合,瞿老吏颤巍巍地点亮油灯,才惊觉时辰已晚。

翌辰时,观星堂。

此处位于内院核心,是一座三层八角塔楼,顶层无墙,仅有立柱支撑穹顶,方便观星测气。此刻,萧玄璟正站在顶层中央的星图仪旁,仰望着清晨淡去的星子。他依旧是一身简素道袍,长发未束,随风微扬。

“国师。”柳云歌登上顶层,行礼。

萧玄璟回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昨夜睡得可好?此处地气与外界略有不同,初来者或有不惯。”

“尚可。清音阁很安静。”柳云歌顿了顿,“国师召我来,是有了新的发现?”

“嗯。”萧玄璟示意她看向星图仪。仪器的核心并非寻常的星辰模型,而是一幅微缩的大周疆域山水图,以不同颜色的玉石标注出山脉、河流、城池。此刻,图上几处地方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色光点,其中一点,赫然在落雁关附近。

“这是……”柳云歌瞳孔一缩。

“以三皇子意识碎片中残留的‘坐标’信息为引,结合地脉监测,贫道昨夜尝试捕捉‘异物’侵蚀之力在现实中的微弱显化。”萧玄璟指向那几个红点,“落雁关、邙山皇陵外围、江南姑苏城外的寒山寺……皆有不正常的‘异气’淤积。虽然极其微弱,且时隐时现,但确系存在。”

他看向柳云歌:“这印证了你的判断,以及三皇子记录中的‘龙气节点’之说。它们正在被缓慢渗透。”

“我们能清除吗?”柳云歌急问。

“难。”萧玄璟摇头,“异气已与当地地脉、人气交织,若强行以灵力冲刷,恐伤及本,反令节点脆弱。且易打草惊蛇。”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昨在藏书阁所阅《草木通幽录》,给了贫道一个想法。”

柳云歌心念一动:“国师是指……利用‘万物之灵’,温和地净化、修复?”

“正是。”萧玄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系统侵蚀,本质是‘掠夺’与‘污染’,破坏万物原有的和谐生机。而你的‘万物亲和’,若能引导、激发当地草木、水土乃至人心中的‘生发之灵’,或可形成一种柔和的‘场’,逐渐排斥、净化异气,同时加固节点本身。”

他走到栏杆边,望向院中郁郁葱葱的古木:“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耐心与契机。但或许是代价最小、也最隐蔽的方法。只是……”他转身看向柳云歌,“这对你的能力掌控与精神力消耗,要求极高。且需亲至节点所在。”

柳云歌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尝试。需要我怎么做?”

萧玄璟凝视她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形似柳叶的玉符:“此乃‘同心柳叶符’,分阴阳两片。阳符我持,阴符你持。当你尝试沟通、引导万物之灵时,可借此符与贫道心神隐约相连。贫道可为你护法,并在必要时以灵力助你稳定心神、扩大感应范围。但……”

他语气凝重:“此符连接心神,若一方遭遇强烈反噬或意识攻击,另一方亦会受牵连。可谓生死相连。柳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愿与贫道结此‘心神盟约’?”

生死相连的心神盟约。

柳云歌看着那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阴符,心中波澜起伏。这意味着将她的意识安全,部分交托给眼前这位认识不久、却已是抗敌同盟的国师。信任,风险,以及更深层次的捆绑。

但她想起那九十八次重复的悲剧,想起梦中破碎的末景象,想起自己重活一世的机缘与责任。

她没有退路,而萧玄璟,是目前唯一能指引她、与她并肩作战的人。

她伸出手,接过那枚阴符。玉符入手温凉,仿佛有生命般轻轻脉动。

“我愿。”她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相信国师。”

萧玄璟深深看了她一眼,将那枚阳符贴近自己心口。阴符与阳符同时泛起柔和的光晕,柳云歌感到一丝极细微的、清凉的意念顺着玉符流入自己识海,并不令人排斥,反而有种奇异的安稳感。

“盟约已成。”萧玄璟收起阳符,“今起,每酉时,你来观星堂,贫道教你如何更精细地运用精神力,感知万物之灵,并尝试初步引导。待你有所小成,我们再择一最近节点尝试。”

“是。”

接下来的子,柳云歌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而充实。

白里,她或去藏书阁研读典籍,或去西厢观摩玄影卫中的制符师、炼器师工作,了解各种符咒、法器的原理与对抗异气的思路。偶尔,萧玄璟也会让她接触一些已归档的、疑似与系统宿主或异气相关的卷宗,锻炼她的分析与判断能力。

酉时,则是雷打不动的观星堂修炼。

萧玄璟是一位严苛却耐心的老师。他并不直接教授具体术法,而是引导柳云歌去“感受”。

“闭上眼睛,放开你的心识,不要用眼睛‘看’,不要用耳朵‘听’。去‘触摸’风的气息,‘品尝’光的温度,‘倾听’竹叶的低语。”

