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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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1831时(J国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川町
黄昏时分的住宅区.千鸟要大刺刺地走在从车站回家的路上.距她约五步的身后处,扑克脸相良宗介尾随着.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啦!?”
小要在蔬果店前突然停下.
“活像个变态跟踪狂似的护卫任务,根本就没必要了吧?那你可不可以别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烦死人哪?”
“不.只是,我住的地方也是这个方向而已…”
宗介和小要的住处,相距只有步行一分钟的路程.这是密银之前为保护小要时准备的房子,现在他继续住了下来.
听到宗介也不是特别在跟踪自己,小要显得有些困惑.
“我…我当然知道啊.”
她再次迈开脚步.面对小要如此顽固的态度,宗介像是再也无法默不作声了;他向前追上去.
“我有事想问你.”
“干嘛啦.”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我解释过失约的原因,也送给你罂粟花当作赔礼.为了今后的安全,我认为应该努力修复我们彼此的关系.”
看着只会这种用字遣词的宗介,小要不由得怒火中烧.
“‘修复关系‘!?哪种关系呀?你跟我不过是同班同学,不是吗?有什么必要硬凑在一起讲话吗?”
“我有保护你的义务.”
又来了,小要心想.每次都拿这句话搪塞.自以为了不起.
“哈.你以为你是凯文柯斯纳啊?不过是个麻烦又没用的家伙.更何况,我可不记得自己拜托你保护我过哦?”
小要在这种时候说话的口气,似乎总是格外辛辣.
“确实没有得到过你的同意.可是”
“可是什么?你只会说因为我有奇怪的力量,所以坏人会盯上我吧?我怎么样跟你又没有关系.”
“不是.万一你发生什么事”
“少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小要拉高了声音,几乎要引来路人的围观.
“反正你的工作最重要啦,对吧?当然啦.谁教你是任务第一的战争狂嘛.我可不想治好你的神经病,拜托你至少滚到碍不着我的地方去闯祸自爆就算了.”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她趁势追击.
“换句话说,只有这点关系啦.不过万一你在什么无聊的任务中死掉,我还会为你上一柱香啦.以后我交了男朋友,会在床上笑着说你是‘以前班上哟个白痴哦‘.怎么样?!满意了吗??”
吼完最后一句,她气呼呼的喘着.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宗介也没有生气,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儿.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随便啦.”
语罢,小要忽然有一股难堪的感觉,转身便走开了去.她快步穿过马路,奔向住处大楼的门厅,跳进电梯关上了门
“…哎.无可救药的笨蛋呀…我真是.”
电梯开始上升.她把前额用力靠在墙上.
其实,自己应该早就明白,那就是宗介说“抱歉”的方式.
为什么就是不能坦率面对呢?
六月二十八日1840时(J国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串町老虎大厦
怀着懊恼的心情,宗介走向自己的的住处.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小要的言行.
她说她“讨厌”宗介.去死或怎么样她都不在乎.她又说不希望宗介在她身边.
(可是,那不就矛盾了吗?)
她会教他功课,有时还做便当来,甚至为他在学校里闯的祸善后.这些行为不都是善意的表示吗?
原来如此,她或许还在为我昨晚失约的事情生气.可是,我已经对那一点做了说明,也赔过不是,她却还是不原谅我.
(这么说,她是真的讨厌我罗…?)
平日的亲切,或许只是单纯地答谢自己的护卫任务吧.
想到这里,宗介觉得后脑到肩膀一带轰然压上一股沉甸甸的感觉.他想起以前也曾经被这种感觉包围过.
那是在众多敌人包围之下,接到“援军不会来”的无线电通讯时.
运输直升飞机的返航途中,听见驾驶大叫“燃料不足”时.
同僚克鲁兹·威巴说“别担心啦”时.
难以言喻的不悦感.
宗介虽不在意人际关系,自己与小要的关系却像是一个心里的大迷团,总是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恋爱啦.哈哈哈.你死定啦!”
克鲁兹·威巴曾经这么说过,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宗介为自己找他商量而后悔.他也听说过恋爱是一种感觉很好的东西,可是就理论上而言,像此刻这样满心不悦又烦躁的精神状态,很明显的不是恋爱.
