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尽管镇西县委书记路永安有指示，任何人都不准许把万福村和万宝村械斗的事情向大东市委市政府报告，但周德雨还是得到了这个信息。
周德雨拨通了楚家风的电话：家风啊，镇西县实在说不过去，万福村的老百姓三年没有喝上自来水了，能说得过去吗？……什么？就因为万宝村是大东市工商银行关禄行长的老家，县里就让万宝村把水截留过去种水田？……什么？那是关行长的主张？就算是关行长的主张是正确的，那也应该为万福村的老百姓解决自来水的问题呀？……好好好，我等着镇西县的解决办法。
这时，因为在小客车上线营运审批中刁难农民的冯天奇敲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用红纸包着的礼物。
冯天奇说：周书记，我辞职下海了，今天特意来看看您。
周德雨说：要吸取教训，要好好干。你还年轻啊，路长着呢。记着我的话，无论干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德字啊。
冯天奇说：谢谢您。周书记，这个小礼物就算我的一点儿心意吧。您一定要收下。
周德雨说：那，你得告诉我是什么礼物啊？
冯天奇说：我知道您喜欢读书，送给您的只是一套书。留个纪念吧。
周德雨说：好，我收下。谢谢你！
冯天奇说：周书记，再见。
冯天奇离去了。周德雨顺手打开了冯天奇送给他的纪念品，原来是一套精装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那是冯天奇的留言。
周德雨拿起了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周书记，您是我党优秀的马列主义者。对您，我只能送这种礼物。您，也只配收这种礼物。好好学习吧，您还能进步。向您高呼：马列主义思想万岁！
周德雨被冯天奇的挑衅行为激怒了，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着，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欲把冯天奇送的礼物扫到地上去。突然，他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那张不会笑的脸难看地笑了笑，搬起那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恭恭敬敬地摆到了他的书柜里，又退后几步端详着，然后牛气冲天地自语着：哼，只配收这种礼物，也是我周德雨的荣耀！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忘掉老祖宗！”
2、镇西县县长郭长林的办公室里，郭长林在气愤地拍着桌子：什么？万福村的村民真地把咱们县政府告到了法院？
县政府秘书拿着传票说：是的。郭县长，这是大东市中级人民法院给咱们镇西县下的传票。
郭长林扔掉了手中的笔，问道：不就是关于万福村和万宝村水事纠纷的事吗？
政府秘书说：对。
郭长林说：这农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政府秘书把传票递了过去：郭县长，您看看传票吧。
郭长林满脸愠色：我不看！
政府秘书急忙把手缩了回去。
郭长林思索了一会儿说：你念吧。
政府秘书念道：“镇西县人民政府，贵县政府对万福村和万宝村水事纷争不作处理，已被万福村村民以贵县政府的‘不作为’行为诉诸本院。本院依法予以审理。并定于2003年8月15日9时在大东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开庭审理。请贵县县长郭长林届时出庭应诉。”
政府秘书念完传票，抬头看了看郭长林，说：后面还附有一份诉讼状。
郭长林道：念。
政府秘书念道：诉讼状称：2000年夏季，镇西县万福村相邻的万宝村，在万福村的饮水源，即万通河的上游兴建堤坝，安装水管，把水源全部引入万宝村，从而完全截断了万福村的自来水水源。万福村和万宝村由此引发了纷争。万福村部分村民曾代表全村群众就此事向县政府提出解决这起水事矛盾的要求。县政府也主持过协调。但由于两村的意见分歧较大，县政府最终未作出裁定。2001年、2002年，万福村村民连续向县人民政府呈上《关于处理万福村与万宝村水事纠纷的请求书》，但县政府始终置之不理。村民还专门向县长呈上过《请求书》，也是两年来不见答复。我们认为，是县政府的“不作为”导致这起水事纠纷久拖不决。依法处理两村的水事纠纷，是县政府的法定职责。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和广大村民的合法权益，故起诉镇西县人民政府，请法院依法判断：镇西县人民政府对万福村与万宝村的水事纠纷作出处理，并依法赔偿万福村村民的经济和精神损失费180万元人民币。
