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指尖的冰凉触感仿佛渗入了骨髓,陈默死死攥着口袋里的粉色碎片,粗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公园里孩童的嬉闹声、家长的呼唤声,远处街道的车流声,这些属于“现实”的喧嚣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唯有掌心那枚碎片的存在感,尖锐、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异质感,像一颗嵌入血肉的异物,提醒着他那场“噩梦”从未真正结束。

他站在人行道的边缘,目光扫过街对面那座在暮色中逐渐亮起灯光的“幻彩之心”艺术中心。那独特的玻璃幕墙在灯光映照下,流淌着更加妖异、更加浓郁的粉色光晕,如同活物般脉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和警觉让他胃部阵阵抽搐。

“界限……真的在消失吗?”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刚刚重建的、脆弱的平静。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将目光从那片妖异的粉色上移开时——

嗡!

口袋里的碎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灼热!那热度并非火焰的炙烤,更像是一种高频的、穿透性的能量脉冲,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手掌,并沿着手臂的神经脉络疯狂向上蔓延!

“呃啊!”陈默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那股能量蛮横地冲入他的大脑,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粉白光芒吞噬!所有的声音——孩童的嬉笑、汽车的鸣笛、晚风的轻拂——都在刹那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仿佛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整个人被抛入无垠的虚空。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只有无边无际的粉白光芒在视野中疯狂旋转、拉扯。

他下意识地想张口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失去了控制,只能任由那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在光怪陆离的通道中飞速穿梭。时间感被彻底扭曲,一秒仿佛被拉长成永恒,又好像永恒被压缩成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那股狂暴的拉扯感骤然消失。

砰!

陈默重重地摔落在地,坚硬冰冷的地面撞击着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钝痛。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深处的灼烧感。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里残留的光斑闪烁不定。

他挣扎着抬起头。

不再是夕阳下的公园,不再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空旷的废墟。残破的穹顶勉强支撑着,露出外面一片混沌、毫无星光的灰紫色天空。断裂的混凝土梁柱如同巨兽的骸骨,狰狞地刺向天空。地面上散落着锈蚀的钢筋、破碎的玻璃和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尘埃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的甜腻气息,这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瞬间想起了温泉旅馆那致命的诱惑。

这里的光源来自墙壁上一些残存的、忽明忽暗的应急灯管,以及从穹顶巨大裂缝中透进来的、那片灰紫色天幕的微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阴森、压抑。

“欢迎回来,挑战者陈默。”

那个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猝不及防地钻入他的耳膜,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混凝土柱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比思维更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检测到特殊回归标记‘现实裂隙的碎片’,权限提升。当前模式:进阶挑战模式。”

系统提示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宣告着。

“进阶挑战模式规则:”

“一、场景难度提升,隐藏任务触发概率增加。”

“二、完成特定隐藏任务,可获得‘真相碎片’。”

“三、回归条件变更:集齐七枚‘真相碎片’,或达成最终通关条件。”

“四、同化度影响加剧,请谨慎应对环境侵蚀。”

“五、场景内存在其他挑战者,合作或敌对,请自行抉择。”

冰冷的规则一条条砸下,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进阶模式?真相碎片?其他挑战者?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回归的条件变得更加苛刻,而“真相碎片”这个名称,像是一根尖锐的钩子,狠狠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对这一切根源的渴望与恐惧。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枚粉色碎片还在,但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死寂。

“当前场景:废弃都市综合购物中心(残骸区)。”

“主线任务:在‘腐化之潮’淹没核心区域前,抵达中央控制室并激活备用能源。倒计时:1小时59分58秒。”

“警告:环境中检测到高浓度惰性同化因子,长时间暴露将导致同化度加速上升。”

视野的右下方,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开始跳动,冰冷地切割着时间。同时,一个淡粉色的、代表同化度的进度条也悄然浮现,数值清晰地显示着:51%。与离开迷宫时一模一样。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51%的同化度带来的身体半透明化似乎没有加剧,但那种灵魂与肉体若即若离的剥离感依旧存在。他快速扫视周围的环境。巨大的废墟空间,倒塌的货架,破碎的橱窗模特,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远处隐约传来某种低沉的、如同液体流动般的汩汩声,伴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类似生物蠕动的声音。

“腐化之潮……”陈默咀嚼着这个名称,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他必须尽快找到通往中央控制室的路。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残破的墙壁移动,尽量避开空旷地带。废墟深处,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应急灯管发出惨绿或幽蓝的光,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形成诡异的光柱。

突然,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

“……不行!太冒险了!那东西的活性太高,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它塞牙缝!”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明显的焦虑。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系统提示了,那玩意儿身上有‘真相碎片’的线索!错过了这次,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另一个声音,尖细而充满贪婪,立刻反驳道。

“哼,一群懦夫。”第三个声音响起,冰冷、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们不去,我去。这种低级的腐化体,不过是些养料罢了。”

