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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佛堂遭難遇惡鬼
我被翟寧的丫鬟推進一個類似佛堂的昏暗地方,看不清裡面供的誰。大抵是翟家的祖輩先人,牌位還不少。
翟寧衝著堂前牌位躬身一鞠:“翟家列祖列宗在上,翟家二十三代孫翟碩今日娶妻秦氏,特來跪見。新婦,跪吧。”
我被推到蒲團上,丫鬟點燃三支香遞過來。我只能順勢而為,規規矩矩三跪九叩行大禮。
“翟家世代為官,效力朝廷,未免新婦言行不得體敗壞門風,依規,入門當日即牢記家規警詢,不得有誤。”
有家僕從外面拎進來一個大簸箕擺在正中央,又撒了薄薄一層糠進去。
這是學的哪門子規矩?
“新婦,除鞋,站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咬牙蹬掉了喜鞋,光腳站進簸箕裡。
粗糲的竹子和細碎的糠,密密麻麻硌著腳心,不到幾息就疼得我站不穩。
偏偏簸箕底部是中間低四周高的弧形,我一動,它就跟著晃,為了穩住身體只能用更大的力氣去踩平,腳心重重在底部碾過……
翟寧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笑得很是得意,嘴上卻裝模作樣地說:“嫂嫂可得忍住了,忍過這一關,磨順了性子,將來翟家上下,列祖列宗都會對你刮目相看。”
待我終於在疼痛和穩當中勉強找到了平衡,翟寧讓丫鬟從佛龕上拿下一本冊子塞到我手裡。封面上赫然寫著“翟氏家規”四個大字。
“嫂嫂務必用心牢記,不可敷衍了事。”
翟寧領著一行人拂衣而去,我又獨自站了會兒,轉頭看向門邊,一個傲慢的婆子領著個歲數不大的小丫頭守在外頭,負責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腳底的疼痛細密綿長,無處可躲,我算是領教了給新娘“磨性子”是一種什麼鈍刀割肉的折磨。
我只能強迫自己投入熟讀家規來逃避,這麼一念就唸了三遍。
此時已到月上中天,忍耐也幾乎到了極限。
佛堂寂靜,我聽到門外那小丫頭嘰裡咕嚕說著什麼,很快婆子耐不住她的哼唧,悄悄帶著她離開。
一秒也沒有遲疑,我迅速蹬掉腳上的異物,跳出簸箕,被冰冷的地板刺激得渾身一顫。
緩了幾秒我終於有了點力氣,好奇地四處打量。
目光落在佛龕上最靠旁的一小塊地方,隱在燭火暗處,竟然還單獨蓋著簾子。和中間坦蕩的列祖列宗比起來,顯得格外偷摸鬼祟。
莫非翟家也出過見不得人的不肖子孫?
一陣冷風穿堂而過,將簾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似在伸手召喚我。
我走近,一把掀了那繡著經文的簾子,底下赫然露出排列齊整的十好幾個簡樸粗劣的暗紅色牌位。
它們幾乎都是新制,我一手端起一個,發現竟都是剛離世不久的女子,算算生辰不過及笄之年,有幾個甚至是豆蔻、總角之齡。
最詭異之處,這些女子無一姓翟。
莫非翟家還藏著別的秘密?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我迅速整理好牌位和簾子,小跑著跳回簸箕裡。
剛剛站穩,佛堂的門就被推開。守在外頭那婆子領著翟寧身邊的大丫鬟走進來,請我出佛堂,又一路護送我直至新房院門口。
福嬤嬤急切地迎上來,翟碩則衣衫不整地站在院裡,一看到我,拍著手又跳又笑,說話有點不著四六:“新娘子回來了!玩遊戲,新娘子玩遊戲!!”
大丫鬟衝翟碩招了招手:“少爺,入洞房吧!”
家僕和丫頭們半拉半推地將我和翟碩推入新房,迅速收走床鋪上的花生桂圓蓮子紅棗,又招呼著我們喝了合亟酒,草草趕在子時之前禮畢。
翟碩早已不耐煩,嚷嚷著要房間裡的人都滾出去。福嬤嬤擔心地握住我的手,我微笑搖頭。
這一天遲早要來,我早已做好準備。
翟碩心智有缺,我本以為需要做些引導才能成事。
卻不知,他異常利落地鎖好房門後,熟門熟路吹熄了外間的燭火,又匆匆跑進來,哼哧哼哧從婚床的角落裡,拖出一個巨大的箱子。
“這是……”
儘管今日經歷了太多意外,我仍生出些許慌張。佛堂裡遇到的穿堂風,好似跟到了新房,吹得我毛骨悚然。
箱子打開了,大大小小的各種奇怪器具闖進我的視線,冷冰冰反著燭火微黃的光。
“新娘子,我給你準備了這麼多的玩物,全都是新的!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呀?!”
我驚恐地抬頭,從他步步逼近的身軀,看到那張仍然掛著痴笑的臉,惡寒自脊樑爬升至後腦。
在那雙眼裡,我看到了邪惡興奮,陰狠歹毒,唯獨不見痴傻。
……
我被一瓢涼水潑醒,身體比意識更早甦醒。
兩隻手臂被高高吊起,動彈不得,前胸、後背、臀腿……全像是被火灼燒後的火辣滾燙。下肢更是麻木,連被竹簸箕刺傷的腳底板也已經知覺全無。
喉口嘶啞發不出聲音,我剛咳嗽一聲想緩解乾渴,不甚扯動到腰腹,巨痛讓我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敢再用力。
後頸忽地被掐住,我被強迫著抬起頭,看進翟碩一雙爆滿血絲的眼睛。我避無可避,直面著他洶湧的惡意。
“不行,娘說不行……”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表情遲疑瞬間又轉為懊惱,“娘說不能動你的臉……可是你的臉好乾淨啊,一點也不好看……青色和紫色好看,紅色也好看,可是娘不許……”
他越說越生氣,揪起我的髮髻,反手就是兩記用盡全力的掌摑。
我生生挨下,耳鳴嗡嗡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很快,鞭子凌空揮舞的聲音再次響起,狂風驟雨般落在我的身體之上,血肉飛濺。
接著,應是棍棒……某種針尖,刺進我的後脊……緊鎖咽喉,滾燙蠟油,帶倒刺的篾片……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和舌尖,再未失去意識,也再未發出半聲哭嚎。
原是如此啊。
那些淌血的少女牌位,之所以身蓋經幡藏於佛堂,是翟家想借祖宗之威庇佑,鎮壓冤死的亡魂作亂?
我不知天上地下是否有冤魂,但世間確有惡鬼。
既如此,由我來做那活閻王。
小說《義鶻》試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