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聽出了一絲撐腰做主的意味。
可是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眼神,她的腦子瞬間清醒了,話到嘴邊變成了否認:“回侯爺,沒有人摸奴婢,是、是奴婢沒站穩,那位爺好心扶了奴婢一把。”
今日來的都是蕭予玦的客人,如果蕭峙為了她一個奴婢而傷了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無異於在當眾打蕭予玦的臉。
蕭峙暫時還不可能一直護著她,只護這一次只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晚棠不敢賭。
蕭峙涼涼地看她一眼。
這時,一直在後面看熱鬧的徐行冒出來:“喲,這麼熱鬧。哪位是晚棠?聽說你近來在給老夫人他們按蹺,我要囑咐你點兒事。”
晚棠瞄了蕭峙一眼,蕭峙點了下頭,她才敢退下。
徐行示意她到外間說話。
蕭予玦知道徐行在給蕭峙調養舊疾,又想起晚棠給蕭峙按蹺的事情,疑心消散。真可笑,就在剛剛,他竟然以為繼父看上了晚棠。
他們身處翠玉軒的第三層,屋外雪花漸大,寒風呼嘯,聽得每個人心驚膽顫。
須臾,蕭予玦出聲打破尷尬:“父親,晚棠的話您也聽見了,並未發生什麼不雅之事。大家喝多了,站不穩了便相護扶一把,父親可要也喝兩杯……”
“喝多了便可將武安侯府當成花街柳巷?”蕭峙冷笑,“若吃了酒便不幹人事兒,這酒不吃也罷!”
他厭惡極了蕭予玦次次把酒當藉口,今日帶著這些個紈絝來侯府縱色,他是萬萬不能忍的。
眾人聽他語氣不對,知道蕭峙這是真的生了氣。
剛才率先色急的裴二郎嚇出一頭細汗,尷尬找補道:“侯爺,我、我剛才只是扶了一把府上的丫鬟,並沒有……”
“本侯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哪隻手?”
蕭峙是行伍出身,誰都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麼,膽怯的已經不敢再待下去,找了由頭便要告辭。
蕭峙卻不允:“適才摸過侯府丫鬟之人,主動告知,本侯可原諒一次。倘若叫本侯查出爾等隱瞞,本侯會親自上門找你們父母討個說法。”
他第一次當爹,繼子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應當這麼教養吧?
這群人多是即將弱冠的年歲,多半已經娶妻生子,若是被告到父母面前,不僅給自家府上蒙羞,還會被家法伺候。誰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充斥著不服和憤懣。
裴二郎是這些人裡身世最好的一個,他哪裡受得了這份屈辱,咬牙切齒道:“侯爺也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些丫鬟,至於如此鬧騰嗎?”
“本侯記得裴侍郎夫婦並不是幽默之人,怎得生了你這麼個笑話?”蕭峙語氣涼涼。
竟然當眾罵他!
裴二郎氣噎,幹瞪著眼卻不敢回敬半句。
“嘭”的一聲,寒風吹開了不遠處的檻窗,蕭峙凜冽的聲音裹著風雪的寒意吹進每個人耳朵裡:“你們府上的丫鬟,你們愛怎麼糟踐便怎麼糟踐,武安侯府的,還由不得你們放肆!”
風呼啦啦地吹著,檻窗被吹得一會兒撞上一會兒打開,沒人敢去關。雪勢漸大,很快便落滿紫竹枝頭,壓得竹枝抬不起頭,甚至有些不堪重負,“啪”的一聲斷掉。
沒人受得了這樣的氣氛,陸續有人將自己摸了哪個丫鬟,又是哪隻手摸的,老老實實交代給蕭峙。
蕭峙叫人折來竹枝,是帶著竹葉的細細一截。
交代過的人老老實實排著隊受罰,輕者被蕭峙訓斥兩句,重者便被他拿竹枝打幾下輕薄人的那隻手。
蕭予玦感覺今日面子裡子都丟盡了,敢怒不敢言地站在裴二郎身邊,無計可施。
裴二郎理不直氣不壯,只能認慫捱打。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蕭峙拿的不是細竹枝嗎,怎麼打得這麼疼?
區區五下,他手心居然破了皮滲了血!
關鍵這份屈辱沒人敢聲張!
武安侯父子定然不會到處宣揚今日之事,他們自己若張揚了出去,最後倒黴的還是他們自己!畢竟在人家府上急色的是他們,那些個也都是正正經經的丫鬟,他們理虧。
蕭予玦見相繼離開的友人們紛紛朝他撂白眼,感覺天都塌了。
他苦心經營了兩年的人脈,就這樣斷送了。
蕭峙冷眼瞥過去,半分不帶心慈手軟的:“去祠堂罰跪,思過一夜。”
“是。”蕭予玦悲愴地離開翠玉軒。
偌大的竹樓一恍惚便沒了熱鬧,蕭峙走出來便看到晚棠獨自一人站在樓梯口,眼眶微紅:“稟侯爺,徐大夫說他有事先走了。”
蕭峙垂眸看去,她腰肢那塊有些褶皺,顯然是裴二郎造成的,他之前不是在摸,而是在握。
蕭峙冷颼颼道:“剛剛為何撒謊?”
晚棠抬起眸,她眼裡蓄著淚,眸光瀲灩。
只一眼,她便趕緊垂下腦袋,沒有過多的解釋:“奴婢多謝侯爺主持公道。”
看她唯唯諾諾,蕭峙懶得再訓誡,抬腳走了。
一炷香後,宋芷雲得知了翠玉軒的變故,急得在屋子裡亂轉:“這麼冷的天兒,在祠堂跪一夜還不得凍壞?夫君的膝蓋如何受得了?”
晚棠回來聽到這句,訕訕退到角落站著。
宋芷雲有些恨鐵不成鋼,她緣何不知道蕭予玦交的並非良友,也曾溫柔小意地勸過,可蕭予玦自有他的顧慮,最後被說服的反而是宋芷雲。今日因為這種事開罪繼父,宋芷雲是沒臉去松鶴堂求老夫人的。
徘徊之際,她瞥到了角落裡的晚棠,眼睛一亮:“你躲什麼?過來!”
蕭峙今日並不是單單為晚棠撐腰,所有被輕薄的丫鬟都被主持了公道,所以宋芷雲沒心思責備晚棠。
晚棠走過去。
宋芷雲問道:“你今日還未曾給父親按蹺,待會兒便過去,想法子給大爺求求情。”
她自己是不可能過去的,且不說蕭峙還不曾娶妻,她一個兒媳婦貿然跑去公爹的院子不合適,單單蕭峙還在氣頭上,她便不能去觸黴頭。
晚棠習慣性地跪下:“大奶奶恕罪,奴婢實在沒有這樣的能耐。”
宋芷雲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那便想法子!不能替主子分憂,要你有何用?”看晚棠還跪在那裡不動彈,她上火地踢了一腳,“還跪著做什麼?快去梅園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