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母亲节到了,我怀揣着好不容易攒了一年的三万块钱,到商场给我妈买了个大金手镯。
回到家,我刚想献宝似地给我妈一个惊喜,却见我妈正和我舅舅打电话:“什么?给女儿分房子?你老婆是不是有病啊?”
我愣住了,过一会儿她打完电话,看到刚进门的我,还一脸地愤然:“你说你舅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拆迁分了四套房,她竟然想分给女儿一套!”
我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个装金手镯的首饰盒,我妈还嫌不解气,继续说:“这不,搞得家里炸了锅吧?你舅和你表哥表嫂坚决不同意,她不是在找事吗?”
我没说话,默默地进了房间,把金手镯取出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本来是母亲节要送的礼物,现在还是送给我自己吧。
因为我家马上就要签拆迁合同了,可能也会得四套房,我妈刚才的话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1
我真不明白,同样是爸妈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儿子和女儿会被贴上不同的标签。
女儿的标签是感恩、付出,儿子的标签是继承、索取。
我曾经以为,我爱这个家,就会让他们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可是我想多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因为我的单方面付出而如此轻而易举地改变?
我无力去抗争,但我可以不再对他们有不切合实际的期待,今天母亲节买的这个金手镯,就是我从此停止对他们付出的见证。
吃饭了,大家坐在饭桌旁,我妈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上的大金镯子,皱起了眉:“你这是金的?小姑娘家家的,戴这个干啥?”
我拨拉着碗里的米饭,淡淡地道:“哪是什么金的,十块钱买着玩的。”
我妈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这还差不多,别一天到晚就想着花钱,多攒点钱放我这里,妈帮你存着。”
我爸白她一眼:“存你那里?早晚就得让你拿去娘家!乔乔你一个月五千的工资,应该存个三四千块存我这里,免得你到乱花钱。”
存他那里?别搞笑了,这个“存”字对于他来说只是比“抢”字说起来好听一点罢了。
我埋头吃饭没说话,弟弟却突然指着电视里的母亲节广告,叫道:“哟,今天是母亲节,姐,你今天一定给妈买了礼物吧。”
我妈故做矜持状:“买什么礼物哟,没必要。”
我爸没好气地瞥我一眼:“买个狗屁的礼物,给钱省事得多!”
从小我就发现,弟弟再怎么顽皮捣蛋,爸妈都舍不得责备他,而我稍微不如他们的意,就会换来一通打骂。只有在我拼命地表现“乖、懂事”甚至讨好时,才能好不容易得到他们的一个笑容。
因此,从我十二岁起,我就开始想着法子通过节日来表示我的孝心。
每年母亲节更是我表达孝心的重头戏。给妈妈送的礼物,从一幅自己画的画到后来的一条丝巾,再到一件新衣服,再到最新款手机、贵妇级护肤品,礼物随着我的长大而不断升级。
所以全家人都已经习惯了,母亲节我必有惊喜送给我妈,我妈骄傲地逢人就夸我是“贴心小棉袄”。
是小棉袄又怎么样呢?我做得再好,哪怕是中学年年考全班第一,大学四年全靠勤工俭学,也换不来他们对我平等的对待。
尤其是今天听到我妈的话,我的心终于凉透了。
现在,我看向我弟:“弟弟,你今年刚参加工作,这是第一个母亲节,你买礼物了吗?”
弟弟只比我小两岁,从来没想过要送母亲节礼物,似乎这个节日只有我有义务去制造浪漫和惊喜,而他只需观赏。
弟弟被我噎住,怔愣着说不出话。
我爸不悦地道:“他一个男孩子,送什么礼物,这都是女孩子干的事儿。”
我妈不高兴了,故意负气道:“算了算了,过什么母亲节,我才不要你们送我什么礼物。”
这要是往常,我早就把礼物拿出来了,现在,看着已经被我戴在了手上的金手镯,我没再吱声。
既然房子全都是儿子的,那还是让儿子给她尽孝心吧。
饭桌上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弟弟一眼看到垃圾桶里我刚扔的首饰盒的包装袋,他走过去细看了一下,惊叫起来:“周乐福?是谁买了周乐福的金首饰?”