起初,柳云歌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周围似乎有许多微弱、纷杂的“存在感”,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光影,混沌一片。

“不要急。你的能力源于天赋,更源于你与万物本真的共鸣。忘记目的,只是去‘存在’,去‘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在萧玄璟沉静的声音引导下,柳云歌逐渐放松,摒弃杂念。她想起前世濒死时对一草一木的留恋,想起重生后闻到泥土芬芳时的感动,想起调制香品时对每一种材料特性的细腻把握……

渐渐地,那些混沌的“存在感”开始清晰、分化。

她“感觉”到了身下青石地板的沉稳与岁月沉淀的凉意,感觉到了风中携带的远方雨水气息和隔壁院落桂花的甜香,感觉到了观星堂木质立柱内里细微的生机流动,甚至感觉到了头顶星图中那些宝石内蕴的、微弱却恒久的星力余韵。

更奇妙的是,当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院中那株最大的古银杏树上时,她仿佛“听”到了一种缓慢、厚重、充满智慧的“脉动”,如同一位沉睡老者的呼吸。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心灵的“信息流”,传递着阳光、雨露、土壤的滋养,以及数百年来见证的四季轮回、人间变迁。

“这就是……‘灵’的感知吗?”她睁开眼,眸中带着震撼与欣喜。

萧玄璟站在她身侧,负手望天:“是其中之一。万物有灵,形态各异。金石之灵沉滞,草木之灵生发,流水之灵灵动,星月之灵高渺。你能感知到何种层次、何种范围,取决于你的心境、精神力以及与它们的‘缘法’。”

他指向夜空:“试着去感应星辰。”

柳云歌依言,再次闭目,将心神投向浩瀚星空。这一次困难许多,星辰遥远,其“灵”渺茫难触。她努力延伸感知,却仿佛置身无边深海,难以捕捉方向。

就在她感到有些吃力时,前阴符微微一热,一丝清凉平和的意念汇入她的感知,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引路灯,让她的心神得以更稳定地向上延伸。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触碰”到了一颗星(或许是错觉,或许是某颗亮星的星力投影)。那是一种冰冷、纯净、亘古不变的“感觉”,带着难以言喻的秩序与遥远的神秘。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无垠的宇宙,星辰生灭,银河旋转。一种难以形容的浩瀚与渺小感同时击中了她。

“噗——”心神激荡之下,她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

“凝神!收束!”萧玄璟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她识海炸响,同时,一股温和却强大的力量通过同心符传来,强行将她的意识从那种浩瀚感知中“拉”回,牢牢锚定在自身。

柳云歌跌坐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冷汗涔涔,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感觉自己要被那无尽的星空“同化”消散。

“星辰之力,浩瀚莫测,非你现阶段所能轻易感应共鸣。”萧玄璟蹲下身,手指迅速在她眉心、肩井几处位拂过,帮她平复翻腾的气血,“此次是贫道疏忽,未及时提醒你量力而行。可有大碍?”

柳云歌摇摇头,心有余悸:“只是有些脱力。国师,方才那是……”

“是星空真实面貌的冰山一角。也是此界之外,无尽虚空的倒影。”萧玄璟扶她站起,目光投向深空,带着一丝凝重,“那‘系统’与‘主神’,或许便来自这样的虚空深处。感知到其浩瀚,方知敌之可怖。但亦不必妄自菲薄。”

他收回目光,看向柳云歌:“你已能初步感知并区分不同属性的‘万物之灵’,进度远超预期。假以时,引导、调和它们的力量,并非不可能。今便到此为止,回去好好调息,勿要再强行感知星辰。”

柳云歌点头,擦了擦嘴角血渍:“我明白了。多谢国师护持。”

没有同心符的连接和萧玄璟及时出手,她刚才可能真的会意识受损。

萧玄璟微微颔首,递过一个白玉小瓶:“里面是‘蕴神丹’,每一粒,温水送服,连服三,可固本培元。”

柳云歌接过,再次道谢。两人之间,因着同心符的连接和这段时的朝夕相处,那种初始的陌生与隔阂似乎淡去了许多,多了几分并肩作战的默契与信任。

她走下观星堂时,忍不住回望。

萧玄璟依旧独自立于星空之下,仰望着那无边苍穹,身影在清冷月辉中显得有几分孤寂,却又挺拔如松,仿佛独自承担着某种亘古的重量。

柳云歌握紧手中的阴符和玉瓶,转身离去。

她知道,路还很长。但至少,在这条对抗绝望轮回的路上,她不再是孤独一人。

七后,柳云歌对万物之灵的感知已稳定许多,并能进行初步的、小幅度的引导尝试。萧玄璟决定,带她去最近的一处“异气淤积点”进行实地尝试——位于京郊西山的一处废弃山神庙。

