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學
百萬書友的精神家園

第3章

她還未曾有所反應,耳畔是夫人急促呼吸聲,凌亂哽咽聲,貴夫人似著了魔。

“孩子,孃的孩子……”

“……再也不會弄丟你,那些傷你的,害你的,娘一個都不會放過……”

喬七從未覺得自己愚笨痴傻,可如今,貴夫人的每一句她都聽不大懂,懷疑起了自己來。

戚滿月慎之又慎,觸著面前虛弱慘白紅腫的臉,脫力的身子,每一處都似冰針一般扎入了心口,寸寸絞痛。

她的女兒,女兒還活著,好好活著……

她的女兒原是長這般,她曾無數次設想她的長相,夢見女兒的模樣……

月牙般的眉,桃花般豔麗的眸,巴掌大的面……她兒時該是麵糰子般,軟糯可愛,躺在她的懷裡寸寸長大,可偏偏,她弄丟了她。

她這個為母為孃的,從未抱過她,愛護過她。

若上天不垂憐,若她未曾回來,仍不明真相,該死地親手傷了她,她該如何?

前世,她的女兒硬生生受了二十板子,被扔出了段家,無人理會。

之後她是如何離開的?如何養好的?她皆未曾理會,未曾憐惜她半分,她當是這世上最無情最可笑最該死的母親……

幸好,她來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誰也不能再傷她的孩子,誰也不行!

“疼……”

呻吟虛弱的聲音傳來,戚滿月身子一顫,臉色緊繃:“郎中!郎中呢!”

冬至這才緩過神來,不敢遲疑地去叫還未離去的郎中。

郎中前來稟告,如實說了喬七的身子情況。

“……這小娘子身子太過虛弱,萬不能再動刑捱打了,她身子本就柔弱清瘦,若再多挨幾板子,恐怕往後是要落下病根,行走都艱難。”

“若想全好,是要好生臥床休養一月才是……”

戚滿月站起身,手緊握著帕子,隔著帳子,才不至於讓外人瞧見她面上的淚痕:“若……好生將養著,是能養好的,對不對?”

郎中雖疑惑,卻也不敢不言:“是,可要……要老身開滋補身子的方子?”

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畢竟方才聽說這小娘子不過是個農婦,和段家不沾半分關係,段家夫人如何會真關懷,故而沒開上好的滋補傷藥。

誰知,他話音剛落,那夫人就著急忙慌開了口,說道:“煩請張郎中儘快,開最好的藥,只要能將小女調養好,段家定有重謝。”

郎中抬頭後低頭:“……老夫定會盡心竭力救治娘子。”

芙蓉苑內很是忙碌,院外站著焦急的大爺和大娘子,說是要求見母親。

可惜,被門前的婆子阻攔在院門外,進不得,離不得。

婆子也不知為何,心中想著只管聽夫人的話,不許任何人入內,連著老爺回來了都不許。

而郎中開好的藥已然被煎好,送入了內賬夫人的手中。

夫人不許他們這些奴婢喂小娘子,夫人要親自喂。

夫人甚至不允許伺候之人太過靠近小娘子,似恐旁人來殘害小娘子一般。

戚滿月端著溫熱的瓷碗,挖了半勺,遞到了睜著大眼,呆呆看著她的女兒唇邊。

“七七喝藥,喝完藥就好了。”

喬七一動不動,直勾勾地望著跟前的夫人,夫人滿眼溫柔,她的眸子有她的影子,她看著她,似在看什麼天下獨一份的珍寶。

她實在不知為何,就在半個時辰前還痛恨她,命人打她板子的夫人就變了一個樣。

她知貴夫人是個心善的,如今卻也太過心善。

“怕苦?喝完了藥,有蜜餞可吃,定是甜的……”

她在哄她,喬七看得出來,不自覺張開了唇,將那苦藥吞入了肚腹。

她想,這絕不會是毒藥,就算是毒藥,也是第一次有人喂她的藥。

一勺一勺的,苦意蔓延在唇間,麻木了唇舌,碗已見底,心口卻莫名多了一份悵然的可惜。

她當是真的病了,明明她最為厭棄的就是苦藥。

方垂下眸,那雙如玉的手便伸了過來,她下意識張開嘴,嘴中的甜意蔓延開來,傳遍了全身,她喜歡吃甜食,可從前吃的,沒有一次比這個更甜。

“你,今年幾歲了?”

貴夫人忽然再次開口,還是那雙溫柔至極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似盼著她答話。

喬七:“十八。”

戚滿月手虛放在喬七的髮絲上,似並不意外喬七的回話:“錯了,你還未到十八,還有大半年,十一月初一才是你的生辰。”

喬七神情微怔,她的生辰是二月初十,這是祖母告訴她的。

她想探究詢問,可不知何時,貴夫人眼中竟又蓄滿了淚來,遙遙地望著她,似期待著她開口。

可一時間,她喉嚨乾啞,開不了口。

“你是十一月所生,你生那日大雪方停,七日里第一次升太陽,暖暖的,我那時就想,若你是女子,定在你名中取個暖字。”

戚滿月絮絮叨叨,滿面是淚地說著:“我後頸有一似雪花的紅胎記,生你那日,似在你身上也看到了個一模一樣的,可我醒來後,卻什麼都沒了……”

說著,戚滿月便背過身子,扯開了衣襟,露出了身後不過拇指大小的雪花紅胎記。

“我母親有,我也有,原想來,我的女兒當也會有……”

喬七怔怔地看著那貴夫人身後頸上熟悉的胎記。

她自小就知她有這一抹胎記,只聽旁人說似朵雪花,也是她成親後,那個臭男人會作畫,一日興起,描繪在了紙上,她才知是何模樣。

竟……和貴夫人的一樣。

是她的雪花。

戚滿月:“你也有,對嗎?”

她靠近,滿懷期待地問。

喬七下意識點頭:“有。”

貴夫人的淚似又控制不住了一般,往下落,比珍珠還閃人眼睛,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渾身在發顫。

“孩子,我,我是母親,我才是你的母親……”

“是旁人偷走了你,將你從孃親身邊悄悄偷走了……”

“是孃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沒保護好你……”

夫人的話似廟裡的鐘聲般,振聾發聵,震得在場的婆子丫鬟個個面色慘白,渾身緊繃,不敢動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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