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迎上尉騁淵冷冽的目光,她付出了身子,圖的就是尉騁淵給她一個容身之所,不被各大勢力抓到。
如今加上灼兒,若是尉騁淵不願認灼兒,她當然不會讓尉騁淵白睡。
她會一個人帶著孩子離開,另尋他法。
“窈窈,這個孩子真的是你撿來的嗎?”剛剛在淨室,尉騁淵還因為雲曦關心他腰上的傷而滿足。
此刻才知道,她之所以回來做窈窈,不是因為對他產生了眷戀,而是他對她還有利用價值——她需要他給孩子一個身份和戶口。
如果他不願,她就跟他結束床笫之歡的關係。
她把自己和前夫的兒子看得如此重,對他那麼無情。
雲曦搖頭,的確不是撿的,但也不能告知灼兒的真實身世。
尉騁淵臉色陰沉,腿上的窈窈轉過來抱住他的脖子,無聲地撒嬌討好。
“好。”尉騁淵閉了閉眼,大掌壓住雲曦的後頸,把雲曦的臉緊緊按在自己肩上。
窈窈的前夫肯定是死了,她只能獨自生下孩子,再找一個男人養孩子。
窈窈需要他認下這個孩子,而他需要窈窈的身子,一時半會兒根本離不了窈窈的身子。
既如此,兩人就互利互惠。
其他的,不必在意那麼多。
對於這個結果,雲曦並不意外。
一開始她就不怕尉騁淵知道月馳和窈窈是同一人,但不能讓尉騁淵和其他勢力知道她是雲曦。
所謂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得用窈窈、尉騁淵的暖床婢的身份,混跡潛伏在幾大勢力裡,完成自己的任務。
她能感覺到尉騁淵對自己的身子從需要到現在的迷戀,她抱著灼兒回來就是斷定尉騁淵會認下灼兒,繼續跟她各取所需。
宗朔知道尉騁淵能吃,就做了很多飯菜。
等雲曦吃飽後,尉騁淵風捲殘雲般,但吃相依然好看下飯,把剩下的飯菜全都一口不剩地吃完了,吩咐青鸞再去做她和宗朔二人吃的。
青鸞只得讓宗朔抱著孩子,可灼兒到陌生人且面癱的宗朔懷裡,加上餓了,他又開始啼哭。
宗朔第一次抱孩子,雙臂僵硬地捧著,被灼兒突然的哭聲驚嚇到,差點把灼兒給扔出去。
雲曦伸出手臂。
宗朔立刻就把孩子捧過去,生怕將軍讓他帶孩子,他往後退著,衝去廚房給青鸞幫忙。
雲曦也不太會抱孩子,全憑自己順手。
她沒經驗,不知道灼兒是餓了,拍了兩下灼兒,灼兒還是眼淚汪汪的。
雲曦求助地看著身側的尉騁淵。
“給我吧。”尉騁淵幾年前從弟弟還在襁褓裡,就照顧弟弟了,看雲曦一個當母親的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
尉騁淵接過孩子,大手用力在灼兒的腦袋上擼了又擼。
灼兒渾身一緊,再次被嚇得不敢哭了,只能吮吸自己的小拳頭,“吧唧吧唧”吃得特別香。
嗯,止餓!
尉騁淵檢查了一番後,確認灼兒是餓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他應該是餓了,找一個奶孃來餵養吧。”
窈窈生產過有奶水,但他不願讓窈窈親自餵養。
不論以前,以後窈窈身上的每一處都屬於他一個人。
雲曦點頭。
尉騁淵看雲曦沒有堅持親自餵養灼兒,嗓音便恢復了往日的波瀾不驚,“床榻壞了,得買最好的金絲楠木來做新的,找奶孃也需要錢。”
“只是我身上沒有多少了,我們這次得來的戰利品要下午才送回來,你先從上次我給你的那箱金子裡拿出來一些。”
雲曦正想著即便皇帝的龍榻也不是金絲楠木的,尉騁淵在吃穿用度上都不講究,卻在床榻的選擇上那麼奢侈。
不過以他在那方面的實力,一般的床榻也確實承受不住。
雲曦走神間聽到尉騁淵的後半句,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懵地看向尉騁淵。
尉騁淵深邃的墨眸微眯,“我過去給你的那麼多金銀珠寶,都花完了?”
他不是吝嗇,給雲曦就是讓雲曦花的。
之前在那個後院,雲曦的吃穿用度都有人負責。
除了他讓宗朔每隔一段時間就接她去軍營,她自己幾乎不出後院。
要說買些貴重的首飾衣服,他卻沒看到過她用。
幾個月前搬來別院後,只有她和青鸞,就需要花錢了。
但那一箱子金子不說讓她用一輩子,也夠一年了。
她的反應,卻是她也身無分文的樣子。
“我那天晚上醉酒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但我私藏的一枚貴重的頭釵不見了,應該是送給了你。”尉騁淵一手抱孩子,一手撫上雲曦髮間。
“窈窈,為什麼不戴那枚頭釵?”
