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是顾家的嫡长女,及笄之年他娶我入府,封我为太子妃。
我和他日夜相伴一年余载
可就在这次
他亲吻我的身体,云雨之后,我却发现
白日的他和夜晚现在的他
不是一个人……
1.
那晚洛元承的贴身侍卫急匆匆跑来,站在门外急促地敲着门,“殿下,圣上召你即刻入宫。”
彼时他正将头埋进我的肩窝,轻轻地吻着我的肩头,他的鼻息很热,伴随着熟悉的清香,我的脸蛋上不自觉地泛起了两团娇羞的红晕。
意乱情迷之际,他不得不收起落下的吻,掀开被子下了床。
起身更衣。
他嗓音暗哑,向着门外道了句“前厅候着。”
我披上白裳,提起裙摆,走近他的身边。
他有些惊诧地摸了摸我的头,问道“你怎么起身了?夜里寒露重。”
语气虽听着是责备,但语调却满腔温柔。
我伸手摸上他的肩,想替他整理外衣,他握上我的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而后用公主抱将我抱回床榻。
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埋在他的心口,小拳头锤在他的臂膀,故作责备道“我只是想帮你更衣,你每次都拒绝。”
他轻轻替我掖好被角,温柔答道“这些小事,不用你来。我们说好的。何况夜里凉,你要多顾着自己。”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可我嫁予你,自当尽到责任。”
他的唇角似是动了动,我听见他笑了笑,而后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可我更不愿你卧榻生病。”淡淡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明日赏花宴别答应怡华公主任何事。睡吧,做个好梦。”
我奇怪地起身抱住了他的腰,“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要同怡华公主打好关系’吗?怎到了晚上就变了?”
怡华公主虽不是长公主,但深得太后和皇上宠爱,风头更盛。
他不言语,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就去摸他的眉眼,又摸到唇角,似是不悦。
他轻轻捧住我的脸颊,在我的鼻尖吻了下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徽柔,早上的话不作数,你只需记住我现在说的就好。”
他像往常睡前一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指尖传来的温柔让我不自觉靠近。
我喜欢贴着他一同入睡。
我依偎在他的左心房,像往常那样将手臂随意搭在他身上,却忽而摸到到他背上封着纱布。
我不顾阻拦,掀开他的里衣,看到鲜红血迹印出。
我一时愣住,手指不小心按压到心口,他轻轻“嘶”出声。
继而握住我的双手,解释道:“不妨事的,今日午后练武时不小心弄伤的,过几日就好。”
他将我的手拢在怀里,“睡吧。”
那一块纱布遍布他的前胸后背,并不像不小心弄上的。像刀伤。
我满心担忧,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模糊背影,暗自神伤。
2.
每夜缠绵过后,他总是悄悄地离开,晨间只剩府上丫鬟进来替我梳妆。
但梳妆台上玻璃花樽里的花都会日日更换。
他曾在我耳畔说白日不能时刻陪在我身旁,愿我能念起他。
我与洛元承成婚一载有余,白日里与他说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是大皇子,是皇后所生,幼学时便被封为太子。
近几年圣上龙体欠安,元承便整日在宫内忙着替圣上分忧,白日常不在府内,有时夜间忙到戌时才归府。
我自小喜静,身边丫鬟也是随我一起陪嫁到府中,知晓我的喜好。
洛元承只我一个正妻,诺大的府邸白日静得针落地都能清晰辨别。
因我身体缘故,他回府无需我到前厅相迎,他更衣梳洗无需我在侧,他腹空寒也无需我去膳房准备茶点。
自我及笄之年他去我府上提亲时,就对我父亲承诺过了:顾家嫡长女愿意嫁予他,是他的福分之至。嫁进府中,和他享同等尊荣,无须做事。
其实是因为我有眼疾,人在眼前我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神态动作我均只靠猜测。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周。
3.
