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进桃花坪村,仿佛走进了一个世外桃源。
桃花坪真的是一个很美的村子,这个村子不仅美,而且还与这一带的其他村子有所不同,那就是整个村子全都是清一色黄泥冲墙瓦盖顶的房子。
一条算得上村级公路的黄泥路,一头连着桃花坪在内的七个村子,一头与210国道相连,把这七颗散落在大山深处的明珠,与外面的大千世界连在了一起。黄泥路从桃花坪村穿过,刚好把村子一分为二。那片此时如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桃林,就在路的东面。也许是因为这片桃林很大占地不少的原故吧,东面的房屋比较少,住在那里的只有十来户人家,村支书杨成安家就在这十来户人家之中。
路的西面房屋可就多了,看上去至少有上百户人家。紧挨着这上百户人家的,是一大片农田。这一大片农田向外延伸着,一直到远处的一条小河边。这是一条宽不过数米,最浅处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从距离榕树村不远的一个山洞里流出,沿着那条古老的人工修建的水渠流进村里,绕榕树村一圈后向下游流去,然后又绕了好大一个弯流进桃花坪村,之后再流向其它村子。正是有了这条来自地下深处的河流,这一带从古至今就是块令人羡慕的宝地,可以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要人勤快不偷懒,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每年都会有不错的收成,解决温饱肯定不在话下。至于旱灾,别的地方不敢说,反正这七个村子基本上就没有遇到过。
距离杨成安家不足五十米远的地方,有一间占地大约二百多平米的房子。这间房子分成大小两间,小间的门口挂着村支部的牌子,是村支部的办公室,大间的则相当于一个小礼堂,是全村老少爷们开会说事的地方。
桃花坪小学所在的地方应该算是全村最清静的了,在距离桃林近二百米远的一座小山坡下。当初之所以把学校建在这里,除了这地方安静便于老师休息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山脚下这一大块荒地除了建教室和老师宿舍外,还能建一个简易的篮球场和操场。此外,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口自然形成的水井,流出的水很清很甜,老师们来这里挑水也很方便。
桃花坪小学原来有三个老师,两个负责教一、二、三年级,一个负责教四、五年级,可以说每一个老师的工作量都很大,都是在超负荷工作。如今加上旺小山,也就四个老师而已,师资力量依然是明显不足。
教四、五年级的黄老师是学校里唯一的公办教师,所以理所当然同时也不可推辞地兼着校长的职务。别看桃花坪小学加上旺小山只有四个老师,却是方圆几十里学生最多的学校。除榕树村外,这条黄泥路沿线村子的孩子,只要到了上学的年龄,全都成了这里的学生。
四山公社在榕树村办了一所小学,而榕树村又是广平大队大队部所在地,所以这所学校便理所当然地被命名为广平小学。广平小学的学生除了榕树村的外,更多的是附近新寨大队来的学生。新寨大队没有学校,适龄儿童基本上都来广平小学读书。不少学生家离学校很远,早晨四点左右就得起床,吃过早饭后要走大约两个小时的路才到学校。
家远的学生午饭基本上都是自己带来的,大一点的学生中午自己生火热一热就能吃了,小一点的只好把带来的饭菜集中在老师家,放学后由老师帮热好后再吃。
而在桃花坪小学读书的学生,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带午饭来的,因为最远的村子离学校也不过六到七公里,而且基本上又都是平路,一般情况下中午回家吃饭不成问题。就算是遇上下雨天,孩子们也照样该来时来该走时走,因为他们都带着雨帽,一般的雨根本难不倒他们。
再说旺小山跟着杨成安走进桃花坪村,很快便走近那片桃林,并沿着脚下的黄泥路,从桃林边向村子深处走去。
看着眼前一棵棵开满鲜花的桃树,他忍不住轻声地吟诵起古诗来。
他一连吟诵了好几首流传千百年的描写桃花的古诗,直到杨成安带着他从路边的一条小路拐进桃林中。
桃林深处,一群小孩子正在里面快乐地玩耍。
旺小山感到阵阵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得放慢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向四周看看,顿时有一种置身于梦境之中的感觉。每一棵桃树上都开满红艳艳的桃花,每一朵桃花都像那童话中的精灵一般,似乎在向他招手,冲他微笑。
就在他忍不住要用一声欢呼来表达此时的心情时,在小路的另一头,一位花一样的少女走进了桃林,并迎着他们走来。
一时间,旺小山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随着少女越走越近,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使旺小山惊得张大了嘴巴,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当少女走到他和杨成安面前时,他明显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就像一个精灵正在把他的心当锣鼓敲一样。
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桃花美,但眼前这个少女更美!
这时,杨成安也停下了。
“爸!你回来啦?”少女走到杨成安身边,笑盈盈地问。
“回来了!玉兰呀,你这是去哪啊?”杨成安问道。
玉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看了旺小山一眼,抿着嘴笑了笑,然后答道:“我去表姐家,一下就回来。”
就这一眼,旺小山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这一切杨成安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
之后,他想了想,吩咐道:“那就顺便把你表姐叫来,晚上一起陪客人吃饭。”
玉兰答应一声,然后又很大方地看着旺小山,问道:“爸!你说的客人,一定就是他吧?”