雲曦:“……”
敏妃孕期吃了那麼多價值連城的補品,產後調理身子用了不少貴重的藥材。
還有灼兒,身上穿的用的都是按照皇室規格來的。
所以尉騁淵給的金銀珠寶,短短十個月都被用光了。
“好,我明白了。”窈窈不會說話,尉騁淵只能自己理解她的意思。
他以為雲曦是藏了小金庫,但實際上看灼兒被養的這麼好,她是把他給得那麼多的金銀珠寶,都花在了她和前夫的孩子身上。
很好,尉騁淵胸口翻湧怒火,面上保持平靜。
他取出自己的錢袋,裡面只裝了一些碎銀子,叫了宗朔來,讓宗朔拿出身上的所有銀兩,先去找一個奶孃來,還得安置奶孃,就讓青鸞去買各種奶孃的用品。
這個別院只有兩個寢臥,壓根輪不到宗朔。
奶孃和孩子得跟青鸞睡在一個屋,不僅越來越擠,而且這樣子讓尉騁淵有種家的感覺。
他並不想要一個家,甚至對此是抗拒排斥的。
寡婦門前是非多,母親又是一等一的美人,村裡偷雞摸狗的、光棍或者有婦之夫隔三差五就騷擾母親。
母親為了養家餬口,只能半推半就地從了他們,得不到多少銀錢,他們會給一些糧食、山中的野味和衣服鞋子等物品。
那些男人們和母親就在柴房裡,從小尉騁淵看了太多汙穢的畫面,時不時就會被醉酒的男人虐打,還有找上門的男人們的妻子。
母親不讓他還手,跪在地上哭著抱住他,替他承受部分毒打。
八歲的時候他吃了一種在山裡挖來的野菜,口吐白沫,昏迷半個時辰又醒了。
於是他再次去挖了這種野草,當晚下在了那個總是毒打他的醉鬼的酒裡。
等人昏倒後,他拿著平日砍柴的刀砍死了醉鬼,挖了很大很深的坑,就埋在屋後。
來年的春天,他在那裡種上一大片菜。
那些菜長得特別旺盛,吃起來比肉都香。
酒鬼的妻子找上門毆打母親,他跪下來賠禮道歉,磕得額頭血肉模糊,請女人吃他剛煮出來的青菜配白米飯。
那女人說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拿走了他母親用身體換來的全部糧食,拔光了他種的那片菜。
亂世里人命低賤,酒鬼的失蹤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個時代就沒有墮胎一說,買不起落胎藥,且搞不好會一屍兩命,所以母親懷了野種只能生下來。
他一手帶大了弟弟妹妹們……十三歲時,尉騁淵發現自己患上了一種可怕的隱疾。
他始終壓抑著,總是靠自己很傷身不說,根本無法得到滿足,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轉移注意力,實在控制不住,只得喝藥。
直到救下窈窈。
可他也只是迷戀窈窈的身子,這輩子都不想成家生子。
然而這個別院在炊煙飄起,奶孃到來後照顧著孩子,以及他抱著窈窈在懷,燈火中,一切都顯得那麼溫馨,讓他忽然間就沒那麼排斥家了。
如果是這樣的家,就挺好。
*
“馮鵬和尉騁淵好大的膽子,一個敢給兵馬,一個敢要!他們眼裡還有本王嗎!”陳王和其他五王六分九州大地,他的都城位於龍潭,在府邸看過此次軍報後,大發雷霆砸到地上。
馮鵬的兵馬應該歸陳王,再由陳王分給麾下將領。
陳王一方面惱怒馮鵬擅自做主,不把他放在眼裡,再者他不願讓尉騁淵的兵馬越來越強盛。
六王本就有些忌憚尉騁淵此人和其鐵鷹軍,陳王就怕某一天尉騁淵要篡位取代他。
陳王下首的位置坐著軍師,以及另一個能為陳王排憂解難,還驍勇善戰的謀士。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身軀挺拔,臉上卻戴著鬼面,露出稜角分明的下頜和鋒銳的喉結。
男子雙腿分開大刀金馬地坐著,一條胳膊搭在屈起的膝蓋上,氣質沉斂中透著幾分桀驁不羈,手臂一揮間就把地上的軍報捲到手裡。
他低垂著墨黑的眸翻看,下一瞬就因軍報上“月馳”二字,瞳孔劇烈收縮。
秦韌連指尖都在輕微顫抖,雲曦的小字就是“馳”。
而“月”這個姓,雲對月,且他的表字裡就含“月”,所以軍報上在此次立了大功的月馳,會是阿馳嗎?
“王上息怒,我有一計。”秦韌對面拿著白羽扇的軍師,在春寒料峭的季節搖了搖扇子。
“馮鵬被帶毒的暗箭所傷,已經成了廢物,倒不如殺了他,嫁禍給尉騁淵,尉騁淵的動機就是為了得到馮鵬手中的兵馬,如此,馮鵬的兵士們就會反了尉騁淵。”
“到時候王上再出面處置尉騁淵,不僅能讓馮鵬的兵士誠心歸順於你,且藉此沒收了尉騁淵的背城軍,還能調遣他的鐵鷹軍。”
這得把握好度,否則恐怕尉騁淵會反了陳王。
他們還要用尉騁淵,但尉騁淵有功高震主的趨勢,那就得打壓他。
這是上位者慣用的政治手段。
陳王的目光裡充滿算計,沒問秦韌,就採納了軍師的計策,安排人讓馮鵬過段時間就死於傷口感染。
“王上,還有一件事。”軍師從袖子裡取出一幅畫像,走過去親自呈給陳王,低聲對陳王道。
“這是孟副將送來的美人畫像,據說是尉騁淵的暖床婢,王上若是感興趣的話,不若給尉騁淵開一場慶功宴,讓尉騁淵獻上美人。”
“他若是識時務最好,若是拒絕,王上便以此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