在我点头应允成亲之后的第三天,在逛集市时被贼人掳走伤了眼睛。
父亲遍寻名医却只能医治至此。
本以为在得知我眼睛看不见之后,洛元承会毁亲。
毕竟太子妃一位能者居之。
甚至家中早已和我商量,如若洛元承给我侧妃之位,求娶之事便无商量余地。
谁知洛元承在来我府上用午膳,席间知晓后,眼睛蓦地睁开。
众人皆以为他会站立起身离开。
谁知他的眸光有那么一刻,似有波澜起伏,可很快,又重归平静。
冷静地对着我父母说道:“眼盲不算什么,心如明镜最为重要。我与顾姑娘见过几面,她沉静内敛,秀雅绝俗,是我心中太子妃的不二之选。”
那年岁末,按照约定,洛元承以太子妃之礼娶我入府。
我每日在庭院摆弄花草,抚琴弹唱,闲暇无二。
除了晚上。
新婚头夜,他还算温柔,像在照顾一颗易碎的玻璃,帮我挽过耳边的碎发,一根根拆开我头上的金钗。
得到应允后,他长指微动,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将我的喜服褪去大半。我摸上他的喉结,感受到喉结清滑了几下,眼眸渐沉,蕴着潮涌。
伴着烛光,他一身红衣妖孽,唇角微勾,笑意尽达眼底,顺着我的脸颊而下,直至脖颈处停下,微微用力,落下缠绵的吻,呼吸越来越重对我说道“徽柔,真想把你一寸寸揉碎放进心里。”
那时的我紧紧攥着他白色里衣的一角,抖得像深秋最后一片落叶,水盈盈的一双眼拼命想看清他的轮廓,可只能感受到他的燥热和意乱情迷。
那晚,我终于读懂话本上那句“我曾把酒问山河,情字为何?情字为何,山河亦问我,怕是山河太壮阔,不懂这世间痴男怨女柔情片刻。”
两颗炙热的心,在一次次亲吻中,搏动得像山间溪流在暗夜奔腾……
后来在一次次心动和柔软的诱惑中,他常常折腾我到半夜。
一次次血脉喷张下,我几近匮乏,他还贴在我的耳鬓私语“徽柔快活吗?想不想更快活一些?”
我视力缺陷后,耳朵和鼻子就变得更为灵敏。
他的手指每一次触碰我,我的身体都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战栗,身体轻轻抖动着,被他一次次揉进身体。
他的心跳声,咚咚的鼓着我的耳膜,带我进入一阵阵欢愉。
于是总记得他那胸前的一颗红痣和紧贴时散发的木质清香,还有耳鬓那慵懒低醇的语调。
以至于白日里难得与他一起逛集市,我站在摊贩前驻足,指着各色花木,问他喜欢哪一款。
他却看了两眼别转身去了隔壁卖文玩的铺前。
我迷恋他身上那特殊而又淡雅的花木清香,给床笫之事增添了很多氛围。
我攀着他的臂弯,温婉笑道“元承,你为何不回应我?我们买些花木回府好不好?”
没想到他薄唇微启,望着我冷冷说道:“我不喜欢任何花木。我乳母在我九岁那年,误尝了有毒的花瓣而亡,你不记得这事了吗?”
他的声音一点也无夜间床榻之上慵懒低醇的影子,只有暗哑和冷淡。
我心头涌上一阵慌乱,不等我开口,他便撒开我的手,转身大步骑上马背,面色不悦对我说道“我还有些事,你早些回府”,便策马离去了。
可那晚他从身后抱住我时,鼻腔里依然是熟悉的木质清香,我凑近他的脖颈再三确认过。
我按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再一次问他这是什么花木的味道。
他低沉地嗓音俯在我耳畔答道:“是‘龙涎仙草’,三年前我从边疆偶然得到两株。”
“此草很难养活,在宫中雇有专人养育,我习惯将草碾碎成汁存储起来,洒些许在衣衫上就会有这样的味道。”
“可你不是说你乳母……”想到晨间他策马离去时的不悦神态,我双手环上他的腰间,小声询问“早上是生我气了吗?”
