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琛面如寒霜,面色猝然變得嚴厲起來。
“瀟瀟,你確定要說謊?”
宋瀟小臉一白。
清姨說了,阿爹生氣來很可怕,很有可能會打死他!
“阿爹,我就吃了一塊……”
他帶著哭腔,“我就是想吃一塊糖糕,我吃完就乖乖睡覺,阿爹你別生氣了,不要打死我.!”
宋庭琛擰眉,這孩子在想些什麼?
“阿爹不會打你,但點心你也不能再吃。”
宋瀟扁著嘴,小心翼翼地看他,“我又不吃很多,我只吃一塊都不行嗎,我很餓……”
宋瀟眼眶發紅,那倔強的神情,讓宋庭琛恍惚間好像看見了蘇檀。
都說兒子肖母,其實宋瀟和蘇檀長得並不像。
反而大多數都隨了他。
唯有這倔強的眉眼,同蘇檀如出一轍。
“不可以,你這身子,每月只能吃一次糖糕。”
這兩年,宋瀟生病的頻率,比尋常多了些。
概因從前生下來就身子弱,加上據母親所說,蘇檀一向講究深宅大院那一套,從不讓瀟瀟吃飽。
將他身子餓的更弱了些。
這些年由柳清音照顧著,瀟瀟的身子逐漸康健起來,但是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宋瀟呼吸急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不吃我會不開心,不開心就更難受了!”
清姨都說了,沒有什麼比他開心更重要!
“嗚嗚嗚我好餓,要餓死了,阿爹你是壞人,你也欺負我!”
宋瀟哭得抽抽噎噎,幾乎快要暈厥過去。
“我的乖孫,好好的怎麼又哭成了這樣!”
宋老夫人著急忙慌地趕過來,一看宋瀟哭成個淚人,心裡難受的跟針扎似的。
宋瀟撲在宋老夫人懷中,語氣委屈,抽抽噎噎地抹眼淚,“祖母,我要吃糖糕,阿爹不讓我吃……”
宋老夫人以為是什麼事,聽到原委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怒瞪著宋庭琛,“糖糕而已啦他想吃你讓他吃便是了,難道將軍府還買不起一盤糖糕了?!”
“娘!”
宋庭琛眉心幾乎要擰成一個繩結,一股濃郁的疲憊感,無力地從心底溢出,幾乎要席捲全身。
“您忘了大夫怎麼說的?瀟瀟如今不能多吃甜食,他身子承受不住的。”
被兒子這麼看著,宋母一時間也來了火氣,連拍了好幾下桌子,“我只聽說餓肚子會把人餓出病來,從沒聽過吃飽了把人吃病的!”
“你學什麼不好,偏偏學蘇檀!”
宋庭琛太陽穴突突的疼。
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
他猛地看向宋母,想起昔年他在邊關打仗時,宋老夫人信上對蘇檀近乎字字泣血的控訴,“娘,您從前說蘇檀故意餓著瀟瀟,莫不是就是因為她不願意讓瀟瀟吃糖?”
宋瀟打小身子骨就差。
如今都不能多吃甜食。
何況從前。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宋老夫人更是氣得近乎七竅生煙,“小孩子哪有不能吃糖的,就她事多!”
“現在連你也一樣!”
宋庭琛心中湧出一股難言的窒悶感,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裹挾著他。
他一直以為,蘇檀是不顧宋瀟的身子,非要將世家大族孩子不能吃飽的規矩帶到宋家。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是他誤會蘇檀了!
“嗚!你們都是壞人!”
宋瀟放聲大哭,轉過身便跑了出去,一不小心還將聽到動靜後趕過來的柳清音,撞倒在了雪地裡。
“瀟瀟!”
柳清音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因為下午哭過一場,此刻眼睛還是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
“宋大哥,瀟瀟怎麼了?”
宋庭琛眉頭緊擰。
“不必理他。”
“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柳清音忍著疼,“不,我還是得去看看。”
說罷,她擰著眉頭,一瘸一拐地走了。
……
“瀟瀟,怎麼突然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
柳清音終是找到了滿臉淚痕的宋瀟,拿著帕子溫柔地替他拭乾臉上的淚水。
宋瀟嘟囔著嘴巴,委委屈屈抽抽噎噎地將今日院子裡所發生的事情說了。
“清姨,你說我爹以後,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柳清音唇角泛起微笑,“怎麼會呢,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人。”
“應當是宸王府的事,讓你父親有了旁的想法。”
宋瀟愣愣地看著柳清音,什麼宸王府?阿爹沒和他說過啊!
柳清音一見他的神色,便知曉他在想什麼。
她微笑著,事無鉅細的將今日宸王府所發生的一切說給宋瀟聽。
“今日我瞧你孃親抱著昭陽郡主,那姿態親暱,說是母女也不為過。”
“我還是盼著你母親能和你父親重歸於好,最好是生個妹妹給你。”
“只是……”
柳清音擰了擰眉頭,“只是,等你有了妹妹,你難免會被忽視。”
“不過瀟瀟放心,清姨永遠都是最疼你的。”
宋瀟渾身發抖,眼睛逐漸變得赤紅,稚嫩的聲音裡透著堅決,“我才不會讓她回來!”
“我討厭她!”
她抱別人的女兒都不抱他!
她就是世界上最壞的壞女人!
宋瀟一頭扎進柳清音懷中,聲音悶悶的,小孩子總是會下意識的親近看著對自己很好的人,“清姨,你做我阿孃好不好?”
柳清音替他擦乾眼淚。
“瀟瀟,你父親不會同意的。”
宋瀟拍著胸脯向柳清音保證,“我會努力的!清姨,我不要壞女人,我只要你!”
柳清音沒說話,只是低頭給宋瀟擦臉,唇角卻泛起了一絲笑意。
蘇檀今日在宸王府搶走了該屬於她的東西又怎麼樣?
本該屬於蘇檀的丈夫和兒子,此刻都向著自己。
“好,那以後瀟瀟想吃的糖糕,清姨會趁你阿爹不注意偷偷給你吃,但你不能告訴別人,這是清姨和你之間的小秘密。”
宋瀟乖巧的點頭,“嗯!”
就像他從前沒有告訴壞女人清姨偷偷給他吃糖一樣。
柳清音牽住宋瀟的小手。
“那咱們回去吧。”
“好~”
柳清音手上提著燈籠,風聲簌簌,似乎有長長的黑影從背後籠罩著她。
咻——有什麼東西猛的從背後竄過,帶起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柳清音猛的回頭,卻見身後空無一人。
她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向同樣嚇得不輕的宋瀟,“沒什麼東西,是我們自己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