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8
六月二十八日2031时(J国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川町K之馆
小要躺在沙发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
刚开始是想哭的心情,不过现在已经平息,只有无可耐何的倦怠感支配着自己.
真是个打击.他总是蛮横粗鲁又不讲人情,还以为他根本就不把别的女孩子放在眼里呢.
(没想到竟有那样的女朋友…)
果然是自己太傻了.她想.
只不过曾经共渡生死关头,自己就对他多了一分注意,想为他打点事情.又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我愿意去了解他的优点”,就在那边沾沾自喜起来.怎么这么傲慢哪.人家一定觉得我是个又难看,又丢脸的女孩.
她拿起手边的小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孔.
“有够丑的…”
至少,看在她此刻的眼里是丑的.相较之下
(那个女孩子好可爱啊…)
闪闪动人的银色长发,配上一对灰色的大眼睛.那像是妖精般的微笑,看起来仿佛花式溜冰或新体操的选手似的.自己是怎么样也摆不出那种气质的.
而且那个情况怎么看也像是做完“某件事”之后的样子.宗介昨天的失约,一定也是因为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吧.什么工作,骗人.拿那种借口一整晚,呃,跟她这个那个的.到了早上宗介去上学,那女孩便一直在他家睡…
这份想象中虽然有些微的矛盾点,现在的小要却没有查证出来的客观性.
(他们因为什么关系才认识的呢…)
死去战友的女儿之类的吧.或是像我这样,以前曾经被他帮过或救过的人吧.总之一定是戏剧性的邂逅.好像之前看过的007最新片那样.说不定比两个月前我跟他那样的邂逅还要浪漫感人得多…
这些想象虽然毫无根据,现在的小要却没有找出反证的那种冷静.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可能跟那个女孩在吃饭吧.围着餐桌,开心地谈天说地.说不定深情的四目相对.还甜甜的说一句“好喜欢你”.
就在同一时刻.真正的宗介是满脸阴沉,正在自家收拾恐怖分子的尸体;小要不是神仙,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点.
她打开电视,关掉,又发呆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门铃响了.
(什么嘛,这么晚了.真是…)
小要懒懒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考虑要不要假装不在家还是怎么样,最后仍是走去应了门.
她没先看看来者便开了门.却见到宗介面色凝重地站在面前.那个女孩也在,而且脸色比宗介更凝重.此外还有一个陌生少年还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搞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小要劈头就问.
“有麻烦.让我们躲一下.”
宗介板着脸说.
气鼓鼓的嘀咕过了,“又给我找麻烦”跟“关我什么事呀”之类的也抱怨过了小要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给访客们冲上了茶.说她是教养良好呢,还是单纯的做人太好?总之,她就是有这种优点.
但是,总结地听完事情之后,小要的脸色却还是臭臭的.
“意思是,”
咚的一声,她把茶杯放在餐桌上.
“你们被奇怪的恐怖分子追杀,原因出在这个莫名其妙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身上.”
小要说的就是琢磨.宗介原想将他丢进浴室里,但是小要不愿意,只得把他安置在身边.眼下的他虽然表现得很安分….
“然后,你说这边这位是你的上校长官?”
“就是那样.”
“…我知道你是那种不会撒谎的人啦.但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琢磨就在旁边,自然不可能把密银的内情和组织结构说得太清楚也因为如此,小要听得模模糊糊,看来要说服她还差得很远.
“你姓泰丝塔罗莎是吧?几岁呀?”
“十八岁..”
泰莎答完,啜了一口茶.现在的她除了T恤以外,还多了一件松垮垮的工人裤,勉强用皮带把裤头系在腰上.
“十八岁的女孩子?潜水艇舰长?我也是看过‘猎杀红十月号‘的耶.哪个舰长不是像史恩康纳莱那样老练风霜啊?这种小女生顶多当个收发电报的基层小龙套罢了.”
这话实在说得太刻薄,但泰莎只是深有同感似的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呀…”.
