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卯時,紀芸白就聽見院外鬧哄哄的,這場鬧劇也終於拉開帷幕。
盼春過來伺候她梳妝時,院外的聲音還沒有平息下來。
她將一柄銀釵插.入紀芸白的髮髻,小聲嘀咕著,“不知出了什麼事,一大清早就在外面吵嚷著,奴婢方才出去倒水,看見護院都來了,在外面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找什麼。”
找什麼?當然是找紀芳菲,紀芸白不禁在心中冷笑。
上次她走失夜不歸宿,也未見咸寧侯派人外出尋找,輪到紀芳菲便這般急躁,竟將前院的護衛都調到後院來了,聽這架勢是要將侯府翻個底朝天才肯作罷。
昨夜之事,紀芸白不信裡面沒有咸寧侯的默許。府中護院這麼多,怎可能無人能察覺?
她那顆早已被至親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此刻如打碎的茶盞,被人打碎了又反覆地碾壓,非要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似的。
“既是知道出事了,近日行事便低調些,等下隨我去給祖母請安。”紀芸白看著鏡中的自己,對盼春叮囑道。
盼春歡天喜地地答應下來,小姐一直閉門不出,她都怕小姐憋出病來,現在小姐主動出門,她自然歡喜。
“那我給小姐打扮得再亮眼些,老夫人看到了也高興。”盼春說著拿起首飾盒中的一顆珊瑚耳墜便要給她戴上。
紀芸白伸手接過,重新放回首飾盒裡,“不必,如往常一樣。”
紀芳菲出事,無論結果如何,他們第一個就會怪到自己頭上,此時她若是再張揚,只會讓他們更不依不饒。
此時主動去給紀老夫人請安,也是在尋求庇護。
她深知祖母才是自己在侯府唯一的靠山,若是不先去老夫人那裡露面,只怕侯爺夫人沆瀣一氣,又要將黑的說成白的。
時間不等人,紀芸白早飯都沒用,便匆匆趕去紀老夫人的院子。
“難得你今日願意出門走動,過來陪祖母一起用些。”紀老夫人看到她便心疼得緊。
回侯府也有些時日了,怎麼就是不見豐腴些,還是那樣瘦弱。
待紀芸白坐下,紀老夫人又叮囑道,“待會兒讓秋菊拿些補品給你,府醫說你體虛,定要好好進補才是。”
紀芸白拿著筷子的手指一顫,以為紀老夫人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但她說完那句後便安下心來繼續用飯,看來是自己多疑了。
“祖母莫要憂心孫女,孫女體質尚可……”紀芸白剛要推辭,就聽見屋外吵嚷不止。
看來還沒找到紀芳菲。
“外面何事這般吵鬧?”紀老夫人抬眸問道。
秋菊出去後又進來,身後跟著侯爺和鄒氏。紀芸白抬頭看去,只見二人神色各異。
侯爺面沉如水,鄒氏眼圈通紅腫得跟核桃似的,看來沒少落淚。
一進門,鄒氏便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娘!”
“大清早哭什麼?”紀老夫人早因她對兩個女兒差別對待而不喜,如今更是把不滿寫在臉上。
鄒氏卻顧不得那麼多,哽咽著道,“芳菲她,她一大清早便不見了,求您做主,請京兆尹暗中相助,找找芳菲吧!”
“不見了?怎麼回事?”紀老夫人放下筷子,面色陰沉。
飯也吃不成了,紀芸白跟著放下筷子,下人很快識趣的上來撤走。
紀老夫人移步軟榻上剛坐下,翠環便從外面被人帶進來,跪在地上哭天搶地道,“老夫人,求您救救小姐吧!奴婢今早去侍奉小姐梳妝,剛進門便發現小姐不在寢房內!院子裡四處找了也不見人影!”
“胡鬧!”老夫人一拍桌子,“那麼大個人怎麼會憑空消失?身為貼身丫鬟,小姐失蹤你竟然一.夜不知,先將她痛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紀芸白靜默的立在一旁,卻沒有錯過每一個人的表情。
鄒氏跪在地上哭得幾乎昏厥過去,紀芳菲失蹤竟然讓她如此悲愴。
紀芸白不禁想,如果今天失蹤的是自己,她也會那般痛苦嗎?答案自然是不會,她回想起那夜鄒氏的表情,簡直大相徑庭。
“娘!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快點找到芳菲!”侯爺出口打斷。
紀老夫人目光陰沉看他,“以你之意該當如何?”
“您與京兆尹有私交,請他暗中派人協助搜尋,待將芳菲完好無損帶回來,侯府定有重謝。”
竟然都要請京兆尹出面了?
“為了一個外女竟然要動用京城府兵?!”紀老夫人看出他們夫妻兩個打的主意,勃然大怒,指著咸寧侯的鼻子尖怒斥道,“我看你是糊塗了!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連京兆尹也要被連累下放地方!”
“娘!這不是沒有辦法了嗎?芳菲一.夜未歸生死不明,若是有個好歹……”鄒氏淚流滿面敲打著自己的胸口,“若是芳菲有個三長兩短,我也跟她去了!”
鄒氏這般撕心裂肺的樣子,就如一根刺深深扎進紀芸白心中。
生恩不如養恩重,看來反過來也是如此。
不等紀老夫人再次開口,紀君吾從外面闖進來,一看見紀芸白便錯愕質問,“你怎麼在這?”
紀芸白很平靜,露出疑惑的表情,“我過來給祖母請安,為何不能在這?”
她看著紀君吾瞳孔微顫,心裡已經猜到了紀芳菲的遭遇。
紀君吾不敢相信的往後退了兩步,隨後又回過神來怒火中燒,再次發問,“你昨夜去了何處?!”
“小侯爺,我昨夜一直宿在寢房,發生何事了?”紀芸白對上他暴怒的雙眸,一臉無辜。
“你滿口謊話!”紀君吾跪在地上,衝紀老夫人道,“祖母,紀芸白昨夜並未宿在落梅院,不知去哪裡鬼混!此人說謊成性,孫子請您將她逐出府去,以免將來丟了侯府的臉!”
“小侯爺怎能如此顛倒黑白?小姐昨夜一直宿在寢房並未外出,小侯爺也未曾夜半探望,又如何能編造小姐深夜離府的謠言?”盼春立刻出口反駁。
計劃落空,他便這樣不管不顧地潑髒水。虧得還是一母所出,到頭來竟不如一個奴婢重情義!
“你個賤婢!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包庇紀芸白,該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紀君吾大手一揮,“來人啊!將這賤婢拖出去行刑再發賣!”
“我看誰敢!”紀芸白擋在盼春,目光鋒利瞪向紀君吾,大有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盼春是除了祖母以外,侯府裡第一個對她好的人。
紀君吾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一時之間竟也被震懾得忘記反駁。
“都住口!”紀老夫人一錘定音,“人丟了就去找!在這吵嚷胡亂攀咬就能找到?!派護院家丁出去低調搜尋,不許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