他抱着我怔了许久,鼻息很热,明显感觉得到心跳加速,而后他回答道:“怎么会,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宠你还来不及。”
我正疑惑如何开口问他为何早间和晚上态度和回答截然不同,在我道出“为什…….”
他就带着喘息吻了下来,吻得既霸道又温柔,像是要将我揉进身体里。香津浓滑在唇齿间摩挲,让我大脑瞬间丧失思考,只能顺从的缓缓闭上眼睛。
那夜之后,我便会不自觉地留意起他日间和夜间的不同之处。
本来我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但在我日日观察之下,发现此事蹊跷得厉害。
4.
最为明显的漏洞是,白日我问他的问题,答案和夜间相拥时让他重新回答一遍,截然相反。
之后的一段时日,每每我发现早间和晚间答案不相同时,他的后背总是裹着纱布。
有几次我甚至摸到了一些残存的草药颗粒,我凑近鼻子闻,有蛇胆草的气味。
他的纱布次次印出淡淡血迹,无法想象纱布之下伤口是何等模样。
蛇胆草的止血功效属一绝,如已用上上等伤药,练武时受伤不至于如此模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帕子替我将手指擦拭干净,低着头,焦急问道:“徽柔,有没有吓到?对不住,以后我练武时会更加小心些。”
他堂堂太子,试问和人敢和他对练时,下死手,次次重伤?
我虽看不清他的神态,却也能感受出他言语间的遮遮掩掩。
那晚我盯着他的后背久久不能入睡,满心疑问让我内心涌上许多不安。
5.
宫中皇贵妃之子六皇子慕璟势头渐起,有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态势。
朝中半数文武提议六皇子武学才能举世无双,请求圣上让他一同上朝临听。
洛元承有了压力,要我多往宫中走动,不要总是待在府内闲暇。
要以我顾家嫡长女的身份多多铺展人脉,尤其要与怡华公主交好。
虽然我知道他娶我肯定是看中了顾家的权势,但他将目的这样直接道出,我心中是十分不悦的。
于是我甩开他的手,蹙眉反问道“你娶我时说让我入府享福,如今却要我时时入宫讨好贵女?究竟哪一句才是真话?”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尽显凉淡“顾徽柔,我现在需要你及你身后的顾家助我稳固朝中地位。”
而后补充道“就算你不愿意,顾家也会助我。因为你是太子妃。但若你此刻不愿,日后我荣登大宝,不能保证你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听得清楚明白,如果我不愿意助他,日后他继位,不会给我皇后之位。
但,我顾徽柔并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嫁予他。
话虽如此,我已嫁入太子府,便不能如从前般任性洒脱。
当下便只能顺他之意,父亲日后知晓,也会这般要求我。
我别无他选。
我抬眸看向他,一脸睥睨,问道“要我答应也可以,那就告诉我,琳琅当日逃跑出府,是天意还是人为?”
琳琅是我的爱犬,随我一同入府,就在新婚第二日,下人就称他夜里逃跑,在城外找到了尸体。
现在想来,应当是洛元承的意思。他让我失去了导盲犬,只能在固定范围内活动。
洛元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赞道:“太子妃聪慧”
正如我所猜想。
那日他陪我一同用了午膳,给我贴心地盛了一晚鱼汤。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侧的贴身丫鬟春芽身上,用着威严的语气对我提点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乖乖的,我就能保证你身边之人都能安全。否则……”
“否则又该如何?”我不悦地反问道。这副冷漠哪里是夜晚对我满腔温柔的那人。
他轻抚着我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生硬让我感觉很不适,不带任何气味。
指尖落在我而后的时候,顿了半晌。
待他离去,我看向身旁的春桃,春桃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
待我回房,镜子里映出几处粉红印记。
我不由得羞红了脸,定时昨夜一时过了火。
6.
