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3章

晨雾还没散尽时,禹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就换了模样。原本蒙着薄尘的鬃毛被细细擦拭,阳光斜斜照过来,青石雕琢的纹路里竟映出细碎的金光,连爪下踩着的绣球,都像是比往日更显圆润鲜活。

新添的管家领着仆役们正往正厅搬新换的匾额,檀木底色上,“禹府”两个鎏金大字是昨日刚请御笔题写的,墨香还裹着金箔的暖意,衬得原本就阔朗的门庭愈发庄严肃穆。

廊下挂着的宫灯也换了新,天青色的纱罩上绣着缠枝莲纹,风一吹,灯穗轻轻晃,连落在栏杆上的雀儿都似被这鲜活气惊到,扑棱着翅膀飞到了院里的杏树上。

穿过荷花池往里走,更见不同。

原本有些褪色的青砖被尽数撬起,换上了江南运来的青石板,踩上去只听得到沉稳的“笃笃”声,再无往日的细碎响动。

两侧的花圃也重新修整过,新栽的牡丹正含着苞,粉的、紫的缀在翠绿的枝叶间,旁边还立着两块新凿的太湖石,石缝里种着苔藓,透着股清润的雅致。

书房里的变化使人眼前一亮。原本有些陈旧的书架被换成了紫檀木的,一格格码着的典籍都用新的蓝布函套裹好,连案上的砚台都换了,磨墨时能闻见淡淡的石香。

窗棂上的糊纸也换成了透光的云母笺,晨光透过纸页洒进来,在铺着素色锦缎的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连角落里摆着的那盆文竹,都像是被这新气滋养着,冒出了几支嫩绿的新芽。

路过的仆役们都放轻了脚步,脸上却难掩笑意。

仆役:“我见到了傻子,居然开那么高的价格请人,却只为了打扫院子。”

可能有钱了的日子,就是每天醒来,都对世界说:“早安,我的江山!”

丫鬟赶忙让奴仆转身去打扫另外一边:“那边还没打下来 别往那边看”

“该扫的不扫,钱不要了?”

奴仆:……

平时他们在其它权臣的住宅做工时,日常杂役月薪也只有约3两至5两,逢年过节虽有额外赏赐,也只是多发个四五两银子罢了。这家人倒好,一日工,薪酬待遇达到了30两。

“原来不当牛马的他们这般值钱!”

宋和辰领着宋雨和衍风走过桥,快到时,宋雨的衣服被衍风踩了一脚,宋雨看他走的慢,索性停住脚步等他,哪知这人竟然头也不抬抬,一脚踩了上来。

宋雨吃痛一声!

“抱歉!”衍风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还没碰到他的胳膊,自己的手指却因为昨夜御防野兽用力泛着白。

“抱我。”

衍风愣了半秒,还没有在惊讶中恢复 就听到了后面的声音。

“抱我过去,我鞋子滑。”

“哦,好。”衍风低头看了眼他紧紧抿着的唇,伸手托住他的膝弯,轻轻把人打横抱起。他很轻,像抱着一团裹了雨雾的云,双臂立刻环上衍风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锁骨处,温热的呼吸透过云衫渗进来。

宋和辰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偶尔回头看看 ,偷笑偷笑再往前走。

两对人站在门口,一对是孤寡老人,另一对则是负抱(古代两个男子间的“公主抱”)

宋和辰一看这两人这姿势,也不嫌累 何况衍风还受着伤呢?宋雨是不是傻?在抱下去,夫君都快没了,这傻小子。

“都到人家家门口啦,你俩确定这样合适吗?”

“嗯?说话!合适吗?”

二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姿势,分明是戏文里新郎抱新娘的模样。

于是赶忙分开,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衣服。尴尬的笑笑。

“哟?今儿刮的什么风 怎么把你宋大尚书吹来啦。”

“你说什么风?”

“父亲 ,今日是南风啊!”

禹桉远远的看见他们几人。他这耳朵好得很,别问他耳朵为何这般灵,因为以前他的住处就有很多耳聋的奴仆和丫鬟。

“多练练 你也可以!”

“禹颜?今日府中有人来吗?怎么这般吵闹?”

“你何时醒来的,怎么不多休息 赶了那么久的车”

“我没事,我起来时没有看见你,所以我就来找你。”红晕慢慢爬上南书的脸颊。

“你害怕我不在你身旁?”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南书口齿不清的狡辩,试图引开这个话题。

他这一说话,宋雨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了。

南书抬眼,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像浸在温水里的蜜蜡,偏偏眉骨生得利落,添了几分英气,却又被鼻尖下淡粉的唇色中和得恰到好处。

他抬手拢了拢衣襟,说话的声音,清润得像玉石相击,哪有半分寻常男子的粗哑——这般模样,若换上钗环罗裙,怕是要让京里那些名门闺秀都自愧不如。男生女相,倒是这禹池不可多见的姿色。

勾湄河的景色恐不及他,这般美的人也不知来这禹池是福是祸?

