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戴高乐机场的玻璃穹顶下,苏清晏拖着行李箱走出海关。
巴黎的秋天比北京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淡淡的梧桐叶腐烂气息。她穿着米白色风衣,黑色铅笔裤,长发束成低马尾,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这是陈默的建议:“适当的知性感能降低周明远的戒备。”
“苏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明远从接机人群中走出,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羊绒外套,搭配卡其色休闲裤,手里拿着一束淡紫色的鸢尾花。
“周先生。”苏清晏接过花,“您太客气了。”
“旅途辛苦。”周明远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车在外面等。我们先去酒店安顿,晚点有个小型的接风宴,都是艺术圈的朋友。”
坐进黑色奔驰的后座,苏清晏透过车窗打量这座她向往已久的城市。塞纳河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埃菲尔铁塔在远处若隐若现,街头咖啡馆的露天座位坐满了闲聊的巴黎人。
一切都和她在法语课本、电影、梦中见到的一样美。
可她的心却像坠着铅块。
“清晏,你脸色不太好。”周明远关切地问,“是不是时差没倒过来?”
“可能有点。”她勉强笑笑,“第一次来欧洲,有点紧张。”
“放松点。”周明远递给她一瓶依云水,“这次行程很轻松。明天上午见几位画廊主,下午去奥赛博物馆看一个特展,晚上是私人沙龙。后天去郊外的古堡参加拍卖预展,大后天就回北京了。”
听起来确实像个普通的商务艺术之旅。但苏清晏知道,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沈聿的人,陈默安排的保护者,可能还有周明远自己的眼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偷偷看了一眼,是陈默的加密信息:
**“已抵达。酒店房间已检查安全。微型录音设备在风衣第二颗纽扣,长按三秒启动。注意安全。”**
她轻轻摸了摸风衣纽扣,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稍稍安心。
酒店位于左岸圣日耳曼区,一栋十八世纪的奥斯曼式建筑。周明远为她预订的套房在五楼,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先贤祠的穹顶。
“你先休息,六点我来接你。”周明远在门口停下,“对了,有件小礼物。”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礼盒。苏清晏打开,里面是一条深蓝色的羊绒披肩,标签上是熟悉的“Hermès”。
“巴黎的秋天很凉,别感冒了。”周明远微笑,眼神温柔得像真正的绅士。
如果他不是杀父仇人,苏清晏几乎要被他打动了。
关上门,她立刻检查了整个房间。衣柜、浴室、床头柜、电话机……所有可能隐藏摄像头或窃听器的地方都仔细查看。确认安全后,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对面的建筑。
三楼的某扇窗户后,窗帘微微晃动——那是陈默安排的监视点。
她松了口气,开始整理行李。箱子底层有个夹层,里面放着一份沈聿给的资料:周明远在法国的主要联系人、他常去的画廊和拍卖行、可能涉及走私的艺术品清单。
清单上列着十几件文物:唐代鎏金铜佛像、元代青花梅瓶、明代漆器屏风……每件都标注了预估价值和可能的藏匿地点。
最下面还有一张照片——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法国男人,鹰钩鼻,灰眼睛,嘴角有颗痣。旁边标注:“雅克·杜邦,巴黎地下文物走私中间人,周明远在法的接头人。”
苏清晏将照片记在心里,然后烧掉资料,冲进马桶。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窗前,看着巴黎渐暗的天色。远处埃菲尔铁塔亮起了灯,像一根巨大的金色火柴,在暮色中燃烧。
手机响了,是顾夜白。
“清晏,到巴黎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电波干扰的杂音,但依然温暖。
“到了。你怎么知道……”
“沈聿告诉我的。”顾夜白顿了顿,“他说你需要帮助。我在巴黎有朋友,如果需要,可以联系他们。”
苏清晏心里一暖:“谢谢你,夜白。但我……”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顾夜白轻声说,“清晏,我只想说,无论发生什么,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我在北京等你回来,给你弹那首《琉璃》。”
“好。”她鼻子发酸,“我答应你,一定回来听。”
挂断电话,她看到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陆承洲:
**“清晏,我知道你在巴黎。我查了周明远的行程。他很危险,离他远点。如果需要帮助,我在巴黎有个学长在使馆工作,电话是……”**
她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保存。
有些人,有些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现在走的这条路,不允许回头。
六点整,周明远准时敲门。