午膳后,我便借着陪怡华公主去后花园赏菊的缘由,问出了她愿意出手相助洛元承稳固地位的条件——要我兄长进贡柔然的半壁珍宝。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兄长娶了柔然唯一的公主,此事虽我开口,兄长定会尽力。
但因我心中过意不去,一边答应怡华公主,一边借着回娘家的名头知会了父亲此事。
带了几封家书进宫,成功让怡华长公主以为兄长如今在柔然权利低微,若是贸然贪利恐会引发柔然皇室不满,引发战火。
她听闻暂时打消了此念头,换为要我顾家在京中的两家作坊。
怡华公主爱美,而我家的刺绣师和染坊是京中之首。
她要这些,顾家还是有些犹豫的。
那时,洛元承和六皇子争夺对边境将士的慰问任务,因晚膳间怡华公主陪皇上用膳在耳边吹了几阵风,这任务便落在了六皇子的身上。
一如往常,白日陆元承对我冷眼相待,然而晚上却又扯开我的罩衫,在我身上游走。
他在我耳畔处低语,如莺莺呢喃。轻轻含住我的指尖,枕边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情到深处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仿佛白日里对我的冷漠都是一场梦。
我逐渐确定:我的夫君白日和夜间并非同一人,态度、嗓音、神态等一概不同。
我想到夜间夫君身上那些伤口,不由得背后冒气一阵冷汗,难道夜间夫君听命于白日夫君?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替换一个男人与我同房?
7.
未得到皇上委派的任务,洛元承留在府中的时间多了起来。
除了晨起进宫上完朝,便会回府陪我一同用午膳。
午间膳食也因为他的到来变得更加多样起来。
一同用膳,洛元承便会找些话题缓解席间的尴尬气氛。
“徽柔,你似乎不爱说话?”他边喝着炖盅里的鸡汤,边问道。
“夫君白日不常在家,我一个人寂寞惯了。”我淡淡回应道。
“徽柔,那日集市是我一时赌气,晌午小憩过后,我带你去听戏可好?”尤记得昨夜,他还叮嘱我京城近期较为混乱,让我呆在府中为好。
但洛元承既然今日主动提议,席间那几声叹气,我听在心里,想必是想让我随他一起纾解烦闷情绪,便应下了。
席间我从他只言片语中推测,最近皇上更为亲近六皇子,近期,他在皇上眼中变得可有可无。
他不高兴,府里下人服侍便更为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祖宗。
午膳后,他回书房处理军务。
我命春芽烹了他最喜欢的碧螺春茶,又配了他最喜欢的松鹤楼点心,在她的搀扶下,摸索着亲自去书房送予他。
书房的路对我来说十分陌生,几次差点崴到脚。
春芽劝我回房,我摇了摇头。
我对洛元承,尚存着当初的几分感激。
自我应允嫁予他后,他对我是体贴的。
顾府上下那时都在忙着为我置办嫁妆和婚仪,我只能日日呆在府内。
洛元承那年元宵灯节,为我送来很多形态各异的花灯,挂在我的后院。我看什么都模糊,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那晚,他还带着从灯会上买来的糖葫芦和各色糕点。
我们一起坐在府前的桥上,聊着天。
那夜天上时不时响起鞭炮声,我看不清,只能辨别出大致方向。
他看懂了我眼里的遗憾。
那时他握紧了我的手,说道:“徽柔,日后我总会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眼睛,当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
那时的我依靠在他的玄色衣裳上,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良人。
何况我身后还有顾家。因我成为太子妃,顾家便成了洛元承背后的一份支撑。
因顾家站了队,我便希望洛元承能走到最后,我能输,但不能连同顾家一起。
8.
我站在书房外,门口侍卫正欲通报,书房门开了。
我听见几声不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聊天声,下意识退后几步。
春芽扶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有外人,太子妃先行回避吧。”
我推到离书房十几步的位置,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书房里的两人因为看见我而停下了脚步。
但他们都没有出声。
我好不容易挪步来了,自是不愿就此离去,洛元承也未表态。
我笑着迎了上去,小声唤道“殿下?你在吗?”
洛元承爱穿玄色窄袖蟒袍,我眼前有个模糊的玄色影子,在这玄色影子边上还有个暗沉沉的人影,应该是穿着绿色罗衣。
洛元承有些惊讶问道“嗯,我在。你怎会亲自过来?”
