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騙我,左佑!”祁硯白生著悶氣也不忘委屈發洩:“你說你不會看相的,每天兩眼一睜就給我兩個大逼兜。”
那次他問了,左佑說自己不會看相,然後梆梆兩拳下來差點給他搓成顆鬼丸子。
現在告訴他,不帶上下回來會很慘?都不會看怎麼知道慘?
騙他的,
絕對!
可是左佑真沒騙他。
“師兄說,佑佑笨。”老祖宗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解。
左佑不會看相,幾個師兄手把手教也只教會一點淺顯的,他們說佑佑是笨蛋,是要跟著師兄師姐們才能好好長大。
只是沒注意到一下子長這麼大,兩千多歲嘞。
左佑這麼一想,又有點兒想齜牙笑,可是自己畢竟是老輩子,要穩重。
虎下臉來,語重心長地教導祁硯白:
“要聽話孫子,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她叫祁硯白聽話,不要欺負上下。
“老人不準亂說話。”
急躁起來的祁硯白跟個沖天大炮一樣,還十分難纏,饒是作為大家長的左佑也不太敢輕易碰上,只能抬著小臉眼巴巴地站在他身邊。
祁硯白一看她這小悶葫蘆的樣子,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明明是兩個一樣孤身的靈魂,就算過程略顯曲折,但好歹也有些擁抱取暖的意思了,日子過得好好的,他也不過出門幾天,
回來一看,家被偷了。
擱誰誰不氣。
祁硯白悄摸瞥眼,小心地用餘光去瞟左佑,
一頭毛茸茸亂髮的老祖宗,穿著短款的小睡衣,老氣橫秋地揹著手,板著臉守著他。
嬰兒肥掛在臉蛋上,怎麼看怎麼萌。
握著燭臺的手扣緊,指甲蓋在上頭緩慢地劃過,祁硯白“哼”一聲,坐著又轉了個身。
過了會兒,才彆彆扭扭地:“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釋,我們兩個才是一家的,你不說清楚我明天死外頭不回來。”
他後腦的髮尾一甩一甩地,這麼大一隻背對著左佑,說出的話幼稚得要死。
一點不像死了幾百年的。
左佑默了默,沒忍住嘴角輕翹,她知道祁硯白嘴硬心軟,也認真回答:“沒有學會,只能一點點。”
不能像別人那樣掐一掐,算一算,起個卦就能斷生死,判吉凶。
雲霄野那個是因為太浮於表面了,一眼就能看斷,至於上下……
左佑低垂著雙眸,又回望了眼夜空下緊閉的房門,靜悄悄地,裡頭一點多餘的響動都無,上下正安靜地待在裡頭。
“她跟硯白是一樣的。”
祁硯白沒明白這話,氣鼓鼓地回:“跟我能一樣啥,我一隻鬼,她活生生的人,上天了都不能一樣。”
“一樣。”左佑站在月色下,聲音平穩,視線劃過祁硯白那虛影一樣沒有實質的身軀。
那是跟人不一樣的,沒有溫度,常人甚至都觸摸不到。
“她只是又活過來了。”
祁硯白:?
祁:!
“你說什麼?”祁硯白耳朵一豎,瞬間支愣成了天線。
“誰活了,什麼活,要活是不是得先死。”
“死了咋活,我可沒活過。”
他嘰裡哇啦問了一堆,左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聽太明白,但臉上不動聲色。
還點頭,深沉:“嗯。”
不管什麼,嗯一聲總沒錯的。
果然,祁硯白一看她嗯,連氣都顧不上了,屁顛屁顛地擠到她身邊來:“祖宗,細說。”
他像大狗狗,左佑被他撞得一個趔趄,撅嘴,拳頭硬了,想揍人。
嘴上卻是四平八穩地:“不知道,看見的,上下的魂不是自己的。”
說不是自己的,也不對。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天地人,在人死後,天魂歸天,地魂歸地,至於人魂則會守在肉身旁,所以又叫守屍魂。
後來,三魂會迴歸地府聚頭,重新孕育出主七情的魄,投胎後那就是新生。
而上下,曾經三魂離體,也就是凡俗所說的“死”了,可是後來不知什麼緣故,有人強行把她三魂拘回了體內。
便又“活”了。
只是她三魂離體的時候,在外攜帶了些什麼多餘的原不屬於她的東西回來,導致她體內還有別的魂體碎片。
而那些多餘的碎片…..
