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周五。
董记的那次聚餐已经过去了两天，在这两天内，季晴根据程绪提供的反馈，带领团队马不停蹄地对之前的方案做了提升和删减。
等第二版方案出来，季晴拿出手机，翻出程绪的微信，正准备发消息。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刘总监的电话进来了。
季晴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滑动手指接通电话。
“刘总监。”
“嗯，这周进度怎么样？”
“我正要跟您报告呢，周三我们做了一版初步的方案，我找对方的负责人看了下，他提出了点意见，我们根据对方的意见修改了一下，”
没等季晴的话说完，刘总监便提问道，“然后呢？”
“我计划稍后再约一下对方的负责人，要是对方觉得没问题的话，下周就可以继续向下推进。”
“OK，”刘总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隐隐约约有些声音传来，似乎是对面有人找她。
季晴安静地听着，片刻之后，刘总监的声音继续从听筒中传来。
“我这会儿有事儿，先不说了，你跟客户那边聊完之后再跟我报备一下结果。”
“好。”没等季晴再说什么，对面便挂断了电话。
季晴关闭通话界面，将手机放回桌面，稍稍松了口气。
等调整地差不多了，又拿起手机，翻出程绪的微信聊天界面，重新开始编辑消息。
楼上的一间会议室内，每周例行的会议正在进行中，设计部的人正在介绍自己手中的项目进度。
程绪正专注地听着汇报，手边的手机响了，有微信进来的声音。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手机屏幕，是季晴发来的一条微信。
季晴：【表情】
程绪拿起手机，正要解锁，却听到耳旁汇报的声音逐渐放缓，显然是在等他。
程绪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汇报的同事，轻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没事儿，你们继续。”
汇报继续进行，程绪一边听着汇报，一边点开季晴的信息。
还是上次季晴发过的那只打招呼的小鸟。
程绪敲动两下屏幕。
C_X：【？】
季晴正在打字，看到程绪的回复心中一喜，手上的动作加快。
季晴：【程绪，上次聊过的那个广告方案，我们这两天又按照你的建议改了一版出来，】
季晴：【你今天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我们再讨论一下？】
信息发了过去，季晴想了想，又追加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程绪看着季晴发来的信息，食指轻点桌面。
眼前的会一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程绪思索了片刻，然后回复信息。
C_X：【可以。】
C_X：【一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一个小时后就是十一点半，这方案聊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
季晴：【好，那我十一点半过去找你。】
一个小时后，季晴放下手头的工作，收拾东西起身，准备上楼找程绪。
离开会议室之前，季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朝助理交待道：
“小齐，我上去跟客户开个会，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等会儿到饭点儿了我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去吃，别等我。”
等助理们应下，方才离开会议室。
……
笃笃。
“进来。”
听到程绪的声音，季晴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这次张易初没在，办公室里只有程绪。
好在随着最近几次吃饭，两人的关系确实相较之前熟悉了许多，相比周三来找程绪的时候，季晴心中已经没那么紧绷了。
季晴走到程绪的办公桌前坐下，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随口问道：
“张易初这次不在吗？”
“他今天有点事，回自己的工作室了。”
程绪口中回复着，与此同时，身体朝桌面靠近，支起左手抵住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季晴的电脑屏幕。
慵懒中透露着放松。
季晴手上的动作未停，余光扫了一眼程绪，随口表示了一下关心：
“你今天忙吗？”
“还行，”程绪看了一眼季晴，“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感觉你今天好像要比之前放松一些。”
听到季晴的话，程绪正准备开口，季晴电脑中的文件打开了。
“啊，好了。”季晴看向程绪，“我们开始吧。”
程绪坐起身，抬起左手示意了一下，同时朝季晴挑了一下眉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根据你上次的反馈，我们这两天对方案重新做了一下调整，删掉了一些我们觉得相对不是特别重要的点，然后对品牌形象做了重点的强调……”
等把方案介绍完，季晴看向程绪，眼神认真中带着期待，“你觉得怎么样？”
“一般，只能说比第一版好一些。”
“一般？”季晴眼中的期待熄灭了。
作为广告人，和甲方的沟通和磨合往往是漫长而困难的，每一个项目在进展中都需要一次次的调整，有的甚至一直到最后，都不能让甲方完全满意。