这句话,我能听出是对我身边春芽的责问。
我捂嘴笑道“是我想多为太子殿下分忧,端了些茶点来。”
我又靠近了些,玄色和绿色的身影都近在咫尺。
我指了指身旁绿色罗衣的那位,问洛元承,“殿下,这位是?”
按理,若是需要我行礼的人,春芽早就会出声提醒,洛元承也不会允许我失了礼节。
如果是对方需要向我行礼,也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我心中一动,隐隐察觉此人是谁。
洛元承轻轻一笑道:“不值一提之人。”
他转头对那人吩咐道,“退下。”
那人默然无声退后,经过我身边时,我假装失手打翻手中的茶壶,茶水瞬间倾斜而出,点心茶水洒了一地。
我大半的衣裳都被茶水溅湿,发髻也散落下来。
淡黄色宫装紧紧贴在我的胸前。
我散乱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脖颈,不时有几滴茶水顺着发梢滑落。
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前掀起一阵氤氲,仿佛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盛满了恐惧和柔弱。
我抬头轻轻一瞥,绿色罗衫直接冲过来一把将我拉起,洛元承的左手悬在半空中。
他大手直接扫去我淡黄色裙摆上染着的碎瓷片,声音满含急切问道:“没事吧?”
随着低沉醇厚的嗓音入耳,是他。
是夜里夫君。
这句“没事吧”与他夜里有一次不小心指尖弄疼我的腰间的语气,一模一样。
“不妨事,谢谢你。”我轻声回应,感觉到他握着我手臂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很快松开了我。
洛元承走到我的身旁,语气很是不悦:“说了不用你做这些,怎地不听话?”他一改平时的疏淡,将我搂在怀里,握住我的手,语调温柔,“烫着了吗?”
我在洛元承怀中轻轻摇着头,眼睛努力看向那个仍站在不远处的绿色身影。
即使模糊不清,我知道这个身影一直看着我。
但他很快继续退下了,应该是洛元承以眼神示意的。
我有预感,他今日会受刀伤。
“殿下今日练武吗?”我问道。
“不去。”
“那太好了,你就不会又受伤了。”
站在远处离开的绿色身影,似是顿了顿。
洛元承蹙着眉轻哼一声,说道:“走,回房。我亲自看看你有没有烫伤。”
9.
当夜,我趁着他吻我的间隙,伸手抚摸他的后背,没有纱布的痕迹。
但他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因为我的指尖稍稍用力,他就会压抑地抽气。
这是受了伤,但是未表露在表皮吗?
此刻,我好恨我的眼睛看不清楚。
我更恨他们欺我眼盲,瞒我耍我。
他抬起我那只被茶水淋过的胳膊,在光下,看了又看。
“还疼吗?”
“不疼。是我不中用。”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温柔说道“别这么说,你很好。”
“那为何白日里你都不怎么见我?只有晚上如此这般……”我背转了身子嘟着嘴说道“你就是馋我的身子吧?”
他急着将我翻身过来看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仍然背过去,愤愤说道:“左右我嫁予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夜里给你欢愉。”
他默了片刻,从后贴上来,唇贴在我的脖颈上,轻声说道:“与你的这些片刻欢愉,是我每日里最为期盼的。”
“你活得很不自在吗?”
“……嗯。”他伸手抱上我的腰,“只有在你身旁我才能好受些。”
他低压的声线划过我的耳廓,点火般。
他身上的热气蒸腾,扑面而来,重重地吻住了我。
我趁着喘息间问道:“午后和你一起在书房之人,为何你说是‘不值一提之人’?”
他停住手上动作,顿了顿说道:“确实……不值一提。”
我轻抚上他滚烫的脸颊,体贴说道“你若看不上他,不要他做下属即可,何必如此伤人?你既还用他,就不该这般说话让人寒心。”
“我想听听有关他的事.”
他将我拢在胸口,语气有些晦涩,“他,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为何对他感兴趣?”
