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月十五日清晨，迪西亚基地。
公务机降落的时候，杰瑞•程才醒了过来。在这架用了八个小时，从伦城直飞迪西亚基地的“湾流”G550型公务机上，他是唯一的乘客。因为走得太匆忙，MSIS的后勤部门都没来得及安排乘务员。
在飞行途中睡觉是一种好习惯，不但能养足精神，还可以调整时差。
何况，昨天打了几场拳。
等他收拾完毕，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前来接机的人员已在外等候多时。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人女性。大波浪棕色长发，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精雕细琢的五官；穿的是配长裤的黑色女士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打底，把前凸后翘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清妆淡抹不显妖艳，处处透露着外勤人员特有的干劲。
见到她的时候，程立即就明白伍德说的“老相好”是什么意思了。
程不但认识她，还“非正式”的交往过一段时间。
她是艾尔莎•约翰逊，FIA特别行动处的特派情报官。
特别行动处独立于各地区行动处之外，向专管行动的副局长负责，拥有独立行动权，通常从事见不得光的秘密行动。
因为容易获得提拔，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所以担任特派情报官员的，往往是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艾尔莎就是如此。
数年之前，安排无人攻击机，在巴格城机场外面炸死恐怖头目的那次行动，就是由她组织与实施。后来被灭口的地区行动处的负责人，其实是冒名顶替，想抢走属于她的功劳，结果成了替死鬼。
那次行动让艾尔莎声名远扬，从此成为了特别行动处的头号干将。
其实在入职特别行动处之前，她在FIA就小有名气，是少数在几个地区行动处都干过的女性外勤特工之一。
在她身后，停着三辆雪弗兰的萨博班大型SUV。
随行四人，三名司机在车上，站在艾尔莎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明显是她的助手。
这老娘们，还是喜欢讲排场！
“艾尔莎！”虽然心里很是不削，但是杰瑞•程依然满脸堆笑的走了过去。
其实，他只比艾尔莎小五岁，而且不修边幅的模样，看着像三十好几的中年人，一点都不显年轻。
“杰瑞！”艾尔莎也很热情，走近之后还主动拥抱了程。
巴格城的那次行动，是由MSIS提供情报支持。在发动袭击之前，由MSIS负责确认目标人员身份。
当时，MSIS派来负责情报对接工作的就是程。
正因为程积极配合，及时确认了目标身份，艾尔莎策划的打击行动才获得批准。
行动期间，程与艾尔莎频繁往来，几乎天天在一起。程的能力得到艾尔莎高度赞赏，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在行动结束后，两人还交往了几个月，最后因为实在不太方便才告吹。
其实，让两人分手的真实原因并不是隔着大洋。
再说，两人交往也不是因为互有好感，更加谈不上郎才女貌。
拿感情做文章，一直都是套取情报的主要手段。别说在日常，哪怕在翻云覆雨之间，两人也在寻找对方身上的缺点。
一路无话，几分钟之后就到了落脚的地方。
不是程想像的宾馆，也不是营房，而是一座用来停放大型飞机的机库。
机库前端，停着一架“C十七A”运输机。一些穿陆战队迷彩服的军人在几名FIA特工的指挥下，正在把运输机里的货物搬下来。还有一些技术人员在组装仪器设备，像是在搭建指挥中心。
靠进后门那边是一排分为上下两层的板房，下层是用来放设备的仓库，上面是宿舍。
显然，艾尔莎他们也是刚到不久。
自从反恐战争打响之后，在所有综合军事基地，都有一处类似的场所，大部分都是大型机库，专门提供给由FIA牵头的特种部队使用，确保在任何时候都能为执行紧急任务的特种部队提供支持。
留给程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折叠单人床，只有一个充当衣柜的文件柜与一张椅子。
“走廊最左侧是男士洗手间，我住在隔壁。洗漱用品放在柜子里，还需要什么，我找人安排。”艾尔莎站在门口。“不过，这次的调查行动不会持续太久。不发生意外的话，三五天就能完成。”
“你们的调查报告，可没有这么乐观。”回头看了眼艾尔莎，程脱下上衣，取出了放在柜子里面的迷彩服。很合身，艾尔莎没有忘记他的尺码。
迪西亚基地在热带，梵炎洋的正中央，非常的闷热。
“我们已经派出巡逻机，正在搜寻‘人相海神’的残骸。”
“找到了？”程已经开始换裤子。
虽然这座岛屿属于布兰王国，但是在几十年前就租借给了纽兰国，包括机场在内的军事基地都是由纽兰国出资营建。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程在来到迪西亚基地之后，就得听从FIA的调遣。
程是情报人员，并不是现役军人，没有配套的制服，在行动中使用纽兰国军队的制服并没有问题。
“别抱太大的希望。”
这娘们一直都在说废话！程把目光转了过去。
“人相海神”其实就是海军版“世界鹰”，为最大的无人机之一，翼展接近四十米，超过737-700型客机，使用轻质复合材料制造机翼跟蒙皮。哪怕从万米高空坠落，也会飘在海面上。
“在那次事件之后，我们加强了保密措施，以此来防止敏感设备落入敌手。”
听艾尔莎这么一说，程才明白了过来。
她说的“事件”是在几年前，一架大型无人机在霍兹海峡上空被击落，残骸落在了敌国境内，等于被抓了现行，不但有很多敏感的先进设备落到了敌国手里，还让纽兰国当局丢尽颜面。
虽然艾尔莎没有直接说，但是所能采取的保密措施，无非就是采用更先进，破坏能力更强的自毁系统。比如由微型爆破索与小型电子雷管组成，靠分散布置的数字引爆器控制的多余度自毁装置，就能把失控的无人机炸得粉碎。别说搭载的敏感设备，哪怕是一块完整的蒙皮都不会留下。
换好裤子，程才说道：“我们会全力配合，只是得让我全程参与调查行动，共享获得的情报。”
艾尔莎没接话，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让程参与调查没有问题，可是要跟MSIS共享收获，就没那么简单了，至少艾尔莎无法做主。
