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落释,指尖刚触到窗棂便顿了顿。推开雕花木窗的瞬间,清辉如练倾泻而入,将她的朝服镀上一层冷白。
她倚着窗棂静望明月,那轮圆月依旧圆满,却照不进她眼底半分暖意。本该欣喜的官复原职,此刻竟成了压在心头的巨石,沉甸甸得让她喘不过气。御史大夫的弹劾、兵部尚书的冷嘲热讽,不过是朝堂阻力的冰山一角——她以女子之身跻身官场,本就打破了世俗偏见,早已引得满朝文武暗生不满,再加上五年前勾湄河一案留下的诸多非议,如今想要重返朝堂,无异于逆水行舟、难如登天。
思及此,她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唯有左辰,或许还能成为她破局的关键。
晚风携着夜露的凉意穿窗而入,拂动她鬓边的碎发。落释抬手卸下头顶的官帽,随手置于案几之上。
她的衣箱里,清一色的朝服叠得整整齐齐,那些女子该穿的绫罗裙裳、绣鞋罗袜,寥寥无几,她本就不爱这些繁冗的装扮。比起精致的珠钗金簪,她更偏爱束发的玉冠,多年来身着朝服、束发办公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成了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看够了吗?”落释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未离开窗外的月色,径直对着墙角的衣橱说道。
衣橱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一道佝偻的身影顺势走出,右脚跛得厉害,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踉跄,正是鬼媒人。
“看够了便出来,你这点微末功夫,连岩狐都比不上,也敢在我面前藏着掖着。”落释转过身,眼底带着几分不耐。
鬼媒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干涩:“落释姑娘还是这般聪明伶俐,与几月前相见时一般模样,只是今日瞧着,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您向来不喜欢月亮,怎的对着它望了这许久?”
“揣测我的意图?”落释的语气骤然转冷。
“不敢不敢,”鬼媒人连忙摆手,“老婆子只是瞧着姑娘心绪不佳,随口关心几句罢了。”
“关心?”落释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刃般落在她的跛脚上,“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你的脚,还有一只是健全的,对吧?”话语间,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鬼媒人浑身一颤,连忙躬身:“老婆子知错。”
“罢了,”落释懒得与她周旋,语气凌厉起来,“我且问你,南书那孩子,你是从何处寻来的?我明明吩咐你紧盯左相和禹颜的一举一动,你竟敢私自做主,将南书许配给禹颜?我落释要的,是让左辰尝尝众叛亲离、无家可归的滋味,你倒好,公然违背我的意愿!”
听到这话,鬼媒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属下当时……当时只当禹颜已经死了,想着多一个人陪葬,也好彻底掩盖落水崖的痕迹,万万没有想到,他禹颜竟然能死而复生!”
“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落释挑眉,语气里的寒意更甚。
“老婆子不敢!”鬼媒人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罢了,先不说这个。”落释揉了揉眉心,“你且与我说说南书的来历,还有关于他的一切。若是他二人再敢干预我的事,我不介意让禹颜再死一次。”
“是是是,”
鬼媒人连忙应下,缓了缓气息说道,“老婆子常年在过昔镇给人说媒,以前腿脚利索的时候,还能四处奔波,后来腿伤了,寻我提亲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般残疾下去,没想到有一天,有人给了我五块金饼——那五块金饼,足够我买足草药,缓解腿上的伤痛。只是那人的要求有些古怪,他要寻一个男子,办一场冥婚。”
“我知道这事难办,但当时实在急需草药止痛,便硬着头皮答应了。
后来我就找到了南书,”鬼媒人顿了顿,“自姑娘离去之后,我从禹池回到过昔镇,后续的事情,姑娘也都知晓了。”
“那人是谁?”落释追问,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难道他也想杀禹颜和禹桉?”
“这属下不知,”鬼媒人回想了片刻,“只是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很浓的藏香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藏香……哈哈哈……”落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全然没了往日在朝堂上的端庄自持,此刻的她,卸下了所有伪装,才是最真实的模样,“原来是你啊!”
“落释姑娘知道是谁?”鬼媒人抬头,满脸疑惑。
“除了他,谁还会信那些鬼神之说。”落释收敛了笑意,眼底只剩冰冷,“你接着说南书的事。”
“是,”鬼媒人连忙应声,“南书这孩子,说起来也是可怜。”
“哦?你也会心疼别人?”落释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属下知错。”鬼媒人慌忙低头。
“无妨,接着说。”
“老婆子在过昔镇的那些日子,常看见他父母打骂他,”鬼媒人心有余悸地说道,“南书的身上总是带着新伤旧伤,穿的衣服也从来不见换洗,又短又破,露着胳膊腿儿。
明明他家境优渥,世代经商,却不知为何,父母总是刻意隐瞒,待他更是刻薄至极。我瞧着他那般日子,与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就去找了他父母,让他与禹颜冥婚这种荒唐之举?”落释问道。
“是,”鬼媒人点头,“他当时那状态,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他的父母,更是巴不得他早日死了干净,省得碍眼。”
“这么说来,你倒是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落释似笑非笑。
“属下只是……”鬼媒人欲言又止。
“行了,别说了,我知你心思。”落释打断她,双手撑着案几,眼底带着几分好奇,“阿英,你觉得南书长相如何?”