他便在这种心境下东想西想地,拖着脚步走过五楼的共通走廊,来到了住处的门前.
屋里有人.一个,不,搞不好有二个.
不管天大的烦恼,那股异常的气息也逃不过这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嗅觉.他将之前的苦恼搁在一旁,掏出了腰后的9mm手枪.
“…..”
门没锁.有人用了藏在信箱里的备份钥匙吧?那就不是克鲁兹或毛中士了.他们都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那会是谁?)
没有埋伏的气息.
他做了个深呼吸,出其不意的打开大门,箭步踏进屋内.像是飞身扑向猎物的蛇,低伏而敏锐地穿过走廊
猛然跳入客厅,他的枪口已稳稳的对准了那里的一对男女.
一个是没见过的少年.很瘦,穿着睡衣.
另一个是穿着脏污套装的少女.亚麻色的头发,发青的脸色.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不很衬的大型自动手枪,枪口正指着那名少年.
少女的脸上满是惊恐神色.尽管是僵立在当场,但一见到宗介的脸便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相良.唉…太好了.”
宗介瞪圆了眼睛.
“上校….?!”
那名少女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像是绷断了那根紧张的弦,垂下手中的枪,无力的向后靠在墙上.
“我本想,万一是敌人就完了.因为我…很不会用枪之类的.”
“怎么回事?还有,他是谁?”
“请别让他逃走.他是…呃…”
一直沉默的少年和宗介四目相对.在他的视线中,宗介感到某种强烈的不协调.
他在看哪里?
就在宗介起疑的下一秒,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踏出一步.
“…..?”
本能地,宗介把枪对着少年.
“唔…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嚎叫,少年纵身扑来.宗介没有开枪,只是俐落地屈身,施展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少年背部重重地撞击地面,趁着他顺不过气之际,再用枪把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记.
“呃….”
少年昏了过去.
(这家伙怎么回事.)
胜利虽然来得理所当然,宗介的内心仍免不了狐疑.
“好险啊!一定是镇静剂的药效过了.”
泰莎说道.
宗介把泰莎带来的少年叫琢磨的拷上手铐,丢进卧房,然后拉出折叠椅,请泰莎坐下.
他的房里几乎没有家具,更别说是沙发了.
像泰莎这样的少女为什么就任水陆两用战队TuathadeDannan的总指挥官,宗介也不清楚.但是具有堪此重任的智慧与能力,包括他在内的队员们绝大多数都认同.
正因如此,宗介与她说话时格外紧张.
和背负数百人信赖与生命于一身的重责大任相比,独自架着AS战斗可要轻松得多.
对宗介来说,泰蕾莎·泰斯塔罗莎是另一个次元的人.
当他问她要不要和咖啡时,她答道“那就麻烦你”.于是他战战兢兢的敬了一个礼,向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
宗介听完事情的大致经过,虽然惊愕万分,但也约略明了了.
只不过,对方就为了抢夺一名少年,竟用AS攻击国家的研究所,这就像用电锯去开盲肠手术似的.看来敌人喜欢搞得天翻地覆.
泰莎又说出自己如何失去加里宁少校的踪影,还有之后护卫严伍长一同带着琢磨逃走的始末.
“所以,你们是借了研究所的车子逃离的吗?”
咖啡机咕噜作响,宗介走进厨房去看时一面问道.
“是的.有AS在那里,呼叫直升飞机反而会有危险.而且通讯机也坏了.严伍长受了伤,还是硬撑着开车…”(TT)
“直接开来这里?”
“不.本来也想往这里开来,可是严伍长的伤势恶化,在半路就撑不住了.迫于无奈,我只好把他留在东久留一带.用公共电话叫了救护车之后,我才叫计程车离开那里…”
果然是机智过人啊.宗介这么想着.
d市并没有密银的永续活动聚点.听说情报部已经在为设置d市分部做准备,但离正式运作还早得很.换句话说,泰莎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与地,在这个国家只剩下他和这一幢公寓了.
J国的警察也不能信任.毕竟连一所机密的研究机构都会遭人袭击,可靠度可见一斑.投靠哪儿都不能保证安全.