他换了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打了条暗红色领带,头发一丝不苟,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味。
“准备好了吗?”他微笑,“今晚的接风宴在Le Bristol,米其林三星,主厨是我老朋友。”
Le Bristol酒店的金色大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长桌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法国人,也有亚洲面孔。
周明远为她一一介绍:“这位是皮埃尔·马丁,苏富比拍卖行的亚洲艺术总监;这位是伊莎贝尔·雷诺阿,罗丹博物馆的策展人;这位是李泽明,香港收藏家……”
每个人都对她点头致意,眼神里有着艺术圈人士特有的矜持和审视。苏清晏用法语流畅地应对,偶尔插几句对某位画家或某件作品的见解,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专业素养又不过分张扬。
“周,你的翻译小姐很出色。”皮埃尔·马丁举杯,“不仅法语纯正,对艺术的见解也很深刻。”
“清晏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周明远与她碰杯,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匆走进来,在周明远耳边低语了几句。周明远眉头微皱,随即恢复笑容:“抱歉各位,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清晏,你替我招待一下大家,我很快回来。”
他起身离席。苏清晏注意到,那个黑衣男人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这是沈聿给的照片上标注的特征:雅克·杜邦的手下。
机会来了。
她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宴会厅。走廊尽头的露台上,周明远正和那个黑衣男人低声交谈。苏清晏躲在一根廊柱后,启动了纽扣录音设备。
“……货已经到马赛港,但海关查得严,需要再等两天。”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马赛口音。
“不行。”周明远语气坚决,“拍卖会后天举行,那尊唐代佛像必须出现在预展上。加钱,疏通关系,我不管你怎么做,后天早上我要看到货。”
“周先生,这风险太大……”
“风险?”周明远冷笑,“雅克收我那么多钱,不就是用来解决风险的吗?告诉他,如果货出不来,我们之前的合作全部终止。包括那批‘特殊’的货。”
特殊?苏清晏心跳加速。沈聿的资料里提到过,周明远除了走私文物,还可能涉及更危险的东西——比如,那些带有放射性物质的“艺术品”。
“好吧。”男人妥协,“但我需要更多的……诚意。”
周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五万欧现金。事成之后,再加五万。”
男人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明天晚上,老地方见。我带你去验货。”
两人分开。苏清晏迅速退回洗手间,关上隔间的门,平复呼吸。
纽扣录音设备有自动加密传输功能,刚才的对话应该已经传给了陈默。但还不够——她需要知道“老地方”是哪里,“特殊”的货又是什么。
走出洗手间时,她差点撞到一个人。
“抱歉……”抬头,她愣住了。
站在面前的,是陆承洲。
他穿着深色风衣,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像是几天没睡好。但看向她的眼神依然炽热,像燃烧的炭火。
“清晏。”他声音沙哑,“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晏压低声音,下意识看向宴会厅方向。
“我跟踪周明远来的。”陆承洲抓住她的手腕,“清晏,听我说,周明远比沈聿说的更危险。他不仅走私文物,还……”
“陆先生?”周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清晏浑身一僵,迅速抽回手,转身露出职业微笑:“周先生,这位是我大学的学长,陆承洲。没想到在巴黎遇到了。”
周明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笑容温和:“原来是校友。陆先生也住这家酒店?”
“不,我来见朋友。”陆承洲恢复了冷静,与周明远握手,“周先生,久仰。家父常提起您,说您是年轻一代企业家的楷模。”
“令尊是?”
“陆振华,最高人民法院。”
周明远眼神微动,笑容更盛:“原来是陆法官的公子。失敬失敬。既然遇到了,不如一起喝一杯?”
“不了,我约了人。”陆承洲看了苏清晏一眼,“清晏,保重。回国后联系。”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但透着一丝决绝。
周明远目送他走远,才转向苏清晏:“你这个学长……对你很关心啊。”
“大学时关系不错,很久没联系了。”苏清晏尽量让语气自然。
周明远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追问。但回到宴会厅后,苏清晏注意到他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随即离席。
晚宴结束已是深夜。周明远送苏清晏回房间,在门口停下:“清晏,明天晚上的行程需要调整。有个私人藏家想见我,可能会谈到很晚。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需要我陪同翻译吗?”