“无妨 ,拉住我!”

“好,”南书将手轻轻搭在禹桉的手臂处。禹桉随即一拉,右手环上他的腰,拉近许多。

宋雨看着禹颜的作态,加上那日的情形,禹颜也是这般护着他,他不禁有些羡慕开来。

有禹颜护着,就算这禹池有很多人对他旁边之人想入非非,恐怕也是难以企及。禹颜这个人,身为左相的亲子 ,旁人也不会随便去招惹,更何况他身旁的这个人呢?

禹颜见他一直盯着南书,心里莫名不爽。

他正想骂人,却看见宋和辰也一直望着南书,这老头,插花就算了,怎么依旧穿得这般搔首弄姿。

禹桉挡在南书的前面,想要遮掩住后面的佳色。

宋和辰和宋雨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赶忙行礼道歉。

“抱歉,失礼了!”

“左相?这位是?为何先前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你难道忘记了,月余前我还给你送了庚贴(记录双方生辰八字,用于定亲备案或礼书”列明聘礼、婚期等,具有契约性质,是婚姻成立的法定文书。)你不是还送了好多礼吗?”

“你这记忆力下降的蛮快啊,都说了,让你少去点勾栏瓦肆的地方,多去去皇宫,陪陪咱们圣上!”

“要陪你去陪,我不去,他那个人烦闷无趣的要死,我去干嘛?赐我一死?”

“你个老匹夫,几年不见,还和以前嚣张,如今还穿得这般招摇 ,成何体统!”禹相怒骂道。

罢了罢了,这是我的“儿妇”(古代对儿媳的称呼),也就是禹颜的妻子。

宋和辰眼睛倏地睁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梁上灰都似要落下:“这我倒真是没有想到!哈哈哈,般配!太般配了!”

“那必须的。”禹相下巴微抬,满脸得意,“我选的,怎么可能不般配?”说着话,他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你今日来我府中,恐怕不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宋和辰脸上的笑意淡去,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我想见一个人,想和她聊聊。”

“她?”禹相眉头拧起,“恐她不愿吧。”

“让我试试吧。”宋和辰语气带着恳求,“二十年了,只能烦你去叨扰她一下,告知我今日的来由便好。”

禹相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起身拂了拂衣袍:“行吧!你随我来吧。”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对,声音放缓:“雨儿,衍风,走吧,这禹府,我们也去走走。”

“是,父亲。”两人齐声应道,二人微微屈膝,拱手,眼底都带着几分好奇与郑重,跟着禹相往内院走去。

“颜儿,书书,时辰还早,你们二人就去帮为父拾扫书房吧!落日时我会来寻你们。”

“可是,父亲,书房先前不是早已打扫完了吗?柱子都换了。”

“再打扫一遍,带上刚刚的那两个人才!”

“是,父亲,”

禹桉见他这般,也不便多言。更何况 他们口中说要见的那个人不就是那个死尼姑吗?除了她,禹桉着实想不出来宋和辰还会见谁,还在进府时将头上的花朵拆下来,倒是还重上礼仪了?昔日也不见他如此。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还真多,迟早给她拔干净!

“书书,走吧,去书房。”

“嗯 好!”

“雨儿,你和衍风与他们二人同去,不可争吵,明白吗?”

“可是,父亲……”

“没有什么可是,本就没有什么大事 ,你玉佩的事情我回头和你说。”

“是,雨儿知道了。”

南书见他犹豫不决的,甚至多次看向他身旁的人,似乎在暗示些什么?直到他看见二人的玉佩,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

于是挣开禹颜的手,上前拉住宋雨,小声对着他的耳朵低语。

禹颜见南书居然挣开了他的手,欲哭无泪,看着衍风,大眼瞪小眼,拼命的使着眼色。

“你老婆抢我老婆,管管?”

“不管!”

“宋公子,你迟疑不是想追责,而是因为你身旁的人脚踝有伤,你想在禹府寻个大夫,为他诊治,但却不想开口,对吗?”

“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眼神而已,加上我先前学过一些医术。”

“先前他抱你过桥时,他的右腿微颤,而他将你抱在怀里癫了一下,生怕你掉下去时,我见他脚踝已经发肿,青紫的瘀痕从踝骨蔓延到小腿,你刚摸他时他的皮肤下是不是还能摸到轻微的骨擦感?”

“是,我不知道他受伤 所以我才会让他抱我,若是我知道, 我定然不会那样做。”

“宋雨盯着地面的纹路,再没说出一个字仿佛那满地交错的砖缝,都比对面人的眼神,更能让他藏住满心的愧。”

“没事,跟我来吧。”

“谢谢!”

“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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