“按照你们提供的情报，诺亚重工在那边建造的不是半潜船，而是一艘超级浮船坞。如果我没有记错，全球有能力建造浮船坞的国家，总共都不到五个，而能够建造超级浮船坞的国家或许只有两个。”程已经换好衣服，走到了门边。“不瞒你说，我们也想搞清楚，诺亚重工是从哪里获得的技术。”
“杰瑞，你了解我，知道我……”
“艾尔莎，我确实很了解你。比如说，你肯定没打算告诉我，早在几个月之前，你们跟潜伏在斯兰国的情报人员失去了联系，至今都没能重建当地的谍报网。要不然，也没理由让我们参与进来。”
像被人抽了一巴掌，艾尔莎的脸皮迅速抽动了几下。
显然，她根本没有料到，程竟然丝毫不念旧情。别说是留点情面，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就以程开始那番话的语气，两人根本不像是好聚好散的前恋人，而是有着不解之仇的冤家对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是盟友，肯定得相互支持。要是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又谈什么相互帮助呢？”程走了过来，还特意靠近了一些，几乎贴着艾尔莎的耳朵说道：“大家为机构办事，公事公办就好了。”
像受到了刺激，艾尔莎一把推开了程。“十五分钟后开会介绍此次行动的相关事宜，你收拾好就下来。”
等艾尔莎出去，程才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能力出众，做事的手腕也没得说，但是论脸皮厚薄，艾尔莎还是差了一些，或者说是放不下架子。
艾尔莎没有去组织人员开会，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点上一根烟，抽了几口后，她才去启动了放在桌子上，提供给外勤人员使用的笔记本电脑。
让她头痛的不是程，毕竟交往过，算得上知根知底。
如果程念旧情，还因此玩忽职守，肯定成不了MSIS的王牌特工，更别说获得MSIS传奇人物亚瑟•伍德的器重。
此外，程提出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问题其实是在另外一边。
艾尔莎还没抽完烟，通信窗口里出现提示信息，对方已经启动了视频通信设备。
灭掉烟头，整理了一下头发，艾尔莎才走过去，接通了视频电话。
“艾尔莎。”
“局长。”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在接通电话的时候松了松领带，看背景是在办公室里。
他是罗伊•克里，FIA的行动副局长，特别行动处的直接领导人。
艾尔莎用了几分钟，大致说明了情况。
“你跟我说过，他很年轻。”
“没错，他确实很年轻。”艾尔莎耸了下肩膀，言外之意是，年轻不等于容易对付，而且她没说程好应付。
“照你的意思，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在四郎过的情报网络早已瘫痪，而且至今都没有恢复。现在能够提供协助的，就只有MSIS。”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康特打电话。”克里说的康特是MSIS的局长。
艾尔莎很无语，似乎在克里眼里，没什么是一个电话不能解决的，而且向高层施压就能解决基层问题。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肯定不能这么说。
“此次调查行动是秘密进行，而且事发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向外界公布‘人相海神’失事坠毁的消息。即便是跟MSIS合作，也仅限于机密行动处少数人员。要是现在跟MSIS高层联络……”
“我认识伍德，虽然他不是很好说话。”
“程是直接听命于伍德的高级情报员。”艾尔莎不得不把话挑明，让克里知道，此事没办法忽悠MSIS。
克里又松了松领带，脸色明显不是很高兴。
“程在特种部队服役期间去过斯兰国，这也是伍德派他担任联络员的原因。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由上级施压，反倒有可能坏事，毕竟是他负责跟我们对接。再说了，他的立场就是伍德的立场。”
“他以前是特种兵？”
艾尔莎点点头，表示克里没说错。
其实，艾尔莎也是故意提到了这一点，因为克里在担任特别行动处长之前，在德尔塔部队服役了二十多年。
在额头上揉了几下，克里才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先答应他的要求。只不过，你也要多留几手。有别的事情，随时打电话跟我联系。此次的调查行动已经受到总统关注，绝对不能有差错。”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等到克里关闭设备，艾尔莎才合上笔记本电脑。
克里说得非常清楚，只是“先”答应程的请求，也就是说要不要跟MSIS共享情报，还有得一说。
这可不是好事。
在情报界，口头承诺等同于书面保证，信用是合作与交往的基础。
别说盟友，哪怕是跟敌国的情报机构往来，也要讲信用。
现在摆MSIS一道，今后肯定会遭到报复。
可是，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呢？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热闹了起来。
艾尔莎带来的，不止是几十名FIA的勤务人员，还有一支海狮突击队的小分队，总共有八名突击队员。
在FIA勤务人员搭建指挥中心的时候，这些突击队员去靶场测试了带来的武器。
虽然每支小队有一名专门负责管理与维护武器装备的军需官，但是通常情况下，都是由突击队员自行保管单兵武器，尤其是枪械。这么安排的一大好处，就是突击队员能根据个人情况选择使用附带装具，比如光学瞄准镜。要是肯花钱，突击队员甚至可以自行购买性能更好的枪械。
正是如此，在每次执行任务之前，都要对枪械进行校准。
当然，对海狮突击队的官兵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且迪西亚基地本身就是海狮突击队的主要部署基地之一。
在机场的南面，有一座能够测试所有枪械的D级靶场。
现在，突击队员回来了，气氛也就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