我妈一听条件反射地看向我的手腕:“你,你这是周乐福的?”
弟弟不由分说,一手抓住金手镯端详起来:“没错,这就是周乐福的!上面还有足金刚印呢。”
弟弟做恍然大悟状:“我就知道,姐这是想给妈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妈脸上浮出一抹娇羞的微笑:“这孩子,真是的….”
我爸瞪圆了眼睛:“啊?这得多少钱啊!”
弟弟忙催我:“快啊,给妈戴上,看合不合适。”
我一把挣扎了弟弟的手,另一只手护住金手镯:“弟弟,你别闹了,这个是我自己的。我给妈送的礼物在这呢。”
说着我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这是在买金手镯的时候,店家送的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写着:“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
我双手把卡片递给我妈:“妈,这个送给您,您的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
他们三个全都懵了,我妈在金手镯到卡片的巨大落差下气得脸色通红,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弟弟打破了沉默:“姐,你,你,这,别开玩笑了吧。”
我看着他正色道:“不,不是玩笑,母爱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这话有错吗?”
弟弟还是不死心,问:“那,你的礼物就是这个卡片?”
我冷笑:“是啊,你的礼物呢,我看是连张卡片也没有吧。”
说完又转向我妈道:“妈,反正您节省惯了,我想想还是不花钱算了,免得您心疼。”
前年我花七千块钱给我妈买了最新款的手机,第二天就到了弟弟手上,去年我花八千块给我妈买的贵妇级护肤品,她转头就让弟弟送给了女朋友。
这次弟弟估计是看上了这个金手镯想着明天又可以去送给女朋友了吧。
呵呵,这回我才不会让他如愿。
看着我递上的卡片,我妈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便发作,只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的笑接过了卡片。
我爸见状清了清嗓子:“乔乔,你一个小姑娘,戴这么个大金镯子干啥?俗气!还不赶紧给我让我收着。”
我抬头浅笑:“爸,我是个俗人,就喜欢俗气的东西。”
弟弟冷言讥讽:“没男人送首饰也就算了,还花那么多钱自己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爸更加火大:“就是,哪家姑娘的首饰不是男人给买的?”
我看着他:“爸,这么说,您一定给我妈买了不少首饰吧?拿出来看看呗!”
“你!”我爸被这句话呛得脸都涨红了。
我爸这辈子干啥啥不行,挣得钱还没他花的多,别说给我妈买首饰了,给我妈买衣服都很少见。
他也就是靠啃老,连我们住的这套房子都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
“啪”!我妈气得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我不要,让她自己戴着!”
弟弟正欲说话,门铃响了。
开了门,是舅舅和舅妈还有表哥。
2
舅舅一进门就对着舅妈嚷道:“你问问姐,哪有给女儿分房子的道理。姐,你说说,你们家也快要拆迁了,你们可能会给乔乔房子吗?”
我妈立马平复了一下刚才的怒气:“怎么可能?我说弟妹呀,平时你也千聪万明地一个人,怎么到这个时候就糊涂了呢?房子给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可别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舅妈低着头小声说:“前几年我病了躺床上都是我家萍萍又出钱又出力地伺候,她现在没房,我就想….”
我妈大着嗓门,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想什么呢?她不是你生的你养的?怎么就照顾一下你就有了天大的功劳似的,咱养女儿干啥的?不就是想老了有个人照顾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得为表姐鸣不平。
当初表姐结婚的时候,他们张口要了28万8的彩礼,一个子儿都没让表姐带回去,表姐夫家里也不宽裕,就一直没钱买房,表姐生了孩子之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拮据了。
可当舅妈生病卧床后,表姐两口子任劳任怨,忙上忙下,前前后后地伺候、送医院,出钱出力,而且表姐还辞了工作专门照顾舅妈到她完全康复。
现在舅舅家拆迁得了四套房,如果给表姐一套,不也是对她夫妻两个孝心的一份回应吗?
而且,表哥结婚的时候,舅舅舅妈已经给他首付了一套房,现在拆迁分了四套房,他想要全占,这也太贪心了吧?就因为他是儿子?女儿就只有付出的义务而没有获得的权利?