“好歹人家关心了我一下。”我缠上他的手臂撒娇道“说嘛,我有些好奇。”
他沉默良久,而后开口说道:“他替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手段狠辣,但很忠心。”
“如果他没完成任务会怎样?你会罚他吗?”
他淡淡说道“完不成自是要受罚的,甚至可以杀了他。”
“那日后我若没有让你满意,你会杀掉我吗?”我满脸担忧问道。
“他敢!”他忽然咬牙切齿道。
“你说谁敢?”我抬头好奇道。
他似是反应出来说错话,连忙解释道“我听错了。”
而后任我如何撒娇,都问不出一句他的话,他摸摸我的头安抚道“别提他了,我想和你多温存一会。”
随后按上我的双臂,又吻了下来,不让我再开口。
过了许久,才撒开我。
我轻哼:“白日里时间那么多,你又不陪我,我只好晚间多跟你说会话。
我躺在他左心口,听着心跳,说出一句“我想去山间别苑采花。”
他并未回应,我心里更加确定他无法代替白日夫君答允我任何事。
我十分不悦说道“日日让我呆在府中,不知道以为我被你囚禁了。”“早就听你说山间别苑花开得好,风景也好,如今你难得白日有空,为何不带我去?”
他仍未回应,但从他的呼吸声中我能感觉到他非常为难。
我转过身气鼓鼓说道“不陪我去算了。”
他叹了声气,轻拍着我的后背,替我掖好被角。
我紧闭双眼,假装睡着,渐渐感觉到身后的人也呼吸悠长起来。
我轻轻摸索着下了床榻。
原本每次我有动静,他就会惊醒,但今夜不同,我早在床帐里燃过安息香,早服下了解药。
10.
我轻车熟路地出了屋,沿着回廊向角落走去。
春芽按照约定等在此处。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臂,轻拍两下,我便知道她和元梅已经将门口守卫制服。
元梅是我另一位陪嫁丫鬟,她们都对我忠心不二,自由便服侍我。
“太子夜里都去了何处,务必查清楚。”
我不信我与其他男子在房中缠绵悱恻,洛元承还能面不改色在府中安睡。
元梅和春芽低头应道“是,请小姐等奴婢的信儿。”便转身离去。
我假装无事发生,回到了床榻上。
元梅的动作很快,仅用了三日便还是约在深夜向我传递了打听到的消息。
洛元承夜里通常宿在山间别苑内,里面养着一个女子,宅内的下人都称她为“夫人”。
那女子是刘太傅之女,名为清洛。
据元梅说是“如花似玉,眉如新月,眼似秋水,肤若凝脂,仿佛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
洛元承很宠爱她,日日送珠串首饰,博美人日日欢笑。
原是有了外室。
难道洛元承安排其他男子与我缠绵,是为了清洛守身?
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该赞一句他的痴情与专一?
若我入府后一直被他冷待而不圆房,他是担心我回娘家时说出这委屈,我父兄会打上门来吧?
简直是可笑至极!
我转念一想,刘太傅世代忠贞,朝中大半官员都与他交好。
因此在文官中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洛元承这副算盘打得好,两方重臣压阵,何愁日后不登大统?
可是,以刘太傅的性格,怎会让女儿屈居外室?
元梅适时为我解惑:“刘清洛是刘太傅小妾所生,自小养在乡下。正室并不待见。”
原来如此。
我一笑:“那可得让刘清洛多体会体会苦日子才好啊。”
元梅回答“是。”
不出三日,元梅便将此事办得妥帖。
洛元承得了信就立即出门而去,接连多日没有回府。
我故作忧心忡忡,不断询问洛元承的下落令府内皆知。
我安排元梅着一队人马暗中跟着洛元承出府。
捉奸成双。我要闹得满城风雨,捉他和刘清洛一个正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11.