卻強大到遠遠超出她自己所擁有的,久而久之,竟有些反客為主的架勢。
“不帶回來,她受不住的。”
所以就算上下沒有因為流落街頭而喪命,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因為身體的狀況不得善終。
“你是說…..”祁硯白捋了捋:“上下她死過,又活了,只是活過來後三魂多了別人的東西,現在那個東西要害了她?”
害不害的不知道,只是大致是這樣的。
所以左佑點頭。
祁硯白:“那也不對,你休想騙我,除了養家餬口跟揍我,你不會別的了。”
言下之意,就算左佑把她帶回來了,也救不了人。
逆天改命,死了又活,現在活著要死,左佑要救,聽聽多玄,左佑那他爹的是武將啊,武將能幹這種細緻活?
祁硯白不信,伸手在左佑腦袋上亂揉一通,嘿嘿笑:“是不是騙我呢,祖宗,說瞎話不好使,這世上沒有死而復生的事兒。”
“沒見過,那也有。”
左佑躲開,但還是慢了一步,滿頭的細發都被糟蹋了。
她要反駁祁硯白說的話,
死而復生,不可為,不能為。
可即可以,能是能力,那是兩碼事,而這一能力,難比通天,就左佑知曉的,也只有一人……
那人…..
左佑忽覺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一種酸酸悶悶的感覺湧了上來。
那人不在這人呢。
不過這事兒跟祁硯白說了也無用,便只是腮幫子鼓了鼓,嘆口氣,只說:“佑佑撿到上下,有人在找她。”
她當初帶上下回家後,是察覺到有人在她身上加了秘法,是一種蠻陰的牽魂術,或許想要的,也是上下體內那個不屬於她的碎片。
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想要,可是上下的情況有點複雜,這樣一般的牽魂術不僅剝不開那道靈魂,反而會把上下自己的也攪個稀碎。
所以左佑把牽魂術斷開了。
只是斷開的那一瞬間……
左佑甩甩頭,只當是自己察覺錯了,又將話題轉回來,小手一指,教訓祁硯白,
“不容易,妹妹不容易,硯白是哥哥。”
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叫祁硯白不要那樣針對上下,畢竟上下還是個小孩兒不經嚇。
祁硯白摸磨磨蹭蹭地,最後不情不願地“嗯嗯”了兩聲。
等左佑準備回屋子睡覺的時候,他才像是想起什麼來一般,奧了一聲,朝著那大門口一指:
“剛剛有人找你好像,不知道是幹什麼偷雞摸狗的,身上那味道比糞坑還臭,扛著老大一堆破爛,往門口一放撒腿就跑。”
祁硯白想了想,又記起來點細節:“好像往裡頭放了幾張紙錢?”
左佑邁出的腳步一下就收了回來,悶不做聲就往門邊走。
“你上哪兒去。”
只聽她聲音懊惱,帶著不易察覺的焦急:“我的錢,我的錢,祖宗的紙殼子,買雞蛋的。”
把這事兒忘了。
太不該!
左佑悔!
步履匆匆地拉開院門,可左瞅右瞥,門口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她不由地疑惑問祁硯白。
“佑佑的,紙殼呢?”
“紙殼?”祁硯白“哦”了一聲:“我丟了嗷!”
“我們是什麼人吶,我們這種人家,敢往我們門口放垃圾,活膩歪了!”
“我兩腳一踹,給他連人帶垃圾甩出去八百米遠。”
他哼哼地,邀功一樣,像只大白鵝:“就那小子,待會兒我順著摸過去,底褲不給他扯了都算他摟得緊!”
左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