“我换了两趟车才来到这里.藏钥匙的地方是听梅丽莎说的.”
宗介的同僚,梅丽莎·毛上士和泰莎私交不错;或许因为她们同为女性,都是A国人,还有同样来自东岸吧.不过,她竟然连备份钥匙藏匿处都说给上校听.宗介不禁会猜她们还说了自己哪些事?(==)
“为什么琢磨这样重要?”
“这个…对不起.你没有获取这项情报的资格.”
“是吗.对不起.”
长官拒绝说明,宗介倒没有特别起疑.隶属于密银这样的组织,有泰莎那样的回复并不希奇.
“不过,可以确定这个人对他们而言很重要.他们甚至不惜动用那样的武力来犯.要是让琢磨落入敌人手里.事情会很严重的.”
倒好咖啡,宗介回到客厅,将马克杯递给泰莎.
“谢谢你,相良.”
“不会.这只是便宜的豆子.‘
“躲进这间屋子,跟那个琢磨对看了快两个小时…还真是累了.想借用你的通讯器,又不知启动它的个人密码.”
宗介想起同僚的脸,优秀杰出,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人太好.(XD)
“是的.况且他也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她姿态优雅地啜饮着热咖啡,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差劲.上了陆地就这么没用.因为我的愚昧,加里宁才…”
泰莎嗫嚅着.
“我真不知该怎么向你道歉才好.他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不.少校只是做了必要的工作.也不见得一定是阵亡.”
“这是当然.”
“我想他恐怕还活着吧.”
“可是…”
“初次见面时,少校跟我是敌对双方.我从来没有过和像他那样难缠的人交手的经验.”
宗介是想用自己的说法使她放心,可是泰莎的反应却有些异样.她脸上不安的神色,与之前的不同.
“敌对双方…?”
“是过去的事.S国二度入侵L国时,我们在庞吉西溪谷打过遭遇战.”
宗介出身L国的游击队.而加里宁原本是S国特殊部队SPETSNAZ的指挥官.二人在L国的内战中相会,自然只能成为敌对的双方.
“熟知地形的我仍然惨败.要杀死他可说是难如登天.”
“你的安慰法真怪呢…不过,应该像你说的吧.我就当作加里宁会平安无事.”
泰莎微微一笑.然后她注意到,宗介一直是立正站好的,动也没动过.
“不要这么拘谨嘛,相良.请坐下,这里是你家啊.”
“不,上校.这里是密银的避难处.”
‘可是,现在是你在住,不是吗?“
“话是如此,但是密银买的,就是密银的资产.”
泰莎这下子总算是笑出了声.
“果然,跟梅丽莎说的一模一样耶.”
“啊?”
“她说你虽然一板一眼又不知变通,却是个好人.刚才那样也是,你为了加里宁的事而鼓励我.”
“是.不,这个…”
泰莎仰望着他辞穷的脸.大大的灰色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恶作剧的光.
“你知道吗?我跟你同岁哦.”
“是…这个,我有听说过.”
“要是我们手牵手在街上走,人家一定会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吧.”
“是.这个…是我的荣幸.”
他努力的挤出这个回答.随即又想到自己应该说“我怎么敢高攀上校”才对,不过泰莎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快.
她做了一个含蓄而娇媚的微笑.
“也是我的荣幸.哎,玩笑归玩笑,这种时候就请你放轻松一点吧.你这么紧绷着神经.我也觉得不自在呢!”
“收到.”
“这可不是命令哦?”
“是,那就是说,是请托吗?”
“算是请托吗?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希望你当作是‘朋友的拜托‘好了.”
“是.属下遵命.”
泰莎露出一个像是哭笑不得般的复杂表情.
“哎,算了.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请让我用一下浴室.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衬衫沾满了尘土,一只手揪着散掉的麻花辫.
“呃…?”
“我想冲个澡.浴室能用吧?”
“…可以.请用.和母舰的联络要怎么办?”
“麻烦你进行.现在应该潜得蛮深的了.请你透过美利岛的基地的ELF(极低频率)通讯,叫他们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吧.我本周的识别代码是‘南特开的老爷爷‘.等母舰上浮接通秘密线路之后,再由我直接通话.”
