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还在空气里震颤,屋里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一股熟悉的腥腐味从天花板角落渗下来,混着陈年灰尘的气味。我死死攥住符号木牌和虞姬皮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它来了。
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中央,破碎的黑布缠绕出比昨夜更清晰的轮廓。青蓝色的幽光在布缝间流转,照得地板上的灰尘都泛着冷意。那根泛着青光的枯槁手指,直直指向床底。
“床底还有东西?”我心里一紧,想起白天只顾着拿那个小木盒,根本没仔细检查暗格深处。蹲下身,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微光往里照,暗格底部果然有块松动的木板,边缘还沾着干木屑,木屑旁隐约有个发黑的指印,那指节的纹路扭曲得不像正常人。
黑影飘到床边,指尖轻轻一点,木板应声翘起,露出个巴掌大的铁盒。盒身的云纹缝隙里,嵌着几点暗红色的斑驳,像干涸的血迹。
我伸手取出铁盒,锁孔是个扭曲的符号,正好和木牌上某一段吻合。试着把木牌对上锁孔,“咔哒”一声,盒子开了。一股墨香混着腐臭的怪味扑鼻而来。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半张撕碎的戏班契约。
照片上是一群穿戏服的人,中间的年轻人是景琛,旁边站着面容严肃的班主。最右边的角落里,一个穿长衫、戴瓜皮帽的男人正对着镜头笑,嘴角咧得异常夸张,眼睛却眯成一条缝,看不清瞳孔。下面标注着“账房张某”。契约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勉强认出“符号图谱”“分成四份”“藏于出租屋”几个词,而“张某”的签名处,墨迹晕染成一团诡异的黑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纸下面蠕动过。
正当我翻看照片时,黑影突然上前一步,枯槁的指尖按在我的手背上。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像无数冰针扎进毛孔,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我站在同一间出租屋里,但墙面贴着过时的碎花墙纸,墙角的老式衣柜还带着铜拉手。景琛蹲在床底,正把铁盒藏进暗格,嘴里喃喃自语:“班主被人害死,图谱不能落入坏人手里……内鬼就在戏班里,绝不能让他找到!”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沉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景琛脸色大变,抓起桌上的皮影塞进衣柜深处的夹层,又用旧衣物层层掩盖,随后赤手空拳躲在门后,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白。
敲门声戛然而止,接着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照片上的账房张某。他脸上挂着那副夸张的微笑,手里提着一盏黄铜油灯。灯光下,他的瞳孔竟是一片浑浊的白色,没有丝毫神采。“景琛,班主让我来取点东西。”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中带着诡异的颤音。脚步落地时没有任何声响,仿佛飘在地面上。
景琛猛地冲出去,却被张某轻易按住肩膀。那手指冰凉坚硬,像枯木做的假肢。“你不是张某!你到底是谁!”景琛嘶吼着,却发现对方的微笑越来越大,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惨白的牙龈。那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幻境突然破碎,我猛地回过神,手心全是冷汗,指尖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照片上张某的笑容仿佛活了过来,在昏暗灯光下微微晃动。
黑影的指尖转向衣柜,显然在指引我去那里寻找线索。我快步走过去拉开柜门,一股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按照幻境中的记忆,扒开底层的旧衣服,果然摸到一个隐蔽的夹层。里面藏着一个布包,包上绣的“福”字被黑色丝线缠绕,像被邪气侵蚀。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尊残缺的霸王皮影,眼眶处同样泛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迹。后背绣着一串符号,和之前找到的符号拼接后,形成了完整的“福顺戏班符号图谱”。图谱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内鬼觊觎已久,若我遭遇不测,快跑,不是内鬼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内鬼不是普通人能对付?难道说内鬼不是人?”我喃喃自语,心脏狂跳。黑影的指尖突然指向餐桌。转身望去,只见日记被无形的力量掀开,纸页上的符号开始发光,淡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与图谱上的符号相互呼应,最终在空白处显现出一行字迹:“衣柜夹层,夹层钥匙在皮影眼珠里。”
我立刻拿起虞姬皮影,仔细检查它的眼珠。左眼是一颗可以转动的黑珠子,表面光滑冰凉,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骨骼摩擦。轻轻一拧,珠子脱落,里面藏着一把细如发丝的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个极小的“福”字,笔画间嵌着一丝暗红色的污垢,像干涸的血迹。
黑影飘到衣柜旁,指尖指向侧板。我用铜钥匙撬开暗扣,果然露出一个狭小夹层,里面放着个红木匣子。匣子上的云纹与铁盒如出一辙,只是缝隙里的血迹更浓,像刚被浸染过。
打开匣子,里面铺着暗红色绒布,装着一本班主手记。扉页上“福顺戏班秘录”五个大字墨色发黑,边缘微微卷曲,像被火烤过。快速翻阅时,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油墨的陈旧气息混着霉味扑面而来。手记详细记载了戏班的财务往来和内部矛盾:班主发现账房先生张某行为诡异,还常在午夜独自潜入后台,对着皮影喃喃自语,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哭哭唧唧,身上总带着檀香与腐臭混合的气味。
更诡异的是,班主多次发现张某的影子在灯光下扭曲变形,像有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短短半年,戏班里就有两个人莫名出意外死亡,脸上挂着恐怖夸张的微笑。
班主觉得怪事很有可能是张某所为,正想行动时,却在深夜被人发现死在后台,嘴角挂着与张某如出一辙的夸张微笑,瞳孔浑浊发白,像被抽走了魂魄。景琛为了按照班主遗主保护图谱,将其拆成四份藏在出租屋的不同角落,正要离开时,被找上门灭口了。
“这个张某的行为太恐怖了吧!像是被灵异附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让人细思极恐了,这个世界又有多少被附体的人呢?”我看向照片上张某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对方正透过照片盯着我。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凌晨2:58这个数字。它就在那儿,立在衣柜旁,离我不过两步之遥。破碎的黑布被青蓝色的幽光裹挟着,正缓缓收紧,勾勒出清晰得不祥的长衫轮廓。而那片模糊的侧脸上,嘴角正一点点咧开,凝固成与照片里张某如出一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我像被冻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上一秒,我还沉浸在班主与景琛惨死的愤怒与同情里;下一秒,一股钻心的寒意便刺穿了我的心口——它,开口了。
“时间所剩不多了。”
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相互刮擦,每一个音节都摩擦着我的耳膜。话音未落,青蓝色的幽光骤然熄灭,仿佛被无形的手掐断了源头。它的形体瞬间崩塌,化作无数细碎而冰冷的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寂的房间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在空荡地回响。我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底最后一点因同情而生的温热,也正被冰冷的恐惧迅速啃噬、吞没,只剩些许残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