“可是,这是真的.”
“告诉你,你跟这女孩子…哎,我是想不出你们是什么关系啦.可是天底下还有仁义这回事吧?现在是你们来麻烦我,还跟我撒这种谎,这像话吗?”
来这里果然是失败之举,宗介顿时大感后悔.
常言道,烛台下是最暗的地方.他本以为躲进这么近的小要家里,敌人至少不容易发现这个地方,又以为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之后,小要也会接受才是.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
泰莎也不勉强解释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只是静静地喝茶.看起来好像不打算助宗介一臂之力的样子.自从宗介说“我们要去小要家”之后,她的态度就莫名变得冷淡了许多会是想太多了吗?
“上校…上校?”
出声叫她,也没有反应.不.过了数秒,她才像是注意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抬起头来.
“啊,‘在叫我是吧‘.什么事?”
看见她的反应,小要的疑惑好像更深了.宗介焦急不已的说,
“….能不能也请上校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就是上校的身份和经历.”
“好的.呃….我是强袭…潜水舰是吗?的舰长,就是上校,宗介的长官.是的,是真的.千鸟要小姐.”
宗介觉得自己的背正在猛冒汗.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自我介绍做得这么拗口生涩呢…?而且还蹦出“宗介”二个字.那里面不只包含了熟稔,还有某种说不出的恶意.难道自己曾对她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
“上…上校.”
“有什么欠缺的吗.相良中士?”
这回又是那个优雅的微笑…却是个有所意涵的笑容.
“…不….总之,千鸟,事情就是这样.”
“是哦.好啦,我接受啦.”
小要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好,一点也没接受.
“反正我这个人很会忍耐啦.既然你们要这么说,我就当作事情是这样吧.再来.还有一个问题”
小要凌厉地朝琢磨一瞪.
“这个刚才就一直笑得很恶心的家伙…是谁呀?你们看,什么德性,一看就超不爽的.”
“对不起哦,千鸟要小姐.”
琢磨静静地答道,小要哼了一声.
“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对不起人的态度‘.而且别人端给你的茶,你一口也没碰嘛!”
“因为我不渴.”
小要“磅!”的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泰莎吓了一大跳.琢磨也有些显露微乎其微的惊讶.小要半个身子探过餐桌,斜吊着眼睛看着对方.
“是礼貌问题.”
声音中有一股奇妙的魄力.
“给我喝下去.这种茶可不便宜.”
“如果我说不要呢?”
“冰箱里有多到让你晕倒的DrPepper.我会喂你喝到哭着求我住手为止.”
“…..”
“我说真的哦?”
琢磨拿起茶杯喝了一点,意思意思.
“这样你满意了吗?”
“…真不可爱啊真想看你爸妈是什么德性.居然可以把小孩养得这么骄纵.”
小要此话一出,琢磨的眼神刹时变得阴冷.宗介摆出架势,以为他又要发作,结果却没有.他只是拿一双晦暗,刻薄的眼睛凝视着小要.
没想到她却一点也不为所动,神情还像是个发现敌军弱点的将军.
“哼,生气啦?别开我妈咪的玩笑想这样说吗?”
“我…没有妈妈.”
听见这句话,小要沉默了一下下.
“好巧耶,我也是哦.那个宗介也是.该不会我们这种人的世界都只有自己吧?”“
“….”
“好像虽不中亦不远呢,我说对了吧.看就知道你一脸爱撒娇的样子嘛~唉呀,你的家庭环境一定有够糟的了…”
“唔…呃…啊啊啊啊!!”
琢磨的眼神开始失去焦点.他发出异样的呻吟.看样子是开始了,宗介想着.虽然不知详细症状为何,不过他的攻击性应该是被某种感情所引发的吧.
“啊啊啊啊啊!!”
琢磨失去理智地跳起来想扑向小要,被宗介从旁一把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杀…哇啊啊啊啊~!”
琢磨被拖离餐桌,一双脚乱踢乱踏.这时的小要虽然瞠目结舌地看着琢磨抓狂,手里却已经比了一个得意洋洋的V字.