做完指示,她便向浴室走去.
自己的听力太好,在这种时候还真不方便…宗介这么想着.
浴室脱衣间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啪沙,啪沙地,有衣服被放在洗衣机上面了而且还是小件的衣物.然后嘶地,她的脚从“某样东西”里抽了出来.喀啦地,浴室的门开了又关上.
“……”
他并没有刻意竖起耳朵在听,当然也不可能想象她一丝不挂的样子,可是就是静不下心来.
被宗介当成在云端之上的这号人物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也是要洗澡的.那套简式便服,并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想到这,宗介觉得那道浴室门的后面,好像放了一个除去安全装置的巨大炸弹.
(工作,工作…)
他甩甩头,集中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上.他用装设在房里的卫星通讯机联系太平洋的TuathadeDannan.
由于一般的电波无法传送到深海,所以无法直接通话.他透着密银的X大洋基地,以ELF超长波传送短讯之后,等了两分钟便收到回讯.
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宗介关掉通讯机.
取得联络后,母舰或X大洋基地应该会派出增援吧.之后将琢磨移往海外的安全场所,那么就算是敌人也没法出手了.在援军抵达之前,只要继续保护泰莎和琢磨,就是我方胜利了.
宗介去卧房探视琢磨的状况.
被拷在床边的琢磨已经醒了过来.他显得焦躁不安,静不下来,但是一直望着宗介.
“你饿不饿?”
宗介试探性的问他.
“不饿.”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清晰.
“看来你听得懂啊.”
“当然罗.相良宗介先生.”
琢磨说出他的全名,做了一个冷笑.应该是进到这间屋子时看见了门口的名牌吧.或者,这是他的挑衅,意思是“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的哦”.
“看来你也不笨.”
说完,宗介就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开始保养武器.
NHK正在播七点钟的新闻,但研究所遭袭击的事件却只字未提.看来J国国家打算隐瞒这件事.尽管一群拥有AS的不法分子正逍遥法外,官方却还是想将消息压下去.
(也许应该赶快换个地点…)
宗介一面检查装了灭音器的短机关枪一面想着.虽然他不认为敌人知道这个地方,但也不能就此放心.
才刚把9mm子弹装进弹匣,门铃就响了.
“…..”
拿着刚处理完的短机关枪和防弹背心,宗介走向玄关.面对大门,他将防弹背心挡在自己面前,这是考虑到敌人对着大门射击的可能.
差不多了,他从透视孔向外望去.
凸透镜的另一边,小要的脸变形扭大在整个镜头里.她已经换上了便服;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扭扭捏捏的在门前拨弄头发.
狐疑着,宗介打开了大门.
“千鸟,怎么了?”
“…你怎么又拿那种可怕的东西.”
“很多原因啦.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
“真是,怎么可能有嘛?…还有,呃…”
小要欲言又止,低着头,一只脚尖咚咚地敲着地面,
“那个…我想我刚刚说得有点过分了.”
她一脸难为情似的吞吞吐吐.
“哎…嗯.我知道你也不是为了好玩才那样的嘛.至少这一点我是很想体谅啦.而且我…你知道,我也有倔强的地方.所以,我是说…怎么说呢.”
她咽了一口口水.
“那个…对不起.”
她弯腰一鞠躬之后,眼睛又瞟上去打量宗介.万一他不接受怎么办,小要满是担心的神情.
太好了.这下子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宗介心里想着.刚才的沉重郁闷感,竟然骗人似的全后消失了.说她对自己怀着恶意,真是想多了.
“不,是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你这么赔不是,我也不好意思.”
“….你会原谅我吗?”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来就是我不对.”
“真的?谢谢你!”
小要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然后拿出藏在背后的多层便当盒.
“那还有,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我都带来了,要吃吗?要是借我用一下厨房,我还可以帮你热一热,更好吃.”
“这个…”
宗介顿时苦恼起来.泰莎跟琢磨在屋里.而且泰莎还在….
有一种极为强烈不安的心情,在他的胸中盘旋起来.可是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
“你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不,还没.”
