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3章

爱能克服远距离,多远都要在一起。

——《多远都要在一起》

江秋把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顶端是“绵绵”两个字,像块方糖,在闷热的车厢里浸出点甜。

“刚过秦岭了,你看这山,跟咱老家的不一样,光秃秃的,像被太阳晒褪了色。”

他对着窗外拍了张照,连带着自己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一起发过去,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火车上的盒饭不好吃,茄子炖得像泥巴,还是外婆做的鱼香茄子地道。”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姜绵绵发来个皱鼻子的表情包:“谁让你不跟我去吃那家老字号的,临走前我特意去排队,你倒好,被叔叔拽去收拾行李了。”

后面跟着张照片,是她举着两盒打包的茄子,背景是巷口那家挂着红灯笼的小馆子,阳光把她的头发染成浅棕色,像只偷藏了糖的小松鼠。

江秋盯着照片笑了半天,手指在她发梢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地往前挪,时间也跟着变得黏糊糊的。

白天他就靠着窗拍照,掠过的金黄麦田、穿蓝布衫的老人、趴在铁轨边喝水的黄狗,都一股脑发给姜绵绵。

晚上车厢里熄了灯,他就裹着军绿色的外套缩在座位上,听着邻座大叔的呼噜声,跟她聊到手机发烫。

“还有多久到啊?”绵绵的消息带着点鼻音,像是刚睡醒。

“快了,明天中午到兰州,然后转车去基地。”江秋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消息啊。”那边隔了几秒才回,“梦到你穿着军装跟我敬礼,结果把帽子甩沟里了,笑死我了。”

江秋低低地笑出声,引来对面铺位阿姨的翻身。他捂着嘴打字:“等我真穿军装了,第一个敬给你看,保证不甩帽子。”

“拉钩。”

“拉钩。”

这一路说快也快,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青瓦白墙变成连绵的黄土坡;说慢也慢,每分每秒都被思念拉得老长。

第三天中午,火车终于喘着气停在兰州站,江秋跟着人流挤下车,脚刚沾到站台的水泥地,就赶紧给绵绵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里乱糟糟的,有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褶子要捏紧,不然馅会漏”。

“绵绵?”

“啊!江秋!”姜绵绵的声音带着点慌,“我在跟外婆学包包子呢,手上都是面粉,没接到你电话。你到兰州啦?”

“到了,刚出站,在路边找了家牛肉面。”江秋望着对面“马子禄”的招牌。

“给你看牛肉面,辣子放了超多,跟你一样,看着甜,其实凶得很。”

“我才不凶!”她喊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外婆在旁边呢……你什么时候进基地啊?”

“吃完午饭就走。”江秋吸了口面,辣得舌尖发麻,“训练肯定要收手机,等我发手机了就找你。”

“好。”她的声音软下来,像被温水泡过,“你要好好吃饭,别挑食,训练别逞强……”

“知道啦,小管家婆。”江秋笑着打断她,“你包的包子别忘了拍给我看,我等着验收。”

挂了电话,牛肉面的汤还冒着热气,江秋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把剩下的半碗面扒拉完,擦了擦嘴,转身往点走。

兰州的太阳很烈,把他的影子钉在地上,像枚即将启程的邮票。

进基地的第一个星期,江秋的手机一直被收在柜子里。

姜绵绵每天对着对话框发消息,像给漂流瓶写信:“今天包的包子成功了!外婆说比上次的圆,就是褶子还是歪歪扭扭的。”“楼下的小猫生崽了,三只,跟你家以前那只一样,黄白相间的。”“我梦到你了,江秋,梦到我们穿着校服在场跑,你把我书包抢过去,说要帮我背到白头。”

直到第七天傍晚,手机被发下来,江秋的手指都在抖。点开对话框,红色的未读消息像串小灯笼,他一条一条往上翻,看到包子的照片时笑了——白白胖胖的,褶子确实歪歪扭扭,像被小猫爪子挠过,可他就是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诱人。

“包子好看。”他飞快地打字,“比外面卖的都好看,等我回来,你包一笼给我,我吃十个。”

那边几乎是秒回:“你终于发手机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后面跟着个委屈的哭脸。

“怎么会忘。”江秋靠着墙,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每天训练完,脑子里都是你跟我抢遥控器的样子。”

他跟她讲基地的事:凌晨五点的哨声有多刺耳,队列训练时总有人顺拐被班长罚站,食堂的玉米粥熬得像浆糊,可他每次都能喝三碗。

姜绵绵就听着,时不时发个“哈哈”,或者问“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你”。

“对了,”江秋突然想起什么,“我填信息的时候,教官让写紧急联系人,我写的你。”

“啊?”绵绵发来个惊讶的表情,“可以写女朋友吗?”