“抓狂了.我赢了.”
宗介一面将激动的琢磨按在地上,一面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就在他压住琢磨,抓到他的左臂时
(….?)
宗介注意到琢磨的左臂有一点硬硬的.不,若只是普通的硬块,他应该不会留意到才是.好像是某个更硬的棒状物.若不是宗介熟知人体骨骼,可能会以为自己只是碰到普通的臂骨而已吧.
琢磨的手臂里埋了某样东西.
宗介用手刀朝他的后颈一劈,利落地使他昏迷.否则他这么激动,根本就没法检查.
“上校.”
这一次泰莎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
“看看这个”
他把硬手臂亮出来,泰莎用指尖按了几下.还没有充分确定那种感觉,她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的.这是讯号器.它会每隔几分钟发一个电波告知所在位置.这是用来监视在户外服劳役的犯人用的.而且…它的零件几乎都是以聚酯纤维和矽为原料,难怪之前查不出来.”
泰莎开始说明的时候,宗介已经将短机关枪拿在手里,进入备战状态.敌人已经知道这个地点,什么时候会进攻都不奇怪.
“怎么了?”
小要一脸惊讶的问道.
“问题严重了.窗子跟玄关不要靠近.”
他将意识集中在室外.没有敌人的气息.也许因为第一波攻势结果太惨烈,对方也慎重起来了.搞不好敌人在等待增援
“呃”
“干嘛,千鸟.”
“虽然我搞不清楚,不过你们说他手臂里有装东西是吧?”
“对,是讯号器,会泄露我们所在地.”
宗介回答,语气有下急躁.他在口袋里摸了摸.
“上校,你能取出来吗?我这里有刀,还有吗啡.”
“也对呢,只有这么办…可是,我没有外科方面的知识.”
“那么,我来.”
消毒,切开,取出,缝合.敌人会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就是个大问题了.可是只要带着琢磨一刻,就得早一步使这个讯号器失效才行.
“那个…”
宗介已取出了抛弃式针筒,小要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肩头.
“干嘛,现在很忙.”
“只要破坏那个讯号器就行了吧?”
“对呀.麻烦你别插手.”
泰莎代替宗介回答.
“有更好的办法.我家的微波炉比较大,要不要用用看?”
听见小要的话,宗介和泰莎互望了一眼.
微波炉的门框后面有个小洞,用筷子抵进去压着,就能骗过安全开关,这么一来便可以在开着门的状态下启动微波炉了.
将橡胶隔热垫那是绝缘体挖一个洞,包在琢磨的手臂上,只让讯号器的部位露出来.准备妥当之后,再帮不省人事的琢磨弯起手肘,整支塞进微波炉里.
“应该只要几秒就行了.”
“OK那我开罗.”
小要转动计时器,按下电源.短时间即可破坏精密仪器的微波,开始向手臂里的讯号器进攻,数到五之后.
“我关掉罗.”
她将计时器扭到0的位置,一个清脆的叮声响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讯号器应该已经被破坏了.
“这么乱来的做法…我从没听过.”
泰莎会感到意外也是难免.要是一不小心,琢磨手臂里的血液可能会沸腾.
“不过.这就得救了吧?”
“话是没错…”
泰莎好像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起初面对小要时心底的那一份优越感说的难听一点,甚至有意侮辱她的那种态度如今都拿不出来了.而且,连这种初步的物理知识都慢人家一步,似乎也重重打击了她的自尊.
“说得救还太早了.”
宗介站在门口说道.
“对方知道讯号器失效,一定会马上进攻的.我们得立刻从离开这里.”
“…可是,如果这个地点外泄了,玄关以外应该已经受到监视了吧.”
要避免无谓的战斗,就得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幢大厦.
“千鸟.阳台有没有火灾用的紧急出口?”
“地上的那个洞吗?有是有…”
“从那里逃吧.”