看着她忧虑的眼神,竟让宗介一时编不出谎话.
“那,我们一起吃嘛.我可以进去吗?”
小要正想走上玄关,宗介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
“没有.不过我很感谢你的盛情….”
“咦?”
“我现在有非常错综复杂的难言之隐.这个是解释起来需要相当时间的问题,而且或许该说,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接受.”
“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紧邻玄关旁的浴室门打开了.
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泰莎,从门缝中探出上半身来.一滴滴银色的水珠,从她濡湿的长发上滑落.
“相良.有没有T恤之类的…啊?”
泰莎和小要眼神对上了.
二人都呆了三秒钟左右.宗介杵在她们之间,额头上流下大颗的汗珠,脖子微微的抖动着.他本能地感觉到,好像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是的,非常的不妙…
“晚安.”
泰莎恬静地微微一笑,像是非常难为情.不知为何,那股娇羞活脱脱像是从爱情戏里走出来的外国电影女主角.
“哦晚安….”
小要拖着声音应答.然后她像是愣掉了似的,把便当盒推到宗介身上.
“这个…你们二个慢用.”
“千,千鸟…?”
“好可爱的女朋友啊.抱歉打扰了.”
小要转身向右,自顾地往共通走廊上走去.
迷糊间,宗介知道事情突然变得严重了,走出去打算追上小要.可是
“不要跟过来好吗?”
那个寒彻骨的声音,让他的脚钉在原地不动.
“千鸟,你有所误会了.”
“怎么的误会?”
“她是…是我的长官.密银的上校,担任强袭登陆潜水舰的舰长.是比我高很多层级的大人物.”
要是他稍微冷静一点,应该不会讲出如此有违常理的话.
“你把我当傻瓜是吧?”
“怎么会.”
小要忽地停下了脚步.双肩抖着.从背后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宗介想,她一定在生气.可是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多管闲事,你一定烦恼很久了吧…?”
“不是的,千鸟.绝对不是那样的.”
“没关系啦,行了.别勉强了.我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罢了.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千鸟.”
“反正抱歉了.”
说完,小要便往逃生梯的方向跑去了.
不是上校不好,归根究底起来,原因都出在恐怖分子,宗介如是想着.要是有天和问题中的这帮敌人这个A21打起来的话,自己搞不好会把手边所有的弹药都砸进去,打到甘心才肯罢休.(==)
泰莎正用卫星通讯机和太平洋的,母舰进行联络.和她说话的应该是副舰长马度卡斯中校吧.
找不到替换的衣服,泰莎只好单穿一件卡其色的T恤,这副模样却更加挑逗人.他今天头一次见到她的纤纤玉腿,小巧可爱的脚趾头,还有T恤领口若隐若现的身体,都教他不知该把眼睛摆在什么地方.
宗介对感情虽然表现得像个石头,总算还能知道泰莎是个有魅力的少女.面对她如此毫无防备的姿态,也不由得拜倒了.泰莎也令他感到困惑,但跟小要的感觉又不相同.
“怎么样?”
“援兵会到这里来.是梅丽莎跟威巴.”
是毛上士和克鲁兹.
“原则上,我请他们带一架M9过来.先把琢磨送回母舰,之后再分派你们的工作.”
“您的意思是?”
“搜寻敌方据点的侦察任务.我已经叫母舰用主智能电脑尽可能地监视警察或保卫队的通讯情报.到明天早上应该会有线索才是.锁定范围之后先包围起来,之后再决定是擒是纵.”
泰莎用指挥官的语调说道.
“那么,上校您呢?”
“我留在d市.因为敌人很可能拥有的‘特殊器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解.”
宗介心想,那种“特殊器材”是什么,就算问了也得不到回答吧,所以他也不再追问.
所以说,只有稍等一会了.那么…“
泰莎在折叠椅上坐下,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刚才那人,是千鸟要吧?”
开门见山地就蹦出这句话.宗介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千鸟要,是吧?”
“是的.”
“你们好像很要好?”
“….不.也还好.”
“是吗.在我看起来可不是那样啊.她还做晚饭来给你吃,好像你太太一样.”
“非常抱歉.今后我会注意,不让公私混为一谈的.”