表哥气汹汹地打断舅妈的话:“人家女儿都还要给家里盖房子呢,你倒好,还想倒给她房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爸完全站在表哥那一边:“弟妹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萍萍没房子能怪你吗?只能怪她没找到个好男人!再说了,母亲生病了,她照顾一下就是应该的!”
弟弟也附和着:“就是,舅妈您就别钻牛角尖了。”
呵呵,瞧他们配合得真好,全然忘了我这个女儿的存在了。
舅妈被他们七嘴八舌地一说,态度立马转变了:“也是,我养的女儿伺候我是应该的,听你们这么一讲我舒服多了,看来是不应该给她房子。”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舅舅、舅妈、表哥,当初表姐和表姐夫伺候舅妈两年多,难得这么孝顺,你们可别伤了他们的心。”
表哥不以为然:“不给房就是伤了他们的心?那们有什么脸想要娘家的房子?”
我妈对我喝道:“床前尽孝本来就是女儿的义务,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哪个不是女儿在伺候的?没女儿那是没办法,有女儿那就是女儿的义务。”
我气不过反问:“尽孝全都是女儿的事,儿子就白白得房子,凭什么?”
舅舅上下瞟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对我妈道:“姐,看样子你家乔乔就是想要房子呢。”
我妈脸上挂不住了,刚才因为大金镯子引来的火也一起冲了上来。她突然冲上来左右开弓就给了我两个大耳光:“凭什么?!就凭你以后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咱家的房子可不能给外人!”
我猝不及防,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对着我妈大喊道:“外人?!要女儿尽孝的时候怎么不说女儿是外人了?”
表哥脸上一副“打得好”的表情,怼我:“养女儿是干啥的,不就是想老了有个人端茶送水吗?我们做儿子的,要干大事,光耀门楣靠我们当儿子的!”
弟弟闻言撇撇嘴:“对对对!”
我流着泪冷笑:“光耀门楣,那你们俩倒说说你们做了啥光耀门楣的事儿了?”
“你!”我嘶哑着喉咙指着表哥:“娶个老婆花了八十多万,自己一分钱没有,不仅把你爸妈的钱都霍霍光了,还让我妈搭进去二十万!这就是光耀门楣对吧?”
“啥?二十万?!”我爸和弟弟跳了起来,一齐怒视我妈,我爸:“好啊,你个败家婆娘,是恨不得把咱整个家都端给你弟吧?”
舅舅、舅妈和表哥一脸的尴尬,舅舅支支吾吾:“那个,姐夫,我们以后会还的。”
我爸狠狠瞪他一眼对着我妈大吼:“还个屁!这些年你往娘家搬了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妈恼羞成怒,顺手拿起一个玻璃水杯就朝我扔过来:“白眼狼,要你在这胡说八道!”我一偏,水杯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又指着弟弟:“你!大学都考不上,好不容易花钱送你进了职校,你成天不学好,勉强混了个毕业证,找了个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恨不得天天请假在家打游戏,光打游戏这一年就花了小十万,成天找爸妈要钱,就这也叫光耀门楣?”
弟弟见我揭了他的老底,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又踹了我一脚,我摔倒在地。
我爸冷眼旁观,我妈咬着牙拍手道:“打得好!没家教的东西!”
没家教?骂得好!我慢慢地爬起来,任泪水长流:“对,我根本就没有家,哪来的家教?!”
从小到大,弟弟对我拳来脚往的,爸妈从来都习以为常了,只有我还想着这是我的家,妄想着得到父母亲人的爱,还自作多情地每年过什么母亲节!
呸!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家就是他们仨的,和我无关!
舅舅啧啧着嘴,火上浇油:“姐,真没想到你们家乔乔胆还挺大的,那我们家萍萍是不敢顶嘴,我就是不给她房,她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妈的心头火已经烧得旺旺得了,她颤抖着嘴唇,指着门口,对我吼道:“滚,你给我滚!”
我抓起包就要往门口冲出去,弟弟却一把拖住我的手,狠命地拨拉着我的金手镯,想从我手上褪下来:“走可以,把金手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