“不用,是中文交流。”周明远微笑,“晚安,好好休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清晏知道,他要去见雅克·杜邦了。
她回到房间,立刻给陈默发了加密信息:“明晚,周有约,应是见杜邦。”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收到。已安排跟踪。你按原计划参加明晚的私人沙龙,制造不在场证明。”
制造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陈默他们要行动了。
苏清晏站在窗前,看着巴黎的夜色。这座浪漫之都的霓虹灯下,正在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而她,既是棋子,也是执棋者。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沈聿。
“听说陆承洲去巴黎找你了。”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听不出情绪。
“您消息真灵通。”
“周明远已经起疑了。”沈聿说,“他让人查了陆承洲的背景。不过这样也好,陆家的身份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苏清晏握紧手机:“沈先生,我想知道一件事。”
“说。”
“您让我接近周明远,真的是为了查走私案,还是……另有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清晏,你很聪明。”沈聿缓缓开口,“没错,周明远走私文物只是冰山一角。我真正要查的,是他通过艺术品洗钱的网络,以及……他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
“周明远能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因为他精明,更因为他有保护伞。”沈聿声音变冷,“那个保护伞,也是当年害死我父亲的人。”
苏清晏怔住了。她一直以为沈聿帮她是出于同情或利用,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恩怨。
“二十年前,我父亲因为不肯配合某些人的非法生意,被陷害入狱,死在牢里。”沈聿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下是汹涌的恨意,“我母亲因此精神崩溃,最后跳楼。我查了十年,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周明远只是前台,后台还有人。”
“所以您让我接近他,是为了……”
“找到那个后台的证据。”沈聿承认,“清晏,我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你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我会安排你和你母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所有费用我来承担。”
这是一个选择。远离危险,重新开始,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苏清晏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个女孩眼神坚定,嘴角紧抿,早已不是一个月前那个天真的大学生了。
“不。”她说,“我要留下来。不仅为了我父亲,也为了……那些戴过项链死去的女人。”
沈聿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好。”最终他说,“明晚,陈默会行动。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部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安全第一。”
电话挂断。苏清晏靠在窗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风险有多大,也知道为什么而战。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复仇,甚至不是为了正义。
而是为了找回那个被现实碾碎的自己——那个相信善恶有报,相信努力会有回报,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苏清晏。
凌晨一点,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卢森堡公园梅迪奇喷泉旁。一个人来。关于你父亲的事。”**
没有落款。苏清晏盯着这行字,心脏狂跳。
是陷阱,还是转机?
—
第二天,巴黎下起了细雨。
苏清晏按照行程,上午陪周明远见了三位画廊主,下午去了奥赛博物馆。在梵高的《星空》前,她驻足良久。那些旋转的、燃烧的笔触,像一个孤独灵魂最后的呐喊。
“你也喜欢梵高?”周明远走到她身边。
“喜欢他的纯粹。”苏清晏轻声说,“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依然坚持画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
“纯粹的人往往活不长。”周明远看着画作,“梵高37岁自杀,莫迪里阿尼35岁病死,席勒28岁死于流感……艺术需要代价,有时候是生命。”
他的话里有一种微妙的暗示。苏清晏想起那些戴项链死去的女人,忽然明白——对周明远来说,美和死亡是孪生姐妹。他欣赏美,也欣赏美的毁灭。
下午两点半,她借口头痛,提前回酒店休息。周明远体贴地让司机送她,并叮嘱:“好好休息,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去沙龙。”
回到房间,她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戴上棒球帽和口罩,从酒店后门离开。卢森堡公园离圣日耳曼区不远,步行只需二十分钟。
雨中的公园人很少,梧桐叶湿漉漉地铺在小径上。梅迪奇喷泉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杰作,雕塑群在雨雾中显得朦胧而忧伤。
苏清晏在长椅上坐下,看着喷泉中央的雕塑——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波吕斐摩斯,正用石头砸向逃走的牧羊人。一个关于背叛与复仇的故事。
“苏小姐很准时。”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清晏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打着黑伞,戴着眼镜,气质儒雅像大学教授。
“您是?”
“我姓孟。”男人在她身边坐下,“孟秋白,巴黎第三大学艺术史教授。也是……你父亲的朋友。”
苏清晏瞳孔一缩:“您认识我父亲?”
“二十年前,我在北京留学,常去你家的珠宝行。”孟秋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老照片,“看,这是1993年,你满月时拍的。”
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她,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是眼前的孟秋白。
“您为什么现在才找我?”
“因为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你父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孟秋白压低声音,“两个月前,我在苏富比的预展上看到一件唐代金器,非常眼熟。后来想起来,那是你父亲的收藏,他从不示人。”
苏清晏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个檀木匣子,里面确实有几件珍贵的唐代金饰。父亲说过,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卖,不能展示,只能传给后人。
“那件金器怎么会在拍卖行?”