宗介将琢磨扛在肩上,往阳台走去.泰莎跟在他身后.
他先不走出落地窗帘,专注地观察外面的动静.从对面的大楼感觉不到有人在监视这间房子.所以敌人对阳台这里的警戒就当做还没有吧.
伏低身子来到阳台之后,只见地上嵌了一块四方形的板子.打开它就可以爬到下面的楼梯去.
“要走了是吧.那就拜拜罗,小心点吧.”
小要说道.她似乎是来送行的.
“你在说什么.你也要来.”
“啊?”
“要是留在这里,敌人也会攻击你的.”
敌人或许会为了问出宗介等人的下落,对她严刑拷打.
“等一下?跟我没有关系呀?!”
“是没错,不过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卷进来了.”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们干这种私奔似的事情呀?!(b)你会不会觉得你们…太过分啦?”
小要抗议的声调几乎传遍左邻右舍.
“千鸟.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
“好好好!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蹩脚的借口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啦,你就管好自己,照顾好你的女朋友就好了.”
小要变得无比顽固.宗介不知该怎么说服她才好,急得一筹莫展.
“千鸟小姐,你误会了.”
泰莎插嘴,打破这个短暂的僵局.
“相良说的是真的.把你卷进来实在是很抱歉,不过我们必须请你同行.你的人身安全也是密银的期望之一.”
一反于之前的娇柔姿态,此刻的泰莎显得威风凛凛,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可不是在开玩笑.当然,小要也明白.
“….那,可是,刚才你”
“刚才是我玩笑开过火了,我向你道歉.也许你很难相信,但我真的是他的长官,拥有管理数百名队员的身份.”
“…..”
“密银是个极为特殊的组织,请你相信.”
小要看看宗介,又看看泰莎,再望向琢磨.的确,这种情况,这样的组合实在很不搭调,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单纯…也许是想到这一点,她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虽然我还是想不透…反正跟你们走就行了吧?走就走嘛…真是.”
“谢谢你.那么相良,我们走吧.”
“是.”
宗介暗自在心里抚胸宽怀.“等会敌人闯进这里,搞不好会干出很多无法无天的事”这句话好不容易忍住没说.
“等我一下.要出门得拿点东西”
“没那个时间.”
“带个PHS总行吧?我等会儿想请恭子帮我录连续剧.”
小要返回卧室,马上又回来了.
打开地板,宗介先走下楼梯.小要和泰莎把琢磨的身体塞进洞口,让下面的宗介接住.接着她们再下去.泰莎不知为何有些慢吞吞,只得让宗介和小要扶她一把.
楼下的住户好像没注意到宗介等人.客厅里的电视机开得好大声,原来是在看棒球转播.八局后半,二出局满垒.四比一
“…哇.阪神会赢.”
侧耳偷听电视的小要发表感想.
“再往下走一层吧.”
以同样的手法,他们继续走下阳台.
这一家没开灯.好像没人在.宗介万幸地打破落地窗,走进屋子的客厅.背着琢磨,他在黑暗中走向玄关,打开门锁,小心地拉开五公分,向外观望.
大楼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漆成黑色的小箱型车.窗子是毛玻璃,所以看不见后座.驾驶座上有个男人.虽不能判定是不是敌人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这里.
“走吧.”
宗介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微拱着身体走出共通走廊.小要和泰莎跟在他身后.走下逃生梯之后,跨过一楼走道的栏杆,钻进后院的灌木丛里.
“呀…”
跨过栏杆时,泰莎绊了一下,向后仰倒在地上,宗介和小要想扶起她,她却说,
“没…没关系.”
她挤出声音说着,眼里虽然含着泪,看起来倒没有受伤.
“….那,接下来要去哪?”
从绣球花丛里探了探附近的动静,小要悄悄的问道.
“我正在想.地点要是选错了反而引人注目…”
“哎,也是啦.”
泰莎莫名地消沉起来.小要瞄了她一眼.