第十二日,待一切准备就绪,在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我带着两队人马浩浩荡荡打着寻夫的旗号出了门。
由元梅引路,我快马奔驰去往山间别苑。
不知怎的,马儿半路受惊,我从马背上摔落,一直向下滚落。
我慌忙想抓住身旁树枝,却无能为力。
浑身被细碎的树枝细草摩擦着,疼得我龇牙咧嘴。
我抱着身体一路向下,如若没记错,郊区周边是悬崖。
我几乎绝望地闭上眼,期待着奇迹出现。
正当我快要丧失意识时,耳边忽然响起呼啸的风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过来了——我被一个宽大的双手一把拎起,跌进了他的怀里。
好像是个男人。
他搂着我滚了好几圈,双臂牢牢护住我,尽可能地让我不再受伤。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滚动终于停下了。
我的头昏昏沉沉地,眼皮似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他将我搂在怀中,焦急问道“姑娘,你还好吗?”
我心头一震。是夜里夫君。
我不会认错他的声音。
但他此时在装不认识我,我自然也得装不认识他。
我半推半就,慌忙问道:“你……你是何人?!”
12.
他微微松开手,说道:“姑娘别怕,我看你就快滚下山崖了,拦了你一把。”
我扶着他的手臂站立,浑身酸痛得直咧嘴,“多谢,你能带我去找我的丫鬟吗?我和她们走丢了。”
他语气关切又温柔地扶着我的手腕“当然可以姑娘,只是你要小心脚边的枯枝。左脚边很容易再一次滑倒。”
我怔了几秒,推开他的手,再一次假装警惕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他沉默着,而后再一次扶上我的手,力道很轻,感受得到,他很紧张。
“就是一个不足挂齿的过路人。”
我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如此提醒我注意,显然是知道我看不清周边环境,不是吗?”
他默了一瞬,说道:“姑娘只要知道,我会安全把你带出去就好。”
我接连后退,差点再一次被绊倒,他紧张得将我搂进怀里。
这熟悉的草木清香,我何尝不知?
我用力推开他,十分不悦,“你既不肯道出真实身份,休想我跟你走。”
他见我执拗,只好说道:“我乃太子近臣,在太子府有幸见过姑娘一面,那日姑娘在书房门前不小心打翻了茶点,淋湿了裙摆。”
“既然知道我谁,为何称我为‘姑娘’而不是‘太子妃’?”
他并未作答,只是小心翼翼将我托举坐上了马。
他半抱着我,牵着马绳,速度很慢得前进着,我心中又气有喜。
顾徽柔,你一定是昏了头。
他胸前的温暖,让我不禁好奇问道“你叫什么?”
他只是笑笑,依旧不作答。
我有些生气,拉着缰绳,“你若不回答,那便把我放下来吧。”
我语气渐渐变得冷淡,“你在怕什么?怕我一个弱女子?还是怕洛元承知晓你今日和我共乘一匹马?”
我拉着缰绳,马有些不悦,就在我以为会再一次被甩出去时,
他伸出手掌覆在我的手上,化险为夷。
我一个踉跄跌入他的怀抱,熟悉的温情再次包裹着我。
我能感受到他呼吸声愈来愈重。
这人夜里抱我哄我要我,如今白日却和我保持距离?
和洛元承一丘之貉,欺我瞒我。
我胸口一阵怒意涌上心头,用力推开他的手掌。
“洛文熙”他再次握住我的手,一起拉缰绳,急忙说道,“下臣名叫洛文熙”
他曾和我分享他骑马驰骋的经历,他说喜欢那份快感。
如今却因为照顾我,似是比路人走得还慢。
心中矛盾散开,既气他迟迟不坦白,又贪恋他给予我的温情和安全感,我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
他很敏锐,轻抚着我的肩膀安抚道,“姑娘大可放松些,我不会再让你摔下去。”
我嘟着嘴,“不管,我就要这般。”
他似是含了些笑意,柔声道:“好,都挺姑娘的。”
这句话,他在和我缠绵的日日夜夜也曾说过很多次。
一阵风吹来,我的鼻尖似有些酸酸的。
“洛文熙”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感受到他的手掌顿了顿,有一丝紧张。“你可曾娶妻?”
