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林嘉言速度實在不快,就算有怒氣加持,也不過是從慢吞吞的蝸牛變成了急匆匆的蝸牛罷了。
察哈爾在她身後閒庭信步地跟著。甚至還能抽空跟路過的牧民聊上幾句。
一口氣走到帳子前,林嘉言已經氣喘吁吁,但她就是不想露怯,硬撐著一口氣,偏過頭斜睨著察哈爾。
“我到家了,臺吉,謝謝你送我回來,慢走不送。”
察哈爾還沒回話,她就掀簾進屋,“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氣性真大。
察哈爾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轉身離去。
帳子裡只剩下父子三人。
“回來了,人送回去了嗎?”看到察哈爾掀袍落座,布勒胡木沉聲問道。
“嗯。”
“察哈爾,這南國公主,你道如何?”布勒胡木捋著鬍子,目光幽深,“南國皇帝把她送來,到底何意,是假意安撫,還是包藏禍心。”
察哈爾想起昨晚那雙驚恐的眼睛,就像打獵的時候面對自己刀尖瑟瑟發抖的小鹿。
“兒臣不知,但,兒臣覺得她不像是南國皇帝安插的內應。”
“嗯……你做得很好,就這樣先晾著,不要接近她,”布勒胡木似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挑起一絲揶揄,“你覺得這清陽公主樣貌如何?”
察哈爾詫異地看了一眼父親,老實回答道,“很美。”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實誠,”布勒胡木朗聲大笑,“若是這公主沒問題,你也算是走大運白撿了個漂亮夫人回去。”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對這個為老不尊的父王一臉無可奈何。
林嘉言氣鼓鼓地趴在床上,用拳頭猛捶床板,把無辜的木頭錘得邦邦響。
這個草原王子,實在氣人。大婚之夜把自己趕出來就算了,還故意躲著看自己迷路出醜,讓她任人嘲笑。
本來自己突然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就一直如履薄冰。每走一步路,每說一句話都心驚膽戰,生怕惹惱了這些殺神,輕輕一抬手指就送自己歸西了。
想起剛剛一時衝動,跑到了人家的家宴上,搞得氣氛好不尷尬。隨後還要被察哈爾挖苦取笑。
人人都笑她,偏偏她最好笑。
林嘉言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把頭埋在被褥上,肩膀顫抖,不肯哭出聲。
一直到日頭西沉,天光漸暗。
蓮心掌燈進來,看到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林嘉言,走上前湊近叫醒了她。
“嗯?”
林嘉言迷茫的抬起頭,兩隻眼睛腫成了桃子,只能睜開一條縫。
“公主,”看清她的樣子,蓮心大吃一驚,“您這是怎麼了?”
林嘉言用手背捂住眼睛,哭了一下午的聲音悶悶的。
“沒事,被蚊子叮了有點腫。”
蓮心知趣地沒有拆穿她,只道公主是被人冷落,才自己躲在這裡黯然神傷的。
“公主,該用膳了。”
蓮心端來一碗粥,知道林嘉言吃不慣這裡的手抓肉,今天特意給她燉了一碗小米蓮子粥。
“多謝。”林嘉言接過勺子慢慢攪動著碗裡的粥,神色怏怏。
忽然聽到有人叩門,蓮心過去把門打開。
“你們吃了麼?我來送些吃食。”
是察哈爾。
林嘉言連忙背過身去,生怕被他看見自己哭腫的雙眼。
“公主正在吃呢。”蓮心接過察哈爾手裡的食盒,心道這額駙還算有點良心。
察哈爾邁步進來,看林嘉言轉動身體始終背對著自己。
還在生氣?都一下午了,這人怎麼這麼能生氣。
“臺吉東西已經送到了,天色已晚,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聲音悶悶的,有些暗啞。
“嗓子怎麼啞了?著涼了?”
察哈爾說著就要伸頭湊過來看她的臉。
林嘉言嚇了一跳,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用手捂著自己的臉一骨碌爬到床上,用被子矇住了頭。
“對,我身體不適,不方便招待臺吉,還是請臺吉趕緊回去吧。”
察哈爾撓撓腦袋,看了眼低著頭默默不語的蓮心。
“那你先休息吧,我這就走了。”
聽到腳步聲離去,林嘉言才從被子裡探出了頭。
唉,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後來察哈爾連著十幾天都沒有出現,林嘉言過了一段清靜日子。每天不是睡覺就是坐在門口發呆,感覺自己像個孤寡空巢老人,離老年痴呆不遠了。
“額吉。”
阿明跑了過來,這些天也就阿明常常跑來找她玩,林嘉言時常能從箱子裡摸出些新奇玩意給他玩兒。小孩子吵吵鬧鬧的,倒也算是給她解悶,打發時間了。
“你的酥糖吃完了?”
林嘉言笑眯眯地看著他。
阿明卻搖搖頭,一臉正經,“我額娘叫你過去呢。”
聞言,林嘉言坐直了身子。自從上次家宴之後,自己就窩在這裡,沒再見過那家人,現在突然叫自己過去,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額娘在煮奶茶,喊你去呢。”
林嘉言被阿明拉著來到金帳。都蘭身邊簇擁了幾個婦女,正在談笑著煮奶茶。
“言言來啦,快過來坐。”
都蘭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招呼林嘉言過去坐。
林嘉言雙手疊放在身前,乖巧坐好。
“中原的水土真是養人,那裡的女子個個都像王妃這樣漂亮嗎?”
“瞎說什麼呢,咱們王妃這樣的美人,怕是放眼中原也再難尋到更美的了。”
“我家那小子先前在婚宴看了王妃一眼,回家就嚷嚷著天山上的仙女下凡了哈哈哈。”
“臺吉有福氣啊,仙女下凡落到他頭上了哈哈哈。”
在婦人的調笑聲中,林嘉言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
草原的人不是很在意等級制度,尋常牧民也可以隨意拿王子王妃說笑打趣。不像南國,皇室威嚴不可冒犯,敢這樣在背後冒犯皇族,那就是掉腦袋的死罪。
“好啦,言言害羞,你們莫要再說了。”都蘭看林嘉言面紅耳赤,貼心地幫她解圍。
“言言,以後沒事多來我這裡坐坐,咱們說說話聊聊天,好過一個人待著無聊。”
都蘭和風細雨,平易近人,怕林嘉言一個人待著無趣,還特意讓阿明把她叫來。
“扎那他們兄弟兩個常常領兵去前線,咱們留在家裡也得學會自己打發時間。”
前線?
林嘉言差點忘了現在並非和平年代,連自己這場倉促的婚事都是戰爭的產物。
“察哈爾他們是去打仗去了?”
難怪最近都沒看到他人。
“王妃不用擔憂,咱們可汗已經統一了草原五部,我們部落現在很安全。”
“草原還餘下三個部落,乞顏,巴林,和大野,不過都沒法跟咱們相提並論。”
“是啊,咱們俄日和兵強馬壯,察哈爾又是草原第一勇士,統一所有部落只是時間問題。”
“話雖這麼說,”都蘭臉上還是寫滿了擔憂,“自家丈夫上戰場,我們在家怎能不擔心呢?”
聽著都蘭訴說自己對丈夫的思念和顧慮,林嘉言乾咳一聲,有些尷尬。
“算算日子,再過幾天他們也該回來了。言言要是無聊,就多出來走動走動,早些適應,對身體也好一些。”
林嘉言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