“我写的‘未婚妻’。”

屏幕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江秋以为手机卡了,才跳出一行字,后面跟着一串乱码似的感叹号:“江秋你犯规!你怎么能突然说这个!”

江秋笑出了声,引得旁边整理内务的战友看过来。他低头打字,指尖都在发烫:“本来就是啊,等我两年,回来就娶你。”

那天他们聊到手机快没电,江秋说要交手机了,姜绵绵才犹犹豫豫地发来条消息:“其实……我前几天梦到我们结婚了,在老家的院子里,你穿着军装,我穿白裙子,外婆给我们端了碗红糖粥,说要甜甜蜜蜜的。”

江秋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他想起前晚的梦,一模一样的场景,甚至连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开花的样子都分毫不差。

“我也梦到了。”他回过去,“梦到你煮了粥,烫得我直吐舌头,你还笑我笨。”

消息发出去,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只有三个字:“好巧啊。”后面跟着个红着脸的表情。

江秋看着那三个字,突然觉得这两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之后的子像被按了循环键。每天清晨的哨声,烈下的正步,晚上点名后的短暂自由。

江秋发手机的时间不定,有时是午休前的十分钟,有时是熄灯前的半小时,但他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姜绵绵的对话框。

“今天打靶了,十环!班长说我有天赋。”

“绵绵,我学会叠豆腐块了,等回来教你叠被子。”

“想你了,刚才训练的时候走神,被班长罚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他总说想她,说得直白又热烈,像个捧着糖罐的孩子。

姜绵绵就听着,跟他讲学校的事,讲邻居家的趣事,讲自己又学做了什么新菜。

有一次她发了张自拍,齐刘海被风吹得乱翘,江秋存成了手机壁纸,训练间隙偷偷拿出来看,阳光照在屏幕上,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每天晚上洗漱完,我都看着这张照片发呆。”有天晚上,江秋趁着走廊的夜灯打字。

“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你娶回家,让你每天早上喊我起床,给我煮鸡蛋。”

“还有两年呢。”绵绵回得轻,“你会不会在那边遇到比我好的女生?”

“不会。”江秋回得飞快,“没人比你包的包子更丑,也没人比你笑起来更甜。”

手机被收走后,江秋躺在硬板床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磨得发亮的笔记本。

笔是偷偷藏的,在被子里借着微光写,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

“今天跑五公里,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脑子里都是绵绵喊加油的声音,一下子就有劲了。”

“食堂的南瓜饼有点像她做的,就是没放糖桂花,不甜。”

“绵绵,等我回来,我们去吃巷口那家麻辣烫,你要加双倍的鱼豆腐,我付钱。”

写着写着,他总会停下来,从手臂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张照片。

那是高考结束那天拍的,姜绵绵站在考场外的香樟树下,举着准考证笑得一脸傻气,阳光穿过树叶,在她鼻尖上落了个光斑。

江秋用拇指摩挲着照片上她的脸颊,少年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像第一次在巷口撞见她时那样,扑通扑通的,撞得人发慌。

子在训练的汗水和深夜的思念里慢慢淌。江秋的笔记本写满了半本,照片的边角被摸得发卷,可他每次看的时候,眼神里的光都没变过。

有次发手机,姜绵绵说:“我今天路过婚纱店,看到件白裙子,觉得你穿军装跟我站一起肯定好看。”

江秋看着屏幕笑,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回了句:“等我回来,我们去试试。”

窗外的月光落在训练场上,把队列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秋站在队伍里,后背挺得笔直,心里却像揣了颗糖,慢慢化着,甜得能漫过两年的时光。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可只要想到终点有个人在等,连风里的沙砾都带着点甜。

少年的心事藏在笔记本里,藏在贴身的照片里,藏在每次发手机时飞快敲出的字句里。

不管训练多苦,不管子多慢,那颗想把姜绵绵娶回家的心,一直都在,像铁轨上的阳光,亮得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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