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的一篇历史古代小说《布袋行》,在网上的热度非常高,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契此陈三宝,作者户外老美,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布袋行》这本历史古代小说目前连载,更新了135794字,最新章节第14章。主要讲述了:淮北的平原,一望无际,坦荡得让人心头发慌。田畴大多荒芜,偶尔能见到小片被精心侍弄的麦苗,在冬寒风里瑟缩着一点可怜的绿意,田边必有简陋窝棚,昼夜间闪动着警惕的眼睛。村落稀疏,土墙多有倾颓,少见完整的炊烟…

《布袋行》精彩章节试读
淮北的平原,一望无际,坦荡得让人心头发慌。
田畴大多荒芜,偶尔能见到小片被精心侍弄的麦苗,在冬寒风里瑟缩着一点可怜的绿意,田边必有简陋窝棚,昼夜间闪动着警惕的眼睛。村落稀疏,土墙多有倾颓,少见完整的炊烟。路旁时而可见废弃的驿站、烧焦的粮仓骨架,像大地突兀的伤疤。风毫无遮挡地刮过,卷起燥的尘土和枯草,打在脸上生疼,带着一股远比淮河南岸更浓烈的、铁与血浸透土壤后的腥锈味。
这才是真正的乱世腹地,五代争霸的核心舞台。梁、晋、岐、吴……各方势力的马蹄反复践踏,将这片丰饶之地犁成了鬼蜮。
契此的脚步未停,但更沉了。他不再刻意避开官道,因为荒野或许比大道更危险——流窜的溃兵、啸聚的流民,都可能化身豺狼。官道上至少还有零星往返的驿马、押运粮秣的辅兵,以及像他一样,在各种理由驱使下,硬着头皮北上的身影。
行人极少交谈,目光相遇时多是迅速避开,带着戒备与评估。契此这身行头和布袋,在这片土地上倒不显得格外突兀——乱世之中,怪人怪事太多。
越往北,人烟似乎又稠密了些。并非繁荣,而是另一种畸形的聚集:更大的坞堡,更简陋的流民营地,还有沿途越来越多、明显是军管的哨卡和烽燧。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紧张的、蓄势待发的气息,像一张拉满的弓。
这一,黄昏时分,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巍峨的、与自然地貌迥异的黑色轮廓。它盘踞在暮色中,低矮而绵长,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汴州城。后梁的东都,如今的都城,汴梁。
离城尚有十数里,道路已被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塞满。运粮的牛车吱呀作响,押送壮丁的士卒呼喝,官吏的轿马匆匆,更多的是形形涌入都城的百姓商贾,脸上混杂着希冀、惶恐与麻木。高大的城墙越来越清晰,夯土包砖,雉堞如齿,护城河宽且深,吊桥前排查森严,盔甲鲜明的禁军兵卒林立,目光如鹰隼。
契此没有靠近城门。他在离城尚有数里的一片杂乱棚户区边缘停下。这里聚居着无力入城的流民、小贩、苦力,污水横流,气味熏人,却是观察这座都城脉搏的独特角落。
他寻了个背风的土墙坐下,解下布袋。天色渐暗,棚户区里亮起点点如豆的油灯光芒,微弱而挣扎。而远处汴梁城的方向,随着夜幕彻底降临,陡然亮起一片!
那不是零星的灯火,是连绵的、璀璨的光带,勾勒出城墙雄伟的轮廓。尤其是城中心的方向,一片耀眼的金黄光晕冲天而起,将那片天空的底色都染变了,隐隐还有丝竹管弦之声,被风断断续续送来。与脚下棚户区的昏暗死寂,仿佛两个世界。
今,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即便战乱频仍,即便城外饿殍枕藉,这座帝国的都城,依旧要在今夜张灯结彩,展现“太平气象”。尤其是宫中,那位以弑君篡位、暴虐多疑著称的梁帝朱温,或许正大宴群臣,观赏灯舞,在无尽的猜忌与享乐中,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权柄。
契此静静望着那片不属于他的辉煌。棚户区里,有人对着那光芒咒骂,有人麻木地瞥一眼便蜷缩回黑暗,也有孩童呆呆望着,眼里闪烁着懵懂的向往。
他忽然站起身,拍了拍尘土,背起布袋,没有走向城门,反而沿着棚户区外围,朝着灯火相对较亮、更靠近城墙的一片市集走去。那里是城外平民和下层军吏杂处之地,今夜或许也有些零星的灯火与热闹。
这片市集确实比棚户区多了些活气。路边支着些简陋的摊子,卖些粗劣的饮食、便宜的蜡烛、手工粗糙的灯笼。行人稍多,脸上也多了些节的敷衍喜气。杂耍艺人敲着破锣,表演着吞刀吐火的老把戏,围观者寥寥。空气中飘着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和食物腐败的酸气。
契此在一个卖麦芽糖的老汉摊前停下,用最后两文钱买了一小块糖。糖很硬,甜得发苦。他含在嘴里,慢慢踱着,目光扫过那些在寒风里瑟缩却努力招揽生意的小贩,扫过匆匆走过、对周遭繁华不屑一顾的军汉,扫过躲在父母身后、眼巴巴望着糖人摊的脏兮兮的孩童。
他走到市集相对开阔的中心地带,这里聚集的人最多,一盏用竹竿挑起的、硕大但做工粗糙的走马灯在缓慢旋转,投下晃动的光影。灯下,几个本地的泼皮正围着两个卖唱的盲女调笑,言语粗鄙,引得周围人皱眉却不敢言。
契此看了一会儿,忽然解开肩上的布袋,将它放在脚下。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周围人侧目的事——他开始绕着那盏最大的走马灯,慢慢地、逆时针走圈。步伐很稳,不快,嘴里似乎还在喃喃念着什么,声音极低,混在嘈杂中听不真切。他的目光时而抬起,望向城中那片最辉煌的宫城方向,时而垂下,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又缩短。
起初,人们只当是个怪和尚,瞥一眼便不再留意。但契此走了三圈、五圈、十圈……他毫不停歇,姿势不变,眼神专注得诡异。渐渐地,以他为中心,周围出现了一圈小小的“真空”,人们下意识地避开这个不断绕圈的怪人,连那几个泼皮都暂时停止了对盲女的扰,惊疑不定地看过来。
“这和尚……魔怔了?”
