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3章

秦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到近乎不真实的都市森林,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而窗内,却像是被冰封的极地,空气冷得能拧出水来。

秦霄贤坐在那张能当作战壕的巨大黑檀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份足以决定秦氏未来五年命运的东南亚并购案。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条款,都牵动着千亿资本的流向。可他的视线,却像脱缰的野马,几次三番地从文件上挣脱,最终,死死钉在了桌角那枚“暖阳”胸针上。

它被安放在一个黑色的丝绒垫子上,像一颗小小的、固执的太阳,无声地炙烤着他的眼睛。与周围一切冷硬、昂贵的陈设相比,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碍眼。

已经快一年了。

整整十一个月零八天。

宋暖这个人,就像一滴水,彻底蒸发在了巴黎的空气里,连一丝水汽都没留下。他动用了能想到的一切关系,从商业渠道到一些不那么光彩的灰色手段,得到的最终结果,仅仅是她在索邦大学短暂的语言学习记录。之后,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秦霄贤,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视万物为棋子的人,竟然被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以为可以随手捏碎的女人,抹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

这种彻底脱离掌控的感觉,像被拔掉了爪牙的猛兽,憋屈,且愤怒。这股无名火,在他心里烧了快一年,从未熄灭。

更让他烦躁的,是生活里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的“不适”。

“秦总?”特助林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像是在试探一块即将爆发的火山,“关于并购案的反垄断审查,法务部建议我们提前准备几套应对方案,您看……”

秦霄贤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文件上。可就在这时,胃部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密的抽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动作进行到一半,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拦住,硬生生僵在半空。

那个抽屉,曾经永远备着宋暖给他准备的胃药。效果温和,却精准得可怕。现在呢?里面躺着几盒包装精美的进口止痛药,药效强劲,吃下去能瞬间麻痹神经,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被掏空般的虚脱感。

“方案你先拟个初稿。”他的声音里,裹着一层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冰冷,“下午的会,推迟半小时。”

林轩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他不敢多言,恭敬地应了声“是”,便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重归死寂。

秦霄贤靠在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就是这些持续不断的、琐碎的“不便”,像鞋子里的一粒沙,磨得他日渐失去耐心,几近崩溃。

晚上有一个无法推脱的商业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他依旧是那个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是全场的焦点。人们端着酒杯,带着谄媚的笑意上前敬酒、攀谈。他应付自如,唇角甚至挂着那副惯常的、矜持而疏离的弧度。

直到一位合作多年的老总,端着红酒,醉醺醺地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霄贤,最近这脸色可不太对啊?是不是家里那位‘镇宅神兽’不在,没人管着你了?说起来,好久没见弟妹了,上次我太太还念叨,说弟妹挑珠宝的眼光那叫一个绝,想找她取取经呢!”

“秦太太”三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秦霄贤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瞬间投入冰水,凝固、碎裂。握着高脚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她最近不在国内。”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那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蓦然升起的、滞涩的闷痛。

周围的热闹和恭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刺耳。他再也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提前离场。

坐进那辆低调的迈巴赫里,他哑着嗓子吩咐司机:“回别墅。”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光影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明灭不定,像一场无声的默剧。他扯开领带,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自一种……难以填补的空洞,仿佛身体里某个重要的器官被活生生挖走了。

回到那栋位于半山的别墅,迎接他的,不是家,而是一座精心打理的、华丽的陵墓。过于整洁,缺乏人气,冰冷得让他窒息。

老管家陈伯迎上来,接过他的外套。

“先生,需要给您准备点宵夜吗?”

“不用。”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二楼。

经过主卧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那扇厚重的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一切,从床品的颜色到梳妆台上瓶瓶罐罐的摆放位置,都维持着宋暖离开时的样子。他从未再进去过,也下过死命令,不许任何人动那间房。

他最终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邮箱里塞满了成百上千封待处理的邮件。他强迫自己投入工作,试图用惯常的效率来驱散这种该死的、莫名的低落。

目光无意间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日期。

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

他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鬼使神差地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迟疑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了“巴黎”、“艺术”、“设计”等关键词。

弹出的信息纷繁复杂,各种展览、独立设计师、学生作品……与他庞大的商业帝国相比,这些信息显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幼稚可笑。

他烦躁地“啪”一声合上电脑。

自己在做什么?指望能从这浩瀚如海的网络信息里,捕捉到那个决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的女人的蛛丝马迹吗?

可笑。

秦霄贤,你真可笑。

他靠在椅背上,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胃部的隐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顽固。他最终还是拉开了那个放着止痛药的抽屉,取出一片,没有用水,就这么硬生生地干咽了下去。

极致的苦涩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开,苦得他舌根发麻。

他想起以前,他胃不舒服时,宋暖总会像有感应一样,默默端来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看着他喝下药,还会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轻声提醒:“下次饭局前,先吃点东西垫一下,不然胃又要难受了。”

那时他觉得她啰嗦,甚至有些多管闲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走开。

现在,再也没有人在他身边这样“啰嗦”了。

巨大的失落感,像涨潮的海水,无声无息,却带着足以将人溺毙的力量,一寸寸将他淹没。

他得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而她的“影响”,却如同空气消失后留下的真空,无处不在,让他无法呼吸。

【他只是……哪里都不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源于一种他拼命拒绝承认的——失去。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消失在巴黎的女人,不是带走了他的什么东西。

她带走的,是他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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