杨成安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不要紧,看见旺小山那个样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位是新来的旺老师,以后就在咱们村工作。对了,玉兰呀,你回来时顺便去学校,把黄校长林老师和韦老师也请来。”杨成安强忍着笑介绍道。
玉兰又甜甜地答应一声。
这时的旺小山,早已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两只眼珠子像是要跑出来似的,盯着玉兰一个劲地看。
玉兰见他这样,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把两根又粗又大的辫子往后一甩,然后哧哧地笑着跑开了。
旺小山只觉得一阵淡淡的体香混合着花香扑进自己的鼻孔,然后浸透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中。
他转过身去,呆呆地看着那美丽的身影,直到玉兰跑出桃林,一拐弯在眼前消失。
这下杨成安心里更有数了,很明显,两个孩子十有八九是一见钟情了。
他刚才还认为旺小山是个腼腆的年轻人,现在才知道,这家伙胆子大着哩,今后非玩命地追玉兰不可。他也知道玉兰心里也一定有旺小山了,这样一来,他这当爸的倒省事了,让两个孩子自由发展顺其自然就行了。
不过旺小山刚才看玉兰的眼神,简直就像饿狼看见了肥羊一样,连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这又使得杨成安难免有些担心起来。虽说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要是坏过头了变成了花心萝卜大灰狼,到时候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那可就糟了。
不过这种担心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自己女儿的魅力和能力,旺小山就算真的是一只狼,到了她身边早晚也会变成一只羊!
“臭小子!别看了,人早没影了!”杨成安见旺小山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假装严肃把提醒道。
这下旺小山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杨、杨书记,我……”旺小山手抓着后脑勺,一时间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杨成安见吓着旺小山了,脸上赶忙现出笑容,并以长辈的口气道:“傻小子,以后不要再叫我杨书记了,叫阿叔,听见了没有?”说完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在旺小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旺小山这才松了口气。
他原以为非被骂一顿不可,没想到杨成安是这么个态度。聪明的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位阿叔的意思,于是暗下决心,非把杨玉兰追到手不可。
“阿叔,我还是去学校报到吧,去你家实在,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旺小山突然客气起来。
杨成安当然知道他这是假客气,便仍以长辈的口气道:“先去阿叔家,咱爷俩今晚来个一醉方休,至于报到的事嘛,明天再说。”
旺小山嘿嘿一笑,连忙说:“那好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听阿叔的就是了。”
杨成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兴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冲旺小山一挥手,然后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旺小山跟在后面,心里感到甜滋滋的,走路也感到特别有劲起来。
很快,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桃林。
走出桃林,一眼便能看见对面山脚下的学校。
这时,球场上学生们正在打篮球,旺小山知道,那一定是学校正在上体育课。
远远的看去,看球赛的人还真不少,有坐在地上的,有站着的,有学生,也有大人。喊叫声和欢笑声不时地传来,就像是看一场正儿八经的比赛一样。
一声清脆的哨声传来,立刻就吸引住了旺小山的目光。寻着哨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绿色上衣蓝色裤子的人,正在球场上当裁判。旺小山刚要问那人是谁,是不是黄校长,杨成安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停下来用手一指,说:“那人就是黄校长。你想不到吧,黄校长可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他家在县城里,是个复员军人,听说在部队就表现得很好,是个重点培养对象,还是营里的篮球高手,参加过不少比赛,要不是因为训练时受了伤,左手落下了毛病,哪会到我们这山旮旯来。”
原来这黄校长还有些来头。
旺小山不由得伸了下舌头,心里嘀咕着这黄校长当年要是不受伤该多好,没准儿早在部队提干了呢,等机会成熟后再找个部队娘们,那可就……
如此一想,他不由得为黄校长感到惋惜,心想这大概就是命吧。不过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从部队回来马上就能当教师,而且还是公办的,现在又当上了校长,前途依旧是一片光明,将来也不见得就比在部队差,也应该算是因祸得福了。
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能当将军的士兵又有几个,绝大部分人在部队磨几年,回来后能有份工作就阿弥陀佛了。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杨成安见旺小山看着对面不吭声,好奇地问。
旺小山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在看球赛哩。”
杨成安也笑了,说:“有什么好看的,再说离这么远也看不清啊。咱们还是先回家吧,等你当了孩子王后,想天天看他们打球都行。”说完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很快,杨成安家到了。
杨成安家是一间很大的土墙房,房子前面是一个大院子。打开院门,出现在旺小山眼前的,是一条一米多宽的辅着一层细石砂的路。路的两边是好几块菜地,不用说,这一定是杨成安家的自留地。
自留地里种着各种蔬菜,看上去绿的青的黄的红的紫色的一大片,令人一看上去就忍不住想吃。
旺小山跟着杨成安走进院子,走过菜地,来到大门前。
杨成安将自行车推到大门旁边,在门前同样辅着一层细石砂的平地上停好,然后“吱呀”一声推门进屋。
“小山呀,走累了吧,快进屋歇歇!”杨成安转过身来招呼道。
旺小山答应一声进到屋里,杨成安又招呼他坐,他又答应一声,然后在靠墙的一张很旧的没有上过漆的木沙发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