“怕不是个疯子……”
契此对议论充耳不闻。他走到第二十圈左右时,忽然停下。站在灯光的正下方,仰头望着那旋转的灯影。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起,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动作——十指张开,掌心向上,对着那盏走马灯,缓缓地、像是承托什么极重之物般,向上虚捧!
同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拉长的吟哦,并非佛号,而是一种古老、含混、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音节:
“嗬——”
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让周遭的嘈杂都为之一静。
紧接着,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那盏正在旋转的走马灯,烛光猛地一跳,然后,灭了。
不是被风吹灭的(今夜风很小),也不是蜡烛燃尽,就是那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彻底暗了下去。灯下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怎么回事?!”挑灯的老汉惊呼。
然而,诡异并未结束。几乎在走马灯熄灭的瞬间,离得最近的几个摊子上的油灯、蜡烛,也接二连三地噗、噗、噗熄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沿着契此所站的方位,向外拂过,所到之处,灯火尽灭!
黑暗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市集这一角蔓延开来。人群动起来,惊呼声四起。
“我的灯!”
“见鬼了!”
“是那和尚!他搞的鬼!”
在迅速扩散的黑暗和恐慌中,契此的身影立在原地,模糊不清。但他那平缓的、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压过了乱:
“光都聚到一处去了,”他抬手,指向汴梁城中心那片依旧辉煌刺眼、甚至因周遭黯淡而显得更加夺目的宫城方向,“剩下的地方,可不就黑了么?”
他顿了顿,像是在问灯,又像是在问所有惊慌失措的人:
“这道理,灯不懂,人还不懂吗?”
话音落下,他弯腰,拎起地上的布袋,甩上肩头。然后,在众人的惊骇注视下,在迅速蔓延的黑暗与混乱中,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与城门相反的、棚户区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他的背影很快被吞没。
市集这一角彻底陷入混乱。人们咒骂着,摸索着重新点火,孩童哭喊,泼皮叫嚣着要抓妖僧。更多的人,则在惊恐之余,下意识地顺着契此刚才所指的方向望去——汴梁城中心,那片属于帝王将相的璀璨灯火,在周围骤然降临的黑暗映衬下,显得如此遥远、如此冰冷、如此……不真实。
仿佛那光芒吸走了所有的暖意与生机,只留下无尽的虚华与森寒。
消息像风一样掠过棚户区和下层市井。“有个妖僧,在灯节作法,收走了半条街的灯火!”“说是宫里的光太盛,吸了民间的灯油!”“和尚指了宫城,说‘道理’……”
流言在惊恐与压抑的土壤里疯长,添油加醋,愈发离奇。
而此刻,契此已经远离了那片乱。他穿行在棚户区迷宫般的小径里,四周是真正的黑暗和贫穷的气味。远处宫城的光芒,在这里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昏黄的天际线。
他走到一处废弃的土窑旁,停下。这里已无人迹。他放下布袋,从里面摸出那块在淮水渡口用过的、黑沉沉的“沉石”。石头入手冰凉。
他又掏出火镰,寻了些燥的茅草,在背风的窑口里,升起一小堆微弱的火。
火光照亮他平静无波的脸。他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引发乱、甚至可能引来禁军追捕的“表演”,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从布袋里拿出那只旧陶碗,就着火光,仔细地看着碗壁上粗糙的纹路。看了很久,才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碗说,又像是对着虚空:
“一盏灯灭了,千万盏灯还亮着。”
“可要是心头的灯灭了……”
他没说完,只是将碗贴近火堆,让那一点微弱的热力,温暖冰凉的陶壁。
远处,汴梁城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呼喝声,大概是乱惊动了巡城的兵丁。
契此吹熄了火堆,将灰烬仔细掩埋,背起布袋,身影再次融入无边的夜色,朝着更北方、更远离这座辉煌都城的荒野走去。
今夜,他点亮了一些人心头的疑惑与寒意,也掐灭了几盏微不足道的灯火。
而这,或许只是他在这座庞大帝国心脏边缘,一次轻轻的、带着警示的叩击。
(第二卷 第六章 终)
小说《布袋行》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