临近的停车场里停放有密银名下的车辆,但现在应避免驾车行动.自白天的事件之后.警方应该已经加强戒备,可以想见琢磨已遭通缉.
“这一带有没有你熟的地方?最好是避免把别人卷进来的.”
从基础战术的观点,宗介把地理条件开出来.小要像是立刻便会意过来似的,灵机一动的指着夜空.
“啊,那样的话有个好地方耶.”
“哪里?”
“学校.”
“不行.马上会被发现.”
敌人应该会翻自己和小要的房间.没两下就会知道阵代学校的所在地了.
“不是.我是说另一间更近的学校.”
六月二十八日2107时(J国标准时间)
d市都江东区赤海码头
安德烈·加里宁恢复意识之后,立刻对自己的身体做总检查.
神经系统好像正常.因为他全身都感觉得到疼痛.
骨骼也几乎没有异常,只有肋骨有小部分裂开;早那之下的肝脏也受到撞击,但还不算是攸关生死的重伤.背部和双手有六处较大的撕裂伤.虽然造成该伤口的玻璃碎片已经取出,出血已经止住,好像还是流失了不少血液.
结论是尽管有所消耗,离死还久得很.
(….这里是船上吧?)
这是一艘停泊在港中的船.静静的波浪声,钢架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觉好像也没有问题.
判断身边没有别人之后,加里宁才睁开眼睛,略略转动脖子.强烈的痛楚传遍整个右半身,但他却视若无睹.
他正在一间琥珀色的小船舱里.
粗糙的床.裸露在天花板之外的白热灯泡.钢架和墙上都生锈了.床对面有一扇铁门,不过想也知道是从外面上了锁的.
有人把他的右脚踝和床架铐在一起.他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算是给包扎过了.长裤还穿着,上半身裸露.结实的肌肉上缠了好几圈绷带.
真是不熟练啊,加里宁这么想着.看来把自己抓来的这帮人里,并没有专业的医师.
大约五分钟之后,门外有个声音.有人打开门锁,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在那间研究所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曾经交谈过.他记得当时有人唤她圣奈.
“你好像醒了?”
冰冷纤细的声音,令人联想到雪的结晶.圣奈仍穿着橘色的操纵服.她有一张消瘦的脸,配上一头齐耳的短发.
“有事吗?”
也不打算起身,加里宁就这么躺着问道.
“想跟你谈谈.”
“如果我是你的话,是不会做什么无用的交谈的.一定会直接杀了扔进海里.”
“那随时都办得到啊.”
她冷冷一笑,靠在门边.
“…你的部下真优秀.打倒我们的三个追兵,之后就消失了.还带着你的女秘书跟琢磨呢.”
“女秘书”指的应该是泰蕾莎·泰斯塔罗莎吧.
加里宁于是判断,上校和严伍长还是带着那名少年逃离了研究所.严伍长一个人或许吃力了些但要逃脱,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真的是你的部下啊.那个相良宗介.”
听见圣奈的话.加里宁差点就要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来是宗介.不知道严伍长下落如何,但现在看来,泰莎是逃到宗介那儿去了.
“就算如此,你以为可以从我身上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吗?”
“我可没指望什么.你的伤势不用拷问多久,不到开口就会死了吧.”
“那又为什么救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跟你谈谈呀.况且你们是什么来历,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看你们跟警察或保卫队之间好像保持着某种距离.对事情的涉入也不太深,只做点和线的行动.每个个体虽然优秀,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这话意思是,他们不像国家机关那样,以充足资源为背景做有组织的行动.这正是密银的缺点之一.
“你倒是个挺优秀的指导者啊.”
“会吗?我认识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呢.”
圣奈爽快的承认自己是领导者.然后她沉默了片刻.
“你听过武知征尔这个名字吗?”
她问道.声音听来没有太多期待.
“没有.”
“他是个J国佣兵.从战争开始就已经去过很多地方.算是个身经百战的勇者吧.他也是侦察和野外求生技术的专家.”