“这正是问题所在。”孟秋白说,“我查了拍卖记录,卖家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匿名公司。通过一些渠道,我查到这家公司的背后……是周明远。”
又回到了这个名字。苏清晏感到一阵眩晕。
“不止这件金器。”孟秋白继续,“过去三年,至少有五件你父亲的藏品出现在欧洲拍卖市场。每一件都是通过不同的匿名公司出手,但最终都指向周明远。”
“所以,我父亲的投资失败……”
“很可能是个局。”孟秋白叹气,“清晏,我在艺术圈三十年,见过太多肮脏的交易。但像周明远这样,为了吞并别人的家产设下如此精密的局,还是第一次见。”
雨下大了,敲打着喷泉的水面。苏清晏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惹麻烦吗?”
“因为我欠你父亲一条命。”孟秋白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1995年,我在潘家园淘货时被一群地痞抢劫,是你父亲救了我,还因此挨了一刀。这份情,我一直记得。”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收集的所有证据,包括拍卖记录、匿名公司的注册信息、资金流向。虽然不能作为法律证据,但足以证明周明远有问题。”
苏清晏接过文件,手在颤抖。
“还有一件事。”孟秋白的声音更低了,“周明远最近在接触一批‘特殊’的货物——不是文物,而是……放射性矿石。”
“什么?”
“他在甘肃有个矿场,表面开采稀土,实际上在偷采铀矿尾矿。”孟秋白说,“这些尾矿经过处理后,可以提取放射性物质。我怀疑,那些戴项链死去的女人……”
苏清晏想起沈聿说的“钋-210”,浑身发冷。
“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人?”
“不是杀人,是实验。”孟秋白眼神沉重,“周明远投资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在研究放射性物质对生物体的长期影响。那些女人……可能是实验品。”
这个真相太残酷,苏清晏几乎站不稳。她扶住长椅,大口喘气。
“孩子,你现在很危险。”孟秋白按住她的肩,“周明远让你来巴黎,可能不只是需要翻译。他或许……也在测试你。”
“测试?”
“测试你对放射性物质的反应。”孟秋白说,“还记得昨晚他送你的披肩吗?我建议你拿去检测一下。”
苏清晏想起那条柔软的羊绒披肩,此刻正搭在酒店房间的椅背上。
“我该怎么做?”
“离开巴黎,立刻。”孟秋白严肃地说,“我帮你订今晚的机票,去瑞士,我有个朋友在日内瓦的实验室工作,可以保护你。”
这是一个安全的选项。远离危险,保全性命。
苏清晏看着雨中的波吕斐摩斯雕像,那个独眼巨人因为牧羊人的背叛而愤怒,用石头砸向逃离的小船。但牧羊人还是逃走了,乘着橄榄木舟驶向自由。
“不。”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孟教授,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为什么?这太危险了!”
“因为我走了,周明远还会找下一个目标。”苏清晏说,“那些死去的女人,我父亲,还有更多可能受害的人……需要有人阻止他。”
孟秋白看着她,眼中有了泪光:“你真的很像你父亲。当年他救我时,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今天我不站出来,明天他还会害别人’。”
他擦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U盘:“这里面有更详细的资料,包括周明远在巴黎的几个秘密仓库地址。其中有一个,可能存放着那些放射性矿石。”
苏清晏接过U盘,像接过一枚炸弹。
“小心。”孟秋白最后说,“周明远在巴黎的眼线很多。我们今天的见面可能已经被注意到了。今晚之后,我会离开巴黎一段时间。保重,孩子。”
他起身,撑着伞消失在雨雾中。
苏清晏坐在长椅上,看着手里的U盘和文件。雨滴打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像眼泪。
她想起顾夜白说的:“琉璃易碎,但破碎时折射的光,比完整时更耀眼。”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注定要破碎,但可以选择如何破碎,为谁破碎。
手机震动,陈默的信息:
**“晚上七点,准时赴约。我们已锁定杜邦的位置。”**
游戏开始了。
苏清晏起身,将文件仔细收好,U盘藏进内衣的暗袋。她最后看了一眼喷泉中的波吕斐摩斯,转身走进巴黎的秋雨中。
今晚,她要赴一场危险的约会。
为了父亲,为了那些死去的女人,也为了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