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将一切声响都吸了进去。
陆珩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几乎要放弃，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晚，有些事，忘了，也许是好事。”
说完，他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再次亮起，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出去吧，我还有工作。”
又是这样。
拒绝沟通，封闭自己。
林晚站在那儿，看着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和记忆中那个少年清冷倔强的身影隐隐重叠。
好像还是那么冷漠，那么自我。
但奇怪的是，她现在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除了惯常的那点讨厌，好像还混杂了一丝别的更复杂的情绪。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好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好。”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
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忘了也好？
可她不是忘了，她是本就没经历过啊！
这巨大的记忆空白，像一个黑洞，不断吸扯着她的好奇心。
她迫切地想知道，是什么让骄傲明媚的林晚堕落，是什么让本该亲密的夫妻关系变得如此冰冷。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条微信消息，发信人是苏蔓。
消息内容很简短，措辞小心翼翼：
「晚晚，听吴妈说，你前几天不太舒服，现在好点了吗？很久没见了，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要不要一起喝个下午茶？就我们俩，聊聊天。」
林晚盯着这条消息，顿时激动起来。
苏蔓，她从小到大的闺蜜，最好的朋友。
可听吴妈提过一嘴，这几年因为自己性情大变，两人关系已经疏远了很多，苏蔓甚至很少再主动联系她。
现在，苏蔓却主动发来了这样一条消息。
语气里，满是关切。
林晚心里五味杂陈。
她跟苏蔓一直时嘻嘻哈哈的关系，没想到十年后居然变得这么易碎。
估计又是自己不人事，伤了蔓蔓的心吧？
唉！陆珩不肯说，吴妈知道得有限，孩子们还太小。
蔓蔓或许是她了解这十年最好，也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她立刻打字回复，「好！我方便！时间地点你定，我一定到！」
消息发送成功后，她再次看向那扇紧闭的书房门。
[陆珩，你不肯告诉我的，我会自己找到答案。
这十年的迷雾，我一定要亲手拨开！]
……
翌，市中心一家咖啡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熙攘的车流和盛夏的阳光。
林晚推开玻璃门，冷气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坐着的苏蔓。
十年后的苏蔓变了，也没变。
标志性的短发还在，但修剪得更利落时髦了，不再是高中时那种有点毛躁的学生头。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面前摊开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眉头微蹙，浑身散发着一种“我很忙但一切尽在掌握”的都市精英气息。
哇塞！蔓蔓变成大人了。
林晚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有点羡慕，又有点陌生。
记忆里，苏蔓还是那个会跟她一起逃掉晚自习，躲在场边吃辣条，为了一道数学题跟她争得面红耳赤的假小子闺蜜。
苏蔓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走过来的林晚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合上电脑，站起身。
“晚晚！”
苏蔓快步走过来，张开手臂给了林晚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林晚被抱得有点懵，但鼻尖闻到闺蜜身上淡淡的带着点柑橘调的香水味，那种独属于少女时代的亲密感和依赖感瞬间回归了不少。
她也用力回抱了一下。
松开后，苏蔓退后一步，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上下打量着林晚，从她清爽的丸子头，到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再到脚上那双帆布鞋。
看了好几秒，她才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真是，气色比上次见你好太多了！简直像换了个人！失忆？吴妈说得神乎其神，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林晚在苏蔓对面坐下，招手向服务员点了杯拿铁，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蔓，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去，“先别说我！蔓蔓，你这头发什么时候剪这么短的？好帅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看起来好厉害！这身西装，是名牌吧？你什么时候开始穿高跟鞋的？脚不疼吗？还有还有，你谈恋爱了没？结婚了吗？”
苏蔓被这一连串充满活力的问题问得有点懵，她看着林晚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纯粹好奇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种眼神，她有多少年没在林晚脸上见过了？
五年？八年？还是从她结婚后不久，就再也看不见了？
“晚晚，”苏蔓坐下来，端起自己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试图平复心绪，但语气里的复杂情绪还是流露出来，“你以前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会问我这些问题。”
“什么眼神？什么问题？”林晚眨眨眼，不明所以。
“就……这种净净，没被什么东西污染过的眼神。”
苏蔓仔细斟酌着用词，“以前你看我，要么是充满怨气的，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要么是带着算计的，琢磨着怎么从我这儿打听点什么或者让我帮你做什么，要么就是空洞的，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你不会关心我剪没剪头发，做什么工作，穿什么鞋。”
她顿了顿，看着林晚瞬间黯淡下去的脸，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你刚才问的，我慢慢回答你。头发是两年前剪的，为了显得练点。我现在在一家投行做VP，嗯，就是搞金融的，每天跟数字和合同打交道。高跟鞋嘛，穿惯了也还好。至于谈恋爱结婚……”
她自嘲地笑了笑，“工作太忙，没空，母胎solo至今。”
“VP？”林晚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蔓蔓你这么牛！我就知道！你高中数学就比我好！那你是不是赚很多钱？能不能带带我？我也想做职场……”
她忽然卡壳，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失忆的豪门家庭主妇，神色瞬间垮了下来，“唉，我现在好像啥也不是。”
苏蔓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变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眼前的林晚，言行举止、思维模式，甚至那种带着点天真莽撞的眼神，都太像学生时代的她了。
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人返老还童？
还是说，她的病情出现了新的变化？精神分裂？人格解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