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这样的场所发生争执是常事,胆子大的已经打开了八卦的雷达准备观战,胆子小的早早退到了角落,生怕累及自己。
江凛微微蹙眉,从身旁球桌上又拿了一颗球,漫不经心地在掌中掂量把玩:“听口音,外地来的?所以,你跟谁混的?”
也对,只要是青石镇人,不管地痞还是无赖,敢把心思动到祁欢身上的,几乎都绝了种。
唯独有一个……
“彪哥,徐彪!怎么样?怕了吧?”花臂男提起自家大哥,像找足了底气,梗着脖子,双手环,摆明了要闹开的架势。
“这妞戳了老子,你他妈又拿球砸老子,你说这事怎么算吧,算不清楚,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徐彪。
江凛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经意与陈丰对视一眼,无声冷笑。
真是冤家路窄。
陈丰有眼力见地把手背在身后摆了摆,暗示店里几个当服务员的小弟去抄家伙。
眼看两拨人对峙,味十足,祁欢又惊又怕,没曾想因为这点小事会惹出大祸来。
她轻轻扯了扯江凛的衣角,从他背后探出头,认真辩解:“我跟你道歉了的,还道歉了两遍。”
刚一说完,她的脑袋就被按了回去,江凛拧着眉心将她推远了些:“后面待着,胖子,看着她。”
江凛沉呼一口气,不急也不恼,只道:“既然出来混,凡事得讲规矩,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还污言秽语动手动脚,说不过去吧?”
“要么赔礼道歉,完了我让你滚,要么把彪子叫来,我倒看看他是怎么管的人。”
听他这声熟稔的“彪子”,花臂男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不禁有些闪烁,却还想强硬一把:“我要是都不选呢?你能把我怎么着?”
江凛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轻笑了声,将掌心那颗球在指间转了一圈:“那我就让你把它给吃了。”
明明嗓音不大,甚至还带了些戏谑的意味,但他眼底毫无温色,浑身迸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人觉得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花臂男噎住,左右看了看几个弟兄。
大家拿不准江凛的身份,又是在陌生地盘,都不敢贸然行动,免得惹了麻烦,被彪哥怪罪。
思来想去,最终花臂男瓮声瓮气朝祁欢说了句“对不起”,带着一伙人悻悻地挤开人群冲了出去。
被中断的音乐接着播放,陈丰站在大厅中央,张开双臂控场:“没事了啊!大家接着玩!”
说完虚揽着祁欢的肩头,朝江凛使了个眼色,招呼着:“跟那种人真是瞎耽误工夫,走走走,吃宵夜去,我在老四那都订好位了。”
祁欢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偷偷转头看江凛线条硬朗的侧脸,他深邃的眉眼依旧不动如山,好像只要有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走出台球厅,小镇街道的喧嚣和热浪扑面而来,街尾的夜市热闹敞亮,摆满了各式摊位,灯泡拉成的线纵横交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边这边!”陈丰熟门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江凛和祁欢跟在他身后。
环境杂乱拥挤,祁欢不小心被脚下一个矿泉水瓶绊了一下,踉跄着向前扑去,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点。”江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手温热而粗糙,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力道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稳住了身形。
被他触碰的那片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热度迅速蔓延到全身。
江凛就这样一路护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却时不时环视着身旁靠近的路人,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是在担心刚才那些人找过来吗?
祁欢的心沉了沉,忍不住问:“小叔,那个徐……徐彪?是谁?很厉害吗?”
江凛言简意赅:“不关你的事。”
祁欢:“……”
知道他们要来,老四已经在餐馆门口等,热情地帮忙推开了玻璃门:“凛哥,胖哥,桌子都架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啊!哟,欢欢也来了,大学生了,恭喜恭喜啊!”
寒暄一阵,几人在一张方桌旁坐下。
陈丰点完菜,又搬了箱啤酒过来,兴致勃勃地拉着祁欢打开了话匣子。
“刚才你问那徐彪啊,他从小就跟咱们这帮人不对付,又自私又小气,原来你小叔都嫌弃带他玩的,这几年听说在外面混出点名堂,赚了点钱,看刚才那几个人那副德行,彪子可真是什么破烂玩意都收啊。”
陈丰眉飞色舞,说得津津有味:“不过欢欢,你一点也不用怕,有你小叔在,他们在青石镇闹不出事来,当年你小叔都把他打趴下了,他还跪地求饶来着。”
祁欢听得起劲,随口问道:“啊?为什么打他啊?”
“不就是因为你……”
陈丰没控制住一时嘴快,江凛拿了瓶啤酒,在桌角利落撬掉了瓶盖,“咚”地一声轻响,定在陈丰面前的桌上。
一道黑沉的眸光压过来,陈丰愣了一下,险些咬了舌头,不着痕迹地迅速岔开了话题:“嗨,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
陈丰咕咚灌了几口冰啤酒解渴,掏出打火机给江凛点烟:“凛哥,说真的,刚才我以为都要起来了,按你以前的脾气,那小子可不是这么轻飘飘就能走人的。”
江凛吸了一口,取下来捻在指尖,拿得离祁欢远些:“你打开门做生意,闹出事来,吃亏的还是你这个台球厅,更何况欢欢还在,别吓着她,道了歉就算了。”
祁欢看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陈丰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近年镇上的年轻人大都去了外地打工,台球厅本就生意不好,真动起手来,别把场子还给砸了,得不偿失。
“凛哥,你说这彪子在外面是找的什么门路?听说他赚了起码有……”
陈丰伸出三手指,压低了声音:“三百万。”
江凛弹了弹烟灰:“别人的事,少议论,只要他不违法乱纪祸害乡里,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
“那倒也是。”
老四端着刚烤好的肉串过来,江凛极自然地将铁盘挪了个方向,签尾对着祁欢,更方便她拿。
这样的动作完全出自经年累月的习惯。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