“……有。”
“那等我回府,择日带夫人来见我,我送夫人些新奇玩意,以表今日之恩。”
他语气有些慌张,“多谢姑娘好意。我家夫人不便出门。”
“怎么?夫人和我一般有眼疾?”
他顿了顿,思考半晌,应了句:“嗯,夫人从娘胎带下来的病,和姑娘情况相似。”
我笑了笑,“那你可要对夫人好,这病生活终究是不便。”
他点了点头,真诚回应“会的,多谢姑娘提醒。”
我很想直接摊牌,但我知他不会承认。
我将身体紧靠着他的心头,低声说道:“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太子娶了有眼疾的妻子,他身边的近臣娶妻也带这病。你们主仆感情可真好。”
我叹了口气,接着问道“太子娶我,是因为我是顾家嫡女,那你娶她也是有特殊缘故吗?”
“没有,”这次他答得极快,“只是因为钟意她。”
“真的吗?”我不禁反问道。
“真的。”他语气透露着坚定。
可我却笑了起来,“洛元承娶我时也承诺会对我一心一意,如今,他多日未归和外室在一起,我却要出门寻他。”
我转过头望向他,“你知道外室的存在吧?”
他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我轻拍了下他的心口,“希望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伤害你的夫人。”
他虽未吱声,但我却能感受到他急切的心跳声。
13.
洛文熙带我骑马找到了正在四处寻我的车队,留了一句“姑娘还是尽快回府疗伤为好。”便潇洒离去。
我急不可耐拉着元梅问洛文熙的相貌,“这位洛公子和太子殿下竟有七八分相似,多了几分潇洒恣意。”
原来如此,如此相像的二人,夜间他扮作洛元承的模样走动,自是不会被怀疑。
我气得咬牙,元梅则替我上药,我感觉这药和我平日里擦伤用的气味不符,便问道“这是新研制的伤药吗?”
元梅摇了摇头,“这是刚刚那位公子留下的,说效果很好。”
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他总是受伤,随手带药也是常态,可今日却给了我,万一……
我按压着胸口,淡淡道了句“走吧,去找洛元承。”
元梅在我耳边低语道“洛公子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们。”
我没好气道“随他去吧。”
洛文熙一直到跟着我们到山间别苑附近。
我并未真正进去,只是让元梅替我进去看了一番。
刘清洛已经有了5个月的身孕,洛元承正陪着她在庭院用点心。
一口一口小心喂进刘清洛的嘴中,两人恩爱不舍。
我站在别苑树下听着元梅讲述的这一切,神情淡定,元梅问道:“小姐难道不生气吗?”
我摇了摇头,他如此欺骗,我的心早已不会为了他掀起波澜。
门口的侍卫看见我来过,定会知会洛元承。仅此就足够了。
14.
回府的路上,我故作黯然神伤之态,回府后便吩咐春芽和元梅收拾行囊随我搬出府,我在郊区有一别苑。
我早已吩咐元梅回顾府将此事告知我爹,别苑内一应事项已安排妥当。
同时告知我爹,“如今情势,顾家帮衬太子的事情,需按兵不动。”
我从东宫搬离回顾家别苑的事情,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这样一来,洛元承就不能光明正大迎刘清洛入府,而我顾家,洛元承也得绞尽脑汁,用足够的诚意换回这一臂膀。
一切都已做到当前情势下的最妥帖,而我心里却布满寒意。
我不是没有想过堂堂太子此生还会有其他女人,但我不能忍受欺骗,甚至找一男子和我圆房,夜夜哄我,为了稳固住顾家这层关系。
而我深陷棋局,傻傻以为他只是白日太忙冷落了我。
而洛文熙,我也恨!
他对我的宠爱都是假象,不过是洛元承膝下的一条狗。
我紧紧攥着裙边,暗下决心,事到如今,我只想让他二人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尖感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碎了呢?
我坐在窗前望向眼前模糊的明月,那熟悉的声音伴着开门声传来,“徽柔,今日怎么不开心?”
呵,这是再一次扮作洛元承来求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