在找程绪之前，季晴有做过心理准备，程绪多半会提出问题。
但，辛辛苦苦加班改出来的方案，就落了个“一般”的评价，任季晴提前做了心理建设，此刻不免还是有点难崩，原本放松的身体此时也有些僵硬起来。
“你说一般的话，能不能展开讲讲是哪里一般，这次的问题出在哪？”季晴眼神执拗地看向程绪。
季晴的眼神并未给程绪带来压力，程绪慵懒的姿势未变，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大概能预想出你这个方案最终呈现的效果，”
“效果简约而不失前卫，很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哪怕换一家广告公司，可能差不多也就能做到这样了，”
“但我觉得它缺乏一种深层次的东西，一种看到的瞬间就能带给人的触动，能让观众看到后觉得非程远家居不可的东西。”
季晴理解程绪表达的意思，这也是所有广告人想要追求的效果。
然而这样的东西往往可遇不可求，刻意去追求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要说甲方就是甲方，提起要求来果然毫不手软。
什么深层次的触动，要是这么容易，她现在就是广告大拿了？还当什么打工人？
季晴心里暗暗吐槽，而程绪的话还在继续，“虽然我们有些交情，但一码归一码，我也要为公司的利益考虑，我们希望追求最好的效果，所以你们需要再继续调整。”
“还有，我们的发布会时间是已经定了的，这支广告片我们需要在发布会上呈现，所以你们接下来得抓紧了。”
季晴有些头大了，刚通宵达旦地花了两天时间改了一版出来，现在又要继续改，方案迟迟定不下来，项目进度势必会延后，可以想到接下来的压力一定会很大。
想到今天还要和刘总监报备和程绪的沟通结果，季晴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焦虑，此时也无心和程绪再继续讨论下去，只想回去赶紧思考方案灵感。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季晴压下心中的烦闷，声音平平地告别，“那今天先这样，我们再回去讨论一下。”
说罢，季晴将电脑合上，作势要起身。
程绪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十二点半了，一起吃饭吧，这会儿食堂应该人也少了。”
季晴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午饭时间了。
点外卖估计也来不及了，下午还要继续工作……
想到这，季晴没有拒绝，和程绪一起去了食堂。
程远家居的食堂设置在大楼内部，此时早已过了饭点儿，食堂内的人算不上太多，季晴和程绪端着餐食随意找了一张空桌子，面对而坐。
季晴沉默地吃着托盘中的食物，项目的压力盘旋在季晴的心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虽说也知道程绪的建议不是没有道理，但交付期是约定好的，想到接下来为了赶进度势必会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季晴不免在心里暗暗地吐槽程绪龟毛。
因为一时想的入神，手上干饭的动作也渐渐迟缓起来，筷子夹起一朵西蓝花，上上下下几次，都没能放进嘴里。
季晴并没有意识到，在面对程绪的时候，她可以这么毫无负担地沉默以对，是因为她已经在潜意识中认为，程绪不是喜欢虚伪客套的人，比起人情更关心工作结果，也不会在意她的态度。
“在想什么？”程绪的声音打断了季晴的神游，“不会是在心里骂我呢吧？”
“啊？什么？”季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懵地看向程绪。
程绪看着坐在面前的这个人，工作日的穿着打扮相比周末要显得精致许多，然而可能是工作压力使然，整个人的状态明显要比周末紧绷。
此时夹着菜迟迟放不进口中的样子，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我是说，看你现在的状态完全无心吃饭，不会是因为我一直让你改方案，你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季晴一时有些心虚，冲程绪尴尬地笑了笑。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呢，”
为了证明自己，季晴不自觉地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都挺有道理的……”
程绪的目光看着季晴，脸上一副坐等着季晴详细展开说明的样子，季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你这几次提的建议都挺有道理的，其实作为创意人来说，我肯定也希望每次做出来的创意都是好的，”
说到这里，季晴停顿了片刻，“但是吧，毕竟项目的交付期卡在那，修改方案又需要时间，还是挺有压力的。”
“理解，广告行业的工作压力和很多行业相比要大一些，这我也早有耳闻。”
“不过我作为甲方，开解的话可能也没什么说服力，”程绪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作为剥削你的补偿，给你提供一个可能会帮到你的点子。”
“什么？”
“明天周六，西郊有一个家居与人文相关的展览，”程绪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随即看向季晴，“资料已经推你微信了，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哦……”季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