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拽着他的手腕,让他在凳子上坐下,又匆匆从书包里找出了棉球纱布。
小嘴还碎碎念着:“我都说了要带这些以防万一吧?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又拖过来一张椅子,紧挨着他面前坐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周小军双手环,靠在工作台上,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和后怕:“凛哥,你刚才太猛了!那一脚,直接把那孙子踹飞了!野茶岭有你守着,那些牛鬼蛇神谁还敢来?你简直就是咱们这儿的守护神!”
江凛被他夸张的说辞肉麻到,没接话茬,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也检查一下自己,刚才挨那一下不轻。”
“我皮厚,没事!”周小军憨笑着拍拍肩膀上的灰,眼里满是崇拜。
江凛没再坚持,只在心里默念着“守护神”这三个字,唇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嘲。
十年前他和徐彪的那笔烂账还没清,今晚又断了他财路,这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
以徐彪那小心眼爱算计的个性,这事恐怕还没完。
他正出神,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眉心狠蹙了一下。
“别动!”祁欢低斥。
她鼻尖还红着,正低着头,用镊子夹着蘸满碘伏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掌心上的血污,呼吸因为专注而放得很轻,浓密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落浅淡的阴影。
温热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掌心。
那点微痒,竟比伤口的刺痛更让他难以忽视。
“说了让你小心点的。”
祁欢小声抱怨,带着尚未平息的鼻音。
江凛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她靠得很近,身子几乎贴到他的膝盖。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纤细的脖颈,和睡裙领口下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窗外浓稠的夜色里。
周小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这气氛有股说不出的黏稠,于是挠挠头,很识趣地开口:“那啥,凛哥,你们弄着,我去冲个凉。”
说完,也不等回应,一溜烟跑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指挥室的门。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
祁欢仔细地清理完伤口,给他缠了一圈绷带。
江凛身体有些僵硬,他习惯了冲锋陷阵,也习惯了受伤,此刻被她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一种陌生的酸胀情绪悄然漫上心头,让人无所适从。
“只是小伤。”他再次强调,声音却有些沉哑。
“小伤也是伤,”祁欢头也不抬,气鼓鼓的吐槽,“你身上那么多疤,每一次都说是小伤。”
江凛默然,无法反驳。
她包扎的动作不娴熟,却异常认真,打完结,还轻轻摸了摸纱布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好得快些。
“好了,”祁欢终于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她拔高了声调,“这几天不许沾水,听到没有?”
灯光下,她小脸素净,眼神清澈,一副教训人的口气,惹得江凛勾唇笑起来。
“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嗯?没大没小。”
祁欢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收拾了东西,小傲娇地昂着脑袋,转身就回了房。
–
护林站的排班是半个月一轮换,周小军休假回了家,李叔却打电话来说家里有点事,得请几天假,江凛又跟另一个来接班的兄弟一起顶了几天。
这样一拖拉,就到了八月下旬。
开学的子也近了。
祁欢坐在卧室的木板床上,将自己的衣物和书本一件件收进背包,恍然觉得在野茶岭的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场梦。
江凛站在院子外边信号好的地方,刚在手机上买了两张去东州的火车票,打算陪祁欢去学校报到,陈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按了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陈丰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凛哥,出事了,徐彪那个王八蛋,他妈的带人把老四的餐馆给砸了!”
江凛眼神骤然一沉,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人怎么样?”
“就刚才!他和他保释出来的那四五个人,拿着棍子进去一通乱砸,客人都吓跑了!老四想拦着,头上挨了一下,见了红,不过不算太严重。”
陈丰压不住火气,语速极快:“那帮杂碎撂下话了,说要么让李叔把你从护林站开除,要么他们隔三差五就来砸一次,让老四餐馆永远不得安宁!”
江凛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骨节都泛了白。
李叔是护林站的站长,的确有开除他的权力,徐彪这一招还真够阴险。
估计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跟李叔开这个口,否则李叔不可能被家里的事情拖着,迟迟没回野茶岭。
李叔必定是竭力维护了他,那帮人才会狗急跳墙,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知道了,”他嗓音沉冷,“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江凛抬眼,正对上祁欢仓惶望过来的目光。
“小叔,出什么事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先送你回家。”
祁欢愣了愣,终究没再追问。
下山的路,机车引擎嘶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
祁欢紧紧环着江凛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风声在耳畔呼啸,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担忧和恐慌。
她极少见江凛那样阴沉冷厉的眼神,她甚至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安地在他身后,将他再抱紧了些。
暮色中的小镇轮廓渐渐清晰,灯火次第亮起,机车直接刹停在小独栋的大门口。
江凛长腿支地,稳住车身,祁欢松开手,背着包跳了下来,却站在原地没动,欲言又止。
江凛拨开头盔挡风镜,露出那双深邃沉静的眼,傍晚的天光在他硬朗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进去,锁好门,我没回来,谁敲也别开。”
祁欢乖乖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江凛想了一下,依旧不放心,又打电话让陈丰叫了两个兄弟过来他楼下守着。
交待完后,他拨下挡风镜,拧动油门。
黑色机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入渐浓的夜色,尾灯两点猩红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