郭长林说：诉讼状写得不错啊。竟然敢把县政府告上法院！……大东市委对这起“民告官”的案件是什么态度，你们听到没有？
政府秘书说：没有。
郭长林说：你可以侧面了解一下。
政府秘书说：好的。
郭长林说：要快。
政府秘书说：知道了。
3、周德雨把大东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请到了他办公室，与他交流“民告官”的问题。
市法院院长对周德雨说：现在，法院依法审理“民告官”的案件，难度比较大。我作为法院院长，有时也感到很为难。
周德雨说：都什么环节为难？
市法院院长说：有些案件，受理难，审理也难。
周德雨问：主要原因是什么？
市法院院长说：主要是政府多少都有些霜道，是老虎屁股，谁也摸不得。再就是老百姓不敢告，不愿告，也不会告。“民不与官斗”，“饿死别做贼，屈死不告状”，这是老百姓多年来一直信守的“天条”。镇西县的农民所以敢告，是因为有记者在后面撑着，不然，他们也早就撤诉了。
周德雨说：好，这回就以镇西县这个被告作为典型范例，教会老百姓对“不作为”的政府敢告、愿意告和会告。你们法院一定要审理好这起“民告官”的案件，一切依法行事。
市法院院长说：保证没问题。
4、县政府秘书向郭长林汇报说：郭县长，我往市法院去电话问了一下，他们说，市委周书记对这起“民告官”的案件非常支持。
郭长林说：让我一个堂堂的县长去和小小的老百姓对簿公堂？这是有意让我出丑！你马上起草个意见，盖上县政府的公章，寄给市法院。
县政府秘书问道：怎样起草？
郭长林说：“经县政府研究决定，不应诉！”
5、“什么？镇西县政府决定不应诉？”周德雨非常气愤。
大东市法院院长把镇西县政府的函件递给了周德雨：对，这是县政府用正式函件转给市法院的意见。
周德雨接过去看了看，向市法院院长道：你告诉郭长林同志，镇西县政府必须应诉，而且，他郭长林县长还要出庭，请他不要忘记法律的神圣和尊严。你告诉他，这是我周德雨的意见。
法院院长说：好的，我马上转告他。
郭长林接到市法院院长的电话后，马上向县政府秘书交办应诉的事宜：周书记好厉害呀，还让我不要忘记法律的神圣和尊严。我记着呢！但县政府也有尊严，县长也有县长的尊严！再以县政府名义给市法院发函：“经县政府研究，可以应诉。但县政府决定，县长不出庭。”
6、周德雨的办公室里。
周德雨把镇西县政府的函件扔到在桌子上，满脸愠色，对市法院院长说：他郭长林是在跟我“掰腕子”，“支黄瓜架”呢，竟然不想出庭！他这是在拿权和法进行较量！你告诉他，我承认，一县之长是在万人之上，但必须置于法律之下。法律面前，没有特殊的公民！
法院院长说：好的，我马上转告。
周德雨思索一下说：你不必转告了，我把我的意见签到他们的函上，转给镇西县政府。
市法院院长说：好，这样更有力度。
周德雨把他方才说的意见签到了镇西县政府的函件上。
7、镇西县委书记路永安的办公室里。
郭长林正在这里发火：周书记和市中院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必须让县政府应诉，我做出了让步，可以应诉。但还必须让我这个县长出庭！
路永安说：每临大事有静气。光激动能解决什么问题？光埋怨又有什么用？得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来才行。
郭长林说：永安同志，我是县长，你是县委书记，县政府被告上法院，你也是不光彩啊。
路永安说：这不用你说，我比你还清楚。
郭长林说：我看咱俩得先统一意见。无论如何不能让市中院开庭。不知你是否同意？
路永安说：我也是这个意见。开了庭，对你对我都不光彩。但办法呢？你说说看。
郭长林说：我去找市中院的院长谈，做好他的工作，请市中院收回传票。
路永安说：你想的太简单了。传票已经发出，而且周书记又非常支持这起“民告官”的案件，如果万福村的村民不撤诉，法院怎能收回传票？你以为是咱们县法院呢，咱俩出面干预一下就好使，那是市中院！
郭长林说：我说市中院不够意思就在这里。如果他们接到万福村村民的诉讼状后，先跟咱们打个招呼，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咱搞得这么被动。
路永安说：也不怪中院，主要是有周书记在支持。
郭长林说：我的妈呀，你让我去做周书记的工作？可能吗？那简直是“上刀山下火海”！
路永安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万福村的村民敢于把咱县政府告上法院，我听说，是大东电视台新闻部的记者周雨花在后面支持，据说，那个诉讼状也是她捉刀弄笔给万福村写的。
郭长林说：你的意思是，去做周雨花的工作？
路永安说：仅此一条路。让周雨花去跟万福村的村民们说，撤回诉讼状。不过，你可要讲究点儿策略。
郭长林说：我就不信，我这个七品县令斗不过她一个小记者！
小说《权路无疆》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