听到宗介的回话,泰莎笑了.
“不是那样.让你去保护千鸟的确是经过我的同意,但我可没说不准你跟她有私人交情啊.”
直接命令宗介起保护小要的虽是加里宁少校,不过,身为长官的泰莎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在意.相良是不是也有心仪的女孩子呢….”
她的口气是在探问什么,仿佛藏着神秘的弦外之音.不知该怎么回答,宗介当场僵住了.
“你们果然在交往吧?跟她.”
泰莎问道,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奇特.
“不,绝对不是那样的关系.”
“真的?”
“是.事实上,连信赖关系的酝酿都有困难.”
“是哦,那就好.”
泰莎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看见长官总算接受自己的说法,宗介也放了心想行个举手礼,可是
(不,等等…..)
她说“那就好”…?
什么意思?我跟小要达不成良好关系,为什么她表示欢迎?(==)
泰莎仍是那样的巧笑倩兮,感觉不出什么恶意.
(搞不懂.)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其中恐怕有身为下士官的自己无法理解的用意吧.毕竟她是TuathadeDannan的指挥官啊…宗介这么告诉自己,接着便试着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那个琢磨.先不管他的重要性,想找他的那个A21有多少战力呢?”
泰莎像是意会不过来的样子.不过她很快便回神.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可以推测,他们拥有高科技的器材,纯熟度也相当高.”
“情报力呢?”
“也不知道.但可能有人在J国国家卧底.”
“也许应该审讯琢磨.”
“我也想过,可是…他的态度极不合作.我又不想用粗鲁的手段拷问他.所以我决定再观察一阵子看看.”
“可是”
这时他突然闭上嘴.
“看来我们得行动了.”
宗介的表情刹时变得冰冷而敏锐,他拾起短机关枪,将二支备用弹匣塞进腰带.泰莎皱起眉头.
“怎么了?”
“到厨房去.请趴下.”
请趴下
光是这句话,泰莎已经明白一切.她也不会再问“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会妨碍他的.
“小心点…”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便往厨房里面走去.
门铃响了.宗介知道那不会是小要.他取下墙上对讲机的话筒.
“快点.”
“马上来.”
嘴里这么说,宗介却没有往玄关走去.他只是站在原地,手指头按在电灯开关上,闭着眼睛深呼吸.寂静的紧张感.杀意在空气中形成一股张力.这可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宗介想着.
大约经过了十秒左右
阳台的落地窗应声而破,一颗手榴弹扔了进来.不,是催泪弹.不到一秒种,它便喷出催泪瓦斯.紧接着一个身穿漆黑战斗装的男子跳进屋里,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有一把短机关枪.
仿佛就在等这一刻,宗介关掉客厅的电灯,朝着男子开枪.
突如其来的黑暗,延缓了入侵者的反应,结结实实的在一阵枪声中倒下沉默.
隔壁房间又来一个.
无视于客厅里弥漫的催泪瓦斯,宗介矫捷利落地走向卧室,对琢磨说,
“趴下.”
才刚说完,他将弹匣里所有的残弹射向琢磨身后的窗子.玻璃碎片四射,窗沿弹出火花.一个短促的哀嚎,跟着有人倒在阳台上的声音.
宗介流畅地换好短机关枪的弹匣,便听见玄关方向传来小小的破裂声.有人用zha药炸开了大门的绞链.
另一个入侵者踢破大门,从玄关走了进来.
微暗中,催泪瓦斯形成的浓雾后面,隐约可见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快递员.手里是一把大型自动手枪.
“把枪丢下.”
宗介尽可能好意的向他发出警告,对方却无视于此.那人把枪口转向站在客厅里的宗介.宗介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射出的子弹在催泪瓦斯中形成气旋.挨了五发左右的9mm子弹,快递员向后倒下.
宗介到共通走廊上,阳台等地警戒了一趟,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
(三个人啊,看来)
不算重度攻击,宗介想着.想得到前后夹击还不错,只是步调不协调.熟练度倒是还可以,可惜对手不对.
“咳,咳咳….”
泰莎剧烈地咳嗽着,一面打开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宗介想起,对未受催泪瓦斯训练的她来说,一定很难受.