陈默心头一凛,放轻脚步,贴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探出头去。

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曾经可能是一个中庭。几根断裂的柱子旁,或站或坐着五个人影。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脏污迷彩服的光头壮汉,正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皮,脸上带着不安(沙哑男声)。一个穿着花哨夹克、头发染成绿色的瘦高个青年,眼神闪烁,透着贪婪(尖细男声)。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留着干练短发的女人,正冷静地检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未发言者)。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正紧张地摆弄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未发言者)。

而最后一个人,让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她靠在一根柱子上,身形瘦削得近乎嶙峋,穿着一件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长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深紫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纹路,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类似电路板烧焦后的焦痕。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脸——半边脸还算正常,只是眼神空洞麻木;而另外半边脸,从颧骨到下巴,皮肤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呈现出焦黑的碳化状,隐约能看到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窟窿。

,刚才那冰冷嘶哑的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她似乎察觉到了陈默的目光,那只完好的眼睛猛地转动,精准地锁定了陈默藏身的方向!那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敌意和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或者说,一块……肉。

“谁?!”光头壮汉也立刻警觉起来,抄起手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

其他几人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默藏身的阴影。

陈默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出现显然让那几人有些意外,特别是看到他身上普通的现代衣物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时。

“新人?”绿毛青年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运气不错啊,居然能活着传送到这里。”

“不像是新人。”短发女人冷静地开口,锐利的目光扫过陈默,在他略显透明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同化度不低……而且,他身上有‘那个’的味道。”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个半边脸焦黑的女人。

焦黑脸的女人没有回应短发女人的话,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陈默身上。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空洞麻木之下,翻涌起一种近乎实质的憎恶和……贪婪?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嘶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迷宫的……残渣……也配……染指真相?”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呜——嗷——!”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暴的咆哮,猛地从众人侧后方一片倒塌的货架废墟中炸响!紧接着,那片废墟如同被引爆般轰然炸开!一个庞大的、扭曲的身影从中冲出!

那东西勉强还保留着人形,但身高超过三米,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流淌着粘液的灰绿色。它的头颅像是被强行拉长,裂开的大嘴里布满交错的獠牙,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流淌着脓液的孔洞。最骇人的是它的双臂,异化成了两把巨大、锋利的骨质镰刀,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腐化守卫!”眼镜男惊恐地尖叫一声,手中的设备差点掉落。

“该死!被发现了!”光头壮汉怒吼一声,抡起铁管就冲了上去,狠狠砸向怪物的膝盖!

铛!

铁管砸在覆盖着厚厚甲壳的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怪物吃痛,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巨大的骨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向光头壮汉!

光头壮汉狼狈地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

绿毛青年怪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像是用废铁拼凑的手枪,对着怪物连连开火。子弹打在怪物身上,溅起一蓬蓬恶心的绿色粘液,却似乎并未造成致命伤,反而激怒了它。

短发女人身形如电,趁着怪物被绿毛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一个矮身突进,手中奇特的短刃狠狠刺向怪物相对柔软的腹部!

嗤!

短刃刺入,发出如同扎破皮革的声音。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巨大的骨镰猛地回扫!

短发女人反应极快,抽刀后撤,但骨镰带起的劲风还是刮到了她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焦黑脸的女人依旧靠在柱子上,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眼镜男则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设备,似乎在扫描分析怪物的弱点。

陈默站在原地,心脏狂跳。那怪物的压迫感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NPC或同化者。在它出现的瞬间,他大脑深处那股冰冷锐利的感觉再次被触发!无数杂乱的信息碎片涌入——怪物的动作轨迹、甲壳的薄弱点(关节连接处)、攻击的间隔、周围可利用的障碍物(一根斜插在地面的粗大钢筋)……

“右腿膝关节后侧!攻击那里!”陈默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穿透混乱的指令感。

正准备再次硬抗的光头壮汉闻言一愣,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猛地改变方向,不再试图攻击坚硬的正面甲壳,而是将铁管狠狠捅向怪物右腿膝关节后方那处相对柔软、没有甲壳覆盖的连接部位!

噗嗤!

铁管深深刺入!

“嗷——!!!”怪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右腿瞬间失去了支撑力,半跪在地!

“好机会!”短发女人眼中精光一闪,再次欺身而上,短刃精准地刺向怪物因痛苦而暴露出的咽喉!

绿毛青年也怪叫着将火力集中到怪物的头部。

陈默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刚才那一声指令,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精神。他看着陷入围攻的怪物,又瞥了一眼依旧冷眼旁观的焦黑脸女人,以及那个紧张操作的眼镜男。

口袋里的碎片,似乎又轻轻动了一下。

这个临时拼凑的、彼此充满猜忌甚至敌意的幸存者团队,被迫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墟中,开始了第一次脆弱的“合作”。而那个半边脸焦黑的女人,她那充满憎恶与贪婪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钉在陈默身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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