听到“阿英”这个称呼,鬼媒人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这个称呼,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了,此刻从落释口中说出,竟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许久未曾有过的暖意蔓延开来。
她定了定神,满怀激动地说道:“很美,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但眉宇间又不失男子的骨气,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落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调戏道:“那你说,他和落嫣皇后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这……属下不敢妄言。”鬼媒人面露难色,落嫣皇后是当朝国母,岂能随意拿来与人比较。
“无妨,说说便是,”落释摆摆手,“今日我怕是睡不着了,你陪我闲谈片刻,只论容貌,莫论人非。”
“是。”鬼媒人作了一揖,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若是属下实话实说,姑娘可莫要伤心。”
“嗯,你见我何时真对你发过怒?”落释淡淡道。
“姑娘第一次入仕为官时,便是我陪在您身边,您向来性情温和,从未真正动过气,”
鬼媒人笑道,“只是今日瞧着姑娘心绪不佳,故而多有顾虑,望姑娘莫怪。
落嫣皇后当年曾被誉为‘湄河之姝丽,护禹之佳人’,容貌自然是倾国倾城,但若是单论美貌,南书倒是更胜一筹。”
落释忽然涕泪大笑,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你这人说话,总是这般没有逻辑。
明明没怎么夸赞南书的事迹,却先把落嫣皇后捧了一番,最后又说南书更胜一筹。阿英啊阿英,”她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上完朝后再来寻你。我适才还不觉得累,如今听你说了这许多,倒是乏了。退下吧。”
“可是姑娘,关于禹颜死而复生之事……”鬼媒人还想说些什么。
“这事你无需操心,我自会调查,”落释打断她,“需要你时,我自然会告知你。”
鬼媒人见状,知道她不愿再谈,便也不敢多言,对着落释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窗外的月色依旧皎洁,却被天边涌来的乌云渐渐遮蔽,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仅有的光点,将这片宅院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落释再也无心赏月,她没有脱下鞋袜,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眼角的泪珠无声滑落,顺着姣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姐姐啊姐姐,”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甘,“你说,我究竟何错之有?”
另一边,禹桉的府邸里,南书正坐在床沿上,褪去了繁琐的外衣,只穿着一件素色里衣,南书有一个习惯,即使穿着里衣,他也还会束上腰带,这样能给他带去安全感。披散着长发,安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心里满是忐忑,生怕自己等不到那个人回来。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不等禹桉进门,便起身朝着门口跑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愿松开分毫。
“怎么又谋杀亲夫?”
禹桉笑着调侃,顺势抬手掐了掐他的腰,手感比前些日子软了些,多了几分肉感,触感极好。
南书连忙制止住他不安分的双手,脸颊微红:“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每次回家就只知道做这些事。”
“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之间,难道不该如此吗?”
禹桉低头,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暧昧。
“是可以,但你也不能日日都这般啊!”南书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都红透了。
“我身体好,书书,就不能多担待我一些吗?”禹桉笑着,手指已经不安分地抚上了他的腰带。
说话间,他轻轻一扯,南书的腰带便落在了地上。失去束缚的里衣披散开来,露出纤细的肩头。禹桉迫不及待地将他的里衣扒下,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
禹桉转身扯下窗边悬挂的红色丝纱,抬手蒙住了南书的双眼。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南书有些慌乱,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隐约感觉到禹桉的靠近。下一秒,柔软的唇瓣被含住,带着灼热的温度,他的身子也被狠狠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南书心里暗暗叹气,看来今日,又逃不过他的纠缠了。
嘴里下意识地喊着:“禹颜,禹颜……”
他一边呼喊,一边抬手敲打禹桉的后背,试图唤醒他片刻的理智。
可禹桉却不为所动,
“混蛋……”南书在心里暗骂,这个男人,平日里就不顾家,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下次定不能让他这般肆意妄为了!只是今日,暂且先忍忍吧。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他继续言语:“书书,吻我一下可好?”禹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蛊惑。
南书无奈极了,他现在这个姿势,怎么吻他?他呜咽着,声音带着哭腔:现在不行?
“这样啊?”禹桉轻笑一声,“那不必了,我亲你就好。别动。”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
他偏过头,避开禹桉落在颈侧的灼热吻痕,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哀求:“禹桉……明日你还要去大理寺卿当值……这般放纵,明日怎生应付公务?你悠着点啊!”
他的话像是羽毛拂过烈火,非但没能让禹桉收敛半分,反倒勾起了他眼底更深的占有欲。禹桉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唇瓣擦着他泛红的耳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遵命。”
这两个字说得乖顺,动作却愈发肆无忌惮。他完全失了往日的克制,像是被点燃的野火,带着不管不顾的疯狂,低头便在南书的肩头、锁骨上胡乱咬下去。
齿尖带着微凉的力道,时而轻碾,时而重咬,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红痕,混着细密的吻,密密麻麻地铺满了那片细腻的肌肤。
南书被他咬得一颤,疼得眼眶发红,却又挣脱不开被束缚的双手,只能偏着头低低呜咽。“你……你说话不算数……”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日还要审案……别……别太过分了……”
禹桉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吻一路向下,灼热的气息烫得南书浑身发麻。他抬手扯开南书身上仅存的布料,指尖划过那片布满红痕的肌肤,引来南书一阵战栗。
“无妨,”他含糊地应着,唇齿间满是南书身上清雅的香气,“大理寺的事,不及你半分重要。”
话音未落,他便再次俯身,吻得又急又重,带着失了理智的偏执,仿佛要将眼前人揉碎了融进骨血里。南书被他折腾得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眼角的泪珠无声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里却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明日……真的要早起……禹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