“上校,已经没事了.”
“咳咳…是,是…”
他判断她会有好一阵子没法说话,于是走近倒在客厅里的攻击者.那人虽然穿着防弹背心,但是喉咙与头部中弹,仍是当场死亡.
“…..”
一瞬间,某种近乎怜悯的感情涌上,随即就消失了.这帮人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多少研究所的职员和警备队员.现在他自己也落得同样下场,绝没有不公平.
虽是陈腔滥调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攻击者可能是用绳索从顶楼入侵阳台的.那些一次也没有击发的短机关枪中,装填着对恐怖战争用的特殊弹匣.枪也好子弹也好,都不是普通暴力集团弄得到的东西.
宗介拔下那人的面具,看他的长相.
“…..”
是个年轻的J国人.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他的眼睛惊讶地开着,虚无地望着宗介.
他去看剩下的二人阳台和玄关的尸体,也是一样.恐怕都是J国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吧.
在昨天的作战行动中看见通缉照片时他就想过,A21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恐怖组织?它的成员都是这么年少的人.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政治色彩…
好容易才顺过气的泰莎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卧室的窗边,脸色发青地看着倒卧在阳台上的攻击者.
“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呢?”
没表示特别的感想,泰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认为是跟踪,否则在你们抵达这里之前,他们进行攻击的机会要多太多了.”
“是呀.密银里的卧底…虽然很难想象,不过敌人的情报网也许不容小看呢.此外还想得到的….此外….”
一时间,她竟说不出话,声音也激动起来.
“….此外…”
“上校?”
“对不起,我…”
泰莎像是终于撑不住似的,趴在宗介身上.她的肩头微微颤抖,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看…看到这个,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么想.只不过刚才…稍微…松懈了精神,才会…”
她将前额压在宗介的胸口,放声哭了起来.
“松懈了精神”的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宗介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在普通少女的心情之下,和同年龄的异性谈天后就是这个结果.而今再次领悟到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实就是这个模样,一时间感情冲动,无法遏制吧.
“对不起…我马上就好.对不起.”
她拼命忍住呜咽,连声道歉.宗介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呆呆站着,一旁的琢磨见状笑了出来.
“看到什么好笑的事吗?”
“不…只是想到,你们居然还真有时间哭啊.”
“什么意思?”
坚定地推开泰莎的身体,宗介说道.
“再过不了多久,你们也会是那个下场啊.逃也是白费工夫的.只要你们带着我,我的同志们永远都会追杀你们.”
“看来他们很重视你啊.”
“是的.非常重视.所以你们还是乖乖放了我比较好.我是好意.”
“但也有这种解决方式哦!”
宗介将短机关枪的枪口抵上琢磨的脑门.要把他送到敌人碰不到的地方,这是最简单的手段.
“你要杀我?”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个有必要就会这么做的人.”
“不可以,相良.”
泰莎在他身后出言制止.她已经不再啜泣.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这个….的确,那是最合理又安全的做法.可是…我们不可以采用那种方式.”
泰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你懂吗?如果那么做,我们也变得像他们一样了.那么创立这样的组织,我们从事这样的工作,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宗介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的枪,又看看琢磨的脸.琢磨虽然一副桀傲不驯的态度其中却浮现一丝情感,微乎其微的恐惧,几乎是一般人察觉不出来的.
“相良,我是不是很理想化?”
“不….”
宗介放下了枪.
“你该感谢她.”
说完,他走回去.琢磨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泰莎.
“…你以为就这么一点小事,我就会觉得欠你人情吗?”
“不是.而且,我也不是为了那样才阻止他的.”
“无聊的自我满足是吧.这样你就可以摆出高姿态了.”
“你爱这样想就请便吧.”
无精打采的丢下这么一句,泰莎便跟着宗介走进客厅.
“谢谢你,相良.”
“不会….不过,要是还有追兵就麻烦了.”
“是呀.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属下去收拾尸体.能不能请上校和母舰联络?我们要移往”
宗介想到他们该去哪里了.
“请转告母舰,说‘我们去研习J国史‘.”
“…J国史?”
“这样说的话,威巴中士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