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此娇娘，大司马当真好福气。”百里晋言笑晏晏。
“沈湘俗人一个，又不懂晋公子那些风雅，”沈湘笑了笑，“不过流连些娇花美眷罢了。”
百里晋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别人不知沈湘为何包下徐婉，他会不知？
与自己装什么？
这般装下去，实在无趣。
“大司马说笑，”百里晋微微拂袖，“入席吧，太后娘娘应该也快到了。”
三人进了宴厅，此时厅中已经满是贵胄权臣，三五成群，十分热闹。
沈湘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红人，一进宴厅，众人自然趋之若鹜。
生怕迟了一步，攀不上与大将军沾上一句的关系。
又见沈湘身后的徐婉，连带着也无半分轻视，好不客气。
徐婉见惯逢迎种种，倒也见怪不怪，找个僻静角落，悄悄隐去。
徐婉闲闲避到一旁，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姑娘为何到这角落？”百里晋问。
徐婉微笑，“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怎会没些分寸？”
“十里桥处始终不见你的信，我还有些担心，没想到你已经化险为夷。”
百里晋目光掠过众星捧月的沈湘，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之后种种曲折，日后有机会再说与公子，”徐婉低声，“不管怎样，前夜还是多谢公子搭救。”
百里晋摆了摆手。
“那你现下在何处栖身？”
徐婉眼神黯淡下来，“将军府。”
百里晋微微抿唇，又温和笑道，“若有什么帮得上忙，姑娘仍可给十里桥报信。”
徐婉点点头。
就在众人逢迎热络之时，太后的凤驾已到澄园。
众人跪了一地。
隆裕太后牵着年幼的承庆帝入了上席。
众人落座，徐婉在人群边缘，抬眼想找沈湘，却发现他已在太后旁边的席位。
而他身边坐着的，是傅若微。
徐婉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自己在妄想什么，当真以为是家眷随行么？
沈湘身边的，只能是朝瑰公主！
然而沈湘的目光，也始终没有往徐婉这边瞧上一眼，好似将她带入宫中之后，便与他无尤了。
也罢，这男人不是早就将自己一切的幻想都踩得粉碎？
再多踩一脚又何妨？
“徐姑娘可与我同席。”
身边又响起百里晋的声音。
徐婉点点头，带着几分麻木，跟在百里晋身后，挪到较远的席位上落座。
众人就有这种本事，明明都知徐婉与沈湘的关系，可此时她坐在百里晋身边，众人也不觉奇怪，都好似没有看见一般。
沈湘余光瞥见徐婉落座，这才将身子闲闲靠在椅背上。
一旁的傅若微初见沈湘，心中早已惊为天人，想到他便是自己未来夫婿，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忐忑。
目光游离之下，不知怎地，落在了远处的徐婉身上。
想到方才在玉坤宫外，这烟花女子竟然敢顶撞自己，傅若微脸色立刻一沉。
“大将军与我既有婚约，便该将那些腌臜东西扫出门去。”
傅若微带着些娇蛮，赌气似地开口，但目光还是不敢与沈湘对视。
片刻，不见沈湘回应，傅若微讶然转头，却见他自顾自地斟酒吃菜，对她方才的话好似充耳不闻。
“大将军？”
沈湘侧目。
“方才我说的，将军不曾听见？”
傅若微这话，竟好似质问。
沈湘在袖中的右手，攥了一攥。
“腌臜？”沈湘似笑非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敢问公主，何为腌臜？”
傅若微一噎。
“自然是那妓……烟花女子。”傅若微脸上微红。
沈湘笑笑。
“我若没有记错，宣王府中，最受宠的那位姨娘，被你父亲赎身时，不过及笄光景，不知宣王妃当年是否也如公主这般苦口婆心？”
“公主每日在府中，是否也这般劝说父亲？”
傅若微脸色涨红。
她父亲前年替这位姨娘赎身时，已近半百，为了赎身一事，还与京中另一位王孙争了一场，当时便沦为京中笑柄。
而沈湘，竟然将此事公然拿出打她耳刮子！
傅若微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碎！
沈湘勾了勾唇角，仍是自顾自饮酒吃菜。
二人无语，傅若微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徐婉身上，眼中恨意更甚。
若不是这勾栏女子狐媚惑人，自己也不至于被沈湘这般冷待。
徐婉倒是被照顾得很好。
百里晋布菜斟酒十分周到，尽显谦谦公子的风范，徐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不必费心，这些事本该我来。”
“不妨。”
百里晋替她斟满一杯。
“太后娘娘如今倒成了寂寞高手，”百里晋忽然闲闲道，“你看看席下这些嫔妃，当年可是与太后娘娘争得你死我活。”
徐婉讶然。
他竟然与自己说这般放肆的话，就不怕自己摆他一道？
百里晋面上仍是一贯的谦谦有礼。
徐婉心中却想起那夜，他折下芙蓉花的神色，快意中带着些疯狂，与他在人前简直判若两人。
思及此，无论百里晋如何谦和，徐婉始终谨慎。
沈湘之后，她已不会相信任何人。
“看来沈湘对你，确是伤得不浅。”百里晋微微叹气
“公子何出此言？”沈湘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烈酒入喉，带着些肆意。
“你可知你与那人相似何处？”
那人。
沈湘心中一动，鬼使神差便脱口问道，“何处？”
“眼睛。”
沈湘微微蹙眉。
“抑或说，眼神，”百里晋眯眸，好似回忆过往，“还有那琵琶声。”
“公子也见过那人？”
百里晋神色更加黯淡下来。
“何止见过。”
“那她……”沈湘欲言又止，只觉得百里晋脸上的哀凉不似假装，令她不忍再问。
可心中对那人却越加好奇。
身旁一阵急促脚步声响。
“太后娘娘口谕，请徐姑娘上前献艺。”太后身边宫人躬身道。
百里晋皱眉。
宫中岂会没有乐工伶人，为何要让徐婉上前献艺？
徐婉放下酒杯，眼眸低低扫过太后，目光落在太后身旁不远处的傅若微脸上。
只见傅若微眼中讥诮与快意，一览无余。
徐婉心中瞬间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