据卷宗记载,此庙数十年前香火鼎盛,后因一场蹊跷的山洪冲毁山路而逐渐荒废。近两年有樵夫误入,回来后便浑浑噩噩,胡言乱语,提及庙中夜晚有“红光”和“低语”。钦天监曾派人查看,只觉地气阴冷,未发现明显邪祟,便简单封了庙门。如今看来,很可能是微量的系统异气在此淤积,影响了地脉,并轻微侵蚀了误入者的神智。

马车在落前抵达西山脚下。山神庙位于半山腰一处背阴的山坳,周围林木幽深,即便在夏傍晚,也透着一股寒意。

萧玄璟只带了影七和柳云歌二人。他亲自解开庙门的封条,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庙内昏暗,布满灰尘蛛网。神像早已残破不堪,看不清面目。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霉味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神不适的“腥甜”气。

柳云歌一踏入庙内,便感到前的阴符微微一震,同时,她自身对“万物之灵”的感知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庙内原本应有的、属于土木山石的沉静地灵,似乎被一层极薄的、粘腻灰暗的“东西”覆盖住了,显得滞涩而“病态”。墙角几丛野草蔫头耷脑,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绿色。

“就是这里。”萧玄璟低声道,目光扫过庙内,“异气很淡,但确实存在,并已开始微弱地影响周遭生机。柳姑娘,你可以尝试了。贫道会为你护法。”

柳云歌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庙堂中央。她闭上眼睛,握住前阴符,将心神缓缓沉入对周围万物之灵的感知中。

屏蔽掉那层令人不适的灰暗异气,她努力去沟通、呼唤那些被覆盖的、属于山石、泥土、草木的本真之灵。

起初毫无反应,那些地灵仿佛沉睡或畏惧。

她并不气馁,将自身那种对生命的眷恋、对自然的亲和之意,通过感知轻柔地传递出去。如同在寒冷的冬夜,呵气温暖冻僵的手指。

一点,一点。

终于,她感觉到脚下的一块青石,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般的“回应”,那是一种渴望摆脱束缚、重归清宁的微弱意愿。

接着是旁边半截残破的柱子,墙缝里一株几乎枯死的苔藓……

越来越多的、微弱的“意愿”被她感知到、连接起来。它们虽然弱小,却纯净而坚韧。

柳云歌引导着这些微弱的意愿,将它们缓缓汇聚。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强行驱散异气的画面,而是想象着一场温暖、清澈的春雨,细细密密地落下,滋润涸的土地,洗涤尘埃,唤醒沉睡的生命。

随着她的意念,那些被她连接、引导的“万物之灵”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柔和的莹绿色光点。光点如同星火,缓缓扩散,所过之处,那层灰暗粘腻的异气仿佛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退散。

墙角灰绿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青翠。空气中那股腥甜气渐渐淡去。

整个过程缓慢而安静,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柳云歌感觉庙内那层异气已被净化大半,自身精神力也接近透支时,她缓缓收回了感知。

睁开眼,她脸色苍白,额间尽是细汗,脚步虚浮了一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做得很好。”萧玄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第一次实地引导,便能达到此等效果,且未引起异气剧烈反扑,已是难得。”

柳云歌借着他的手站稳,望向庙内。虽然依旧破败,但那股阴冷滞涩的感觉已消散大半,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许。

“感觉……像给一个生病的地方,轻轻擦拭了一下。”她轻声道。

“正是此理。”萧玄璟松开手,“温和净化,润物无声。此道虽慢,却最是本,且不易被察觉。今之后,此处异气应会逐渐自行消散,地灵缓慢恢复。假以时,或可重现生机。”

他看向柳云歌苍白的脸:“精神力消耗过大,回去需好好休养。今之试,证明你的能力确是对抗异气的可行之路。待你实力精进,便可尝试更重要的节点。”

柳云歌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与希望。她找到了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和价值。

回程的马车上,夜色已深。柳云歌靠在车厢内,疲惫却无睡意。萧玄璟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车窗外,星河渐显。

“国师。”柳云歌忽然开口。

“嗯?”

“您说,‘一线生机在异乡’。这个‘异乡’,究竟指什么?”她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是指像我这样的……‘异数’吗?”

萧玄璟睁开眼,深邃的眸光在昏暗车厢中如古井寒星。

“或许。”他缓缓道,“或许指来自异界之魂,或许指变数本身,或许……指所有不愿屈从既定命运、敢于抗争的‘异端’。”

他看向柳云歌:“你是谁,从何而来,为何拥有此等能力,在最终的答案揭晓前,或许并不最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站在哪里,为何而战。”

柳云歌怔然,随即释然一笑。

是啊。她是柳云歌,是重生者,是拥有万物亲和能力的客卿,是这第九十九次轮回中的“变量”。

这就够了。

马车驶入京城,万家灯火在窗外流淌。

在这片璀璨的人间灯火之上,是无垠的星空,与潜伏在星空之下的、冰冷而残酷的敌人。

但至少今夜,他们净化了一处微小的污秽,守护了一隅净土的萌芽。

并肩作战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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