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低頭看向懷裡面垂淚的陸雨薇,再抬頭,已經下了決心:“我心意已決,要娶雨薇為平妻。”
說到此處,崔鈺略有愧疚地看向薛泠:“泠兒你三年無所出,如今雨薇已經有了身孕三個月,雨薇對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娶她為平妻,並不為過。”
如果說,方才崔鈺的所作所為,讓薛泠失望傷心,如今他這話,卻讓薛泠如墜冰窟!
崔鈺為武陽侯府的二公子,雖侯府爵位落在大公子的頭上,但他五歲被選為太子伴讀,十五歲被當今欽點為探花,入大理寺,前途無量。
她一個沒落伯府大小姐,能嫁給崔鈺,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更別說她和崔鈺成婚後,崔鈺對她寵愛有加,又是一段佳話。
可只有薛泠知道,崔鈺在人前與她恩愛有加,人後卻常常藉口看公文宿在書房,兩人成婚三載,至今還未行敦倫之事。
兩人青梅竹馬,薛泠從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直到今天,她方才明白,崔鈺為什麼會這般冷待她。
原來他從未喜愛過她!
公婆年歲已大,未免有些記事不清,自然是不認得眼前的陸雨薇是五年前被抄家的興安伯之女。
自三年前今上立下太子後大赦天下,崔鈺就開始頻繁外出公幹。
薛泠以前只當他初進大理寺,自是要接這些燙手山芋的公差之事,也未曾多想,今日聯想,她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再回想從前,陸家尚未被抄之前,在國子學之時,她與陸雨薇為同窗,好幾回崔鈺下學特意等在院學門口。
她當初以為崔鈺是特意等她,當時只覺心甜嘴蜜,如今回想,薛泠才知道自己當初不過是自作多情。
崔鈺這話驚住了武陽侯兩夫妻,侯夫人更是不可置信,那般端方君子的兒子,怎麼會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
侯夫人抬手指著崔鈺,幾聲“你”後,怒急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母親!”
“母親!”
“夫人!”
侯夫人突然暈倒,花廳一陣慌亂,薛泠忙讓碧月請大夫。
所幸侯夫人並無大礙,不過是怒火攻心,一時氣不過,方才暈倒。
大夫離開後,侯夫人被送回了房間。
薛泠見公爹面色鐵青,藉口看侯夫人,也離開了花廳。
侯夫人被送回房後便醒來了,聽說薛泠跟了過來,她撐著頭坐到了茶案旁:“你們都出去吧,讓阿泠進來。”
“泠兒,過來!”
薛泠剛進門,就被侯夫人招手喊了過去。
她依言走到她身旁坐下,侯夫人撫著她的臉看了會:“泠兒,你老實告訴我,你和阿鈺,是不是還沒有圓房?!”
薛泠聽到婆母這話,只覺得又羞又難堪,但侯夫人待她一向極好,薛泠知道,婆母問這事,必定是心中早有所想。
她垂下頭,看著自己裙子上的海棠花,點了下頭。
“啪!”
侯夫人出身將軍府,祖輩皆是武將,年輕的時候還曾和武陽侯一起上過戰場,她不似尋常侯府主母,目光只在後院,因見識過外面的遼闊,對薛泠這個兒媳向來都是又憐又愛,更不會像別的婆母那般,成日盯著她的肚子看。
可薛泠和崔鈺兩人婚後恩愛、琴瑟和鳴,又都是身體康健之人,成婚三載,薛泠都不曾有過消息,她就算不急,也不免多想。
這一多想,侯夫人也就看出些苗頭來。
知子莫若母,她是給崔鈺留臉面,方才在花廳才沒揭穿那陸雨薇的身份。
如今再從薛泠口中得知兩人成婚三年,竟還未成事,侯夫人對兒子更是氣不可言。
“這個混賬!”
侯夫人一連拍了兩下案几,“泠兒,你放心,那個陸雨薇,只要你不點頭,我和你父親,是絕對不會讓她進門的!”
薛泠聽到婆母這話,更覺難堪。
崔鈺不愛她,她就算是死咬著不讓陸雨薇進門又能如何?
為了陸雨薇,他連碰都不曾碰過她。
“我知道的,母親。”
薛泠抬起頭,對著侯夫人笑了下。
見她這般,侯夫人更覺愧疚,撫著她的發:“是崔鈺對不起你。”
薛泠動了動唇瓣,想為崔鈺說句話,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半句違心之言。
見她心緒不佳,侯夫人沒留她用晚食。
薛泠回到海棠院,遠遠便看到立於窗前的崔鈺。
半個時辰前方下了雨,屋簷上的積水還未散盡,薛泠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正巧有一滴雨水從滑落,她那夫君一身白色的錦衣立於窗前,身姿挺拔,如青松翠竹。
大抵是覺察到了她的視線,冷清的雙眸正看過來,和方才在花廳看陸雨薇的神色全然不同。
薛泠只覺心頭一刺,心口隱隱作痛。
她斂下眉眼,轉開了視線。
走進房門,整個廂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饒是平日話多的翠月也只安靜地立在一旁。
見她進來,崔鈺讓下人把晚食送上來,“阿泠。”
他從一旁拿過長盒,“補你的生辰禮,看看喜不喜歡?”
平心而論,崔鈺待她不算差,不然薛泠也不會成婚三年,未曾圓房也不會生出半句怨言。
他在外人面前給足了她臉面,回回宴席,他都差人來提醒她莫要貪杯,引得其他夫人太太皆是羨慕打趣,薛泠也覺得甜蜜歡喜。
每年生辰禮,他從未落下,年年如此。
曾經,薛泠以為這就是恩愛夫妻,她的夫君是愛她的。
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鬧了多大的一個笑話,亦或者說,她本身就是那個笑話。
薛泠接過長盒,遞給一旁的碧月:“放到我的妝匣裡。”
“是,少夫人。”
崔鈺見她看都不看,蹙起眉,“阿泠,你在生氣?”
薛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夫君,陸小姐有身孕,她初來侯府,必定多有不適,你還是去陪她用膳吧。”
說完,她拿起食箸,夾了塊藕片放進嘴裡面。
崔鈺見她這般平靜,心底有種說不清的憋悶,也拿起了食箸:“方才歸家,自是要陪阿泠。”
薛泠聽到他這話,捏著食箸的手微微一頓,忽然就覺得胃口全無。
崔鈺的惺惺作態這麼噁心,她從前為何半點不覺?
薛泠正準備放下手上的食箸,碗裡卻多了塊金黃的松子魚。
“阿泠喜歡吃魚,多吃些。”
崔鈺從來只和她在外做戲,今日這般,多半是為了不讓她為難陸雨薇。
薛泠看不得他這般刻意,她直接放下手上的食箸:“夫君,陸姑娘的事情,我都聽你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眼清冷,語氣也十分平淡。
這本是崔鈺想聽的話,如今真聽到了,卻有些不爽快。
崔鈺正想開口,他的小廝進來:“二爺,陸姑娘說她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