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離開前是留了信的,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今天這姑娘再見到自己時能這麼平靜,完全像是見到了陌生人……
各種疑問在趙一路胸口堵著,但他現在又不方便問,只能先裝作不認識。
畢竟旁邊還坐著負責政審的接兵幹部,火車上還有那麼多外人,那個秘密對他哥,對他,對他們家的影響都實在太大了!
晚餐時間到了,列車員推著餐車開始吆喝著:“尊敬的旅客朋友們,本列車為大家準備了鋁製盒飯,有需要的旅客請舉手購買,吃完的餐盒請放桌子上等待列車員回收,或可自行前往9 號車廂用餐……”
樊花在一陣吆喝聲中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也不知道現在到哪裡了。
樊花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已經轉過身背對著她的男人,對著還在納鞋墊的耿愛玲嗓音沙啞慵懶地問道:“耿嫂子,這是到哪兒了?”
“剛經過了丘縣,剛聽列車員說再有一會兒就到邢市了。”
樊花聽後點了點頭,隨即從包袱裡掏出兩個幹餅子分給耿愛玲了一個,“耿嫂子,給,這是我從家裡逃出來時帶的,我現在實在窮的厲害,請不起你吃好的呢,今晚我們先湊合湊合,明天再買盒飯吃。”
原本樊花打算這一路都找耿愛玲蹭飯吃的,但在得知耿愛玲也是被人騙的後,她便不好意思再坑她了,畢竟到了南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她倆的錢還是先省著點花好。
耿愛玲也沒跟她客氣,接過一個吃了起來。
一邊吃還一邊問:“梨花兒,你剛說你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怎麼回事啊?”
“嗨,也沒啥,就是家裡人為了五百塊錢彩禮,想逼著我嫁給縣城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我不想嫁就逃出來了,打算出來掙點錢過了這風頭再回去。”樊花雲淡風輕地回著。
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男人因為她這句話瞬間繃直了身子,連拳頭都不自覺握緊了。
“什麼,你家裡人怎麼想的,你這麼年輕漂亮,四十多歲當你爹都夠了!怎麼會讓你嫁給這種人!”耿愛玲很是為樊花鳴不平。
“還能是怎麼想的,五百塊錢彩禮呢,把我嫁出去,直接有給我大哥二哥娶媳婦兒的錢了唄。”
樊花隨口說道,好像這件事跟自己毫無關係似的。
“這不是賣女兒嘛,你爸媽這也太過分了!”
“行了,耿嫂子,不提他們了,影響心情,你有杯嗎?我想去接點水喝,有些渴了。”
“有有有,我出門前特意帶著哩。”說著就掏出一個白色的搪瓷缸子。
樊花接了過來,打算先去用熱水好好涮涮,沒辦法啊,原主逃出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她上火車前也忘了買了,只能先用別人的了,好在耿愛玲並不介意借她用,在強烈的生理需要面前,心理潔癖就不算什麼了。
七十年代的火車上是沒有飲水機的,只是在火車連接處放了一個愛心水壺,有時列車員會拿著水壺串車廂幫忙倒水,沒列車員服務時可以自己去倒。
樊花接過搪瓷缸子朝著愛心水壺處走去。
她前腳剛離開,背對著他們而站的男人立馬也拿起自己的杯子跟了上去。
倆人剛才的交談聲早已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趙一路看著正在涮杯子的纖細身影,想到剛才樊花的話,心裡說不清是對樊家人的憤怒多些還是對樊花的愧疚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