“在第五次参加的战争中加入军队之后,他就回到了J国,开始某项事业.你猜那是什么?”
“不会是保险公司吧.”
“是福利事业呀.一个叫A21的怪名字的组织呢!”
莫名地,圣奈的话中有些自嘲的口气.
“….”
“武知征尔把这帮‘没有用的东西‘集合起来,丢到自己买下的无人岛上.在那里彻底实施斯巴达教育,传授他的野外求生和战斗技术.一开始反抗他的人,很快就服从他了.那里当然没有水电之类的,连粮食也没有,所以只有认真学习他教的东西,才能活下去.”
“会很有效哦.”
加里宁说出了感想.
“对,很有效.他也不说爱呀爱的,只教学生如何在敌对的环境中找寻活命的手段,
连如何有效杀人的方法都教.就结果而言,学生们得到了自信这项财产,再也不须要犯罪了.”
“那倒是不错不过之后出了事吧?”
“对呀.电视台打听到训练内容,擅自潜到岛上,乱动远地仓库里的装备.结果造成意外,死了七个人.”
圣奈微微垂下眼.脸上的神情像是想起了某些过去.
“之后简直就乱掉了.媒体把意外原因推给我们,强力抨击.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的训练所.说什么虐待,又说是在做恐怖攻击的准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像我们全都是豺狼虎豹似的.警察也盯上门,搞到最后训练所就解散了.学生们的过去也全都被人挖出来讲.”
她的声音里藏着冰冷的怒意.
“我的事情也是.说一个人渣父亲对他的女儿干过什么事的.”
想来不是单纯的暴力,而是更丑陋的行为吧,加里宁也想得到,那个父亲已经不在这世界上,而实行它的或许就是某人.
A21.看来不是单单只有恐怖分子和激进武装民兵.
圣奈大步的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去.她凑近加里宁仰卧着的脸,近到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你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不知道.”
想不出约略的原因,他便如此答道.
“因为你跟那个武知征尔很像呀.”
加里宁是E国人和爱沙尼亚人的混血儿,应该不会有J国人长得像他也许是她感觉到相同的气息.
“就算是,你好像也还是不打算放我走.”
“那就要看你啦….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随便啊.”
“要是你被冠上骗子的罪名而遭到杀害,你的部下们想为你报仇的话你觉得怎样?会笑吗?”
“不会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入土为安.入了土还会想什么.”
“这个答案真无聊,还是杀了你算了.”
她冷冷地,从腰际拔起枪来.
“我早说过这是无用的交谈.”
“对呀,真蠢.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从你的话来看,是报仇吧?”
此话一出,圣奈像是思索了一会儿.
“我们没有这么说过,只不过想为这个太粉饰太平的城市,染上一些我们的色彩罢了如果这种心情是报复,那就是罗.散布彻底的破坏,让恐惧的火烧光整个城市.就是我们想要的.”
她的心灵受虚无所支配.其他成员恐怕也是.那不是短时间造成的,而是长时间累计下的冰冷愤怒.他们对这个世界有着根本的反抗心,单单是这一点便能策动她.这样的人,加里宁在这些年看得太多了.
圣奈将枪口转向他.
“我一定会找出你的部下相良宗介,然后杀了他.其他人也一样.然后夺回琢磨.”
“为了λ驱动器,是吧?”
丢出这个名词,是熟知存亡关头的加里宁所下的赌注.考虑到此后的事态,最好让她对自己和密银产生兴趣多些重视.这么一来,万一事有突然,才能确保安全.因为她会是个拷问的好对象.
看来对方是有点惊讶,圣奈的柳眉微微动了一下.
“真意外,想不到你连这个也知道.”
她把枪收回枪套,眼神超然的俯视他.
“对.比之前更有趣.”
她转身去,走向船舱门口.
“对了”
加里宁从背后叫住她.
“那个武知征尔现在怎么样了?”
圣奈停下脚步.
“死了,在拘留所上吊.真教人失望.”
小说《最强机甲战兵》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