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风卷着路边的枯草掠过市集,安楚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身侧的叶玖,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方才跟文莺他们说去看杂戏,是我临时编的话,抱歉没提前跟你商量。”

叶玖紧了紧双手,闻言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楚表妹,不必道歉。要是直说去蹲漕运司的管事,指不定又要追问半天,反而误事。”

安楚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张折叠的纸条递过去,上面画着漕运司后门的街巷布局:“我已经查过,今晚戌时,负责北境粮运的王管事会从后门出来,去巷尾的酒馆见人。咱们戌时前在酒馆斜对面的茶摊等着,正好能堵住他。”

叶玖接过纸条凑到眼前看,指尖点了点酒馆旁的窄巷:“要是他察觉不对往这边跑,我就先去巷口堵着,你从正面跟,这样他插翅难飞。”

“就这么定。”安楚颔首,“咱们先去买两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晚上蹲守时才不容易引人注意。”

叶玖笑着应了声,朝着前方的铺子奔去。等两人从铺子里出来,已经接近晌午。

粗布衣裳的布角还带着裁衣铺的棉絮,叶玖把新买衣裳拿好,就转身对着安楚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深深一拱,语气比往常沉了几分:“楚表妹,前两天回京的路上,你送我的那副护甲帮我当了一刀,——这份情,我叶玖记牢了。”

安楚正低头拂去袖口的线头,闻言抬眼笑了笑:“不过是件护身的东西,叶表哥何必这么郑重。”

“那不一样。”叶玖直起身,指尖无意识摸了摸手臂,那里还能感受到护甲的微凉,“是救命的恩。”

叶玖的话锋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歉意,“下午我还有事,晚上,咱们茶馆碰面。”

说完,叶玖往前凑了两步,眼神格外认真:“道谢的事你别推,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再跟你细说这份谢——你可不许说没空。”

安楚看着叶玖急得有些发红的耳尖,笑着点头:“好。”

叶玖重重点头,又抱了抱拳,才转身快步往巷口走,衣裳的下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安楚也回安国公府,准备相应的东西。

大理寺的牢房里,烛火摇曳。

叶玖坐在桌前,看着被铁链锁在柱子上的知州,手里把玩着那封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

大理寺卿站在一旁,目光冷厉地盯着知州,等着他开口。

“说吧,京城的大人物都有谁?二皇子和丞相,到底在青州莲村的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叶玖将密信扔在知州面前,“这上面的莲花印,是二皇子的私印吧?你要是还想狡辩,就看看你身处的地方,你觉得二皇子还能救你吗?”

知州浑身发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开口:“是……大人物中我只知道二皇子,是二皇子让我们这么做的。他说,青州莲村地处偏僻,就算水患严重,也容易瞒下来。”

知州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二皇子先是以‘修缮河堤’的名义,从朝廷骗走了五十万两白银,然后把其中的三十万两拿走了,剩下的二十万两,我们这些地方官分了一部分。为了让水患看起来更像‘天灾’,二皇子还让人暗中凿开了河西的堤坝,这样一来,朝廷就会再拨赈灾款,他们还能再贪一笔。”

叶玖听到这里,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桌上,烛火都晃了晃:“你们为了钱,就不管莲村百姓的死活?!”

“我们也是被逼的啊!”知州哭喊道,“二皇子说,要是我们不照做,就会被调去偏远之地,甚至丢了性命。二皇子还说,等他将来登基,会给我们更高的官职,我们一时糊涂,才犯下了这滔天大罪……”

大理寺卿走上前,拿起桌上的纸笔,递给知州:“把你说的这些,都写下来,签字画押。这是你唯一能赎罪的机会。”

“那文丞相呢?你们都是文丞相推荐的官员,你们做的事情难道文丞相什么也不知道吗?”叶玖厉声说道。

“我不清楚。”说完,知州颤抖着接过纸笔,开始写字。

叶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有了这份供词,再加上之前找到的劣质砖、空仓麻袋和密信,二皇子在青州莲村案子里的罪证,已经确凿无疑。

可是文丞相却被摘出去了,叶玖揉了揉眉心。

案件审到这里,叶玖知道审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向沈大人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沈大人可要看守好他们。”

从大理寺出来时,暮色已漫过朱红宫墙,将青砖地染得发沉。

叶玖快步赶回宅中,换了衣裳,取了案上压着的密函塞进袖袋,又拢了拢衣襟遮住腰间玉佩,这才转身往城西的茶楼走去。

楼里已是人声鼎沸,茶香味混着脂粉香飘在半空中。

叶玖拣了个临窗的角落坐下,点了壶红茶,刚斟满茶杯,就见楼下巷口闪过一道熟悉的青衫身影——是安楚来了。

安楚将长发尽数束进玄色幞头里,只余鬓边两缕碎发轻垂,恰好掩去了耳后未褪尽的珍珠耳痕。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束着暗银纹革带,全然不见女儿家的柔婉。

若不细看,只觉是一位面容清俊的公子——唯有说话时尾音那点不易察觉的软,或是垂眸时指尖无意识绞着袖角的小动作,才泄出几分藏在男装下的细腻。

安楚抬头一看,看见了叶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心有默契地往酒楼后巷走去。

醉仙楼的后门飘着醉汉的笑骂,管事揣着鼓囊囊的钱袋刚拐出来,衣领就猛地被人攥住,整个人踉跄着撞在斑驳的墙上。

“王管事,走得这么急,是怕有人问起青州的粮食吗?”安楚刻意伪装的低沉声音裹着夜风响起,指尖已按在他后腰的软肉上,力道淬着冷。

管事刚要喊,叶玖已从阴影里踏出,手里的长剑“噌”地出鞘,剑背轻轻贴在他颈侧。

“敢出声,这剑可分不清是粮食的血,还是你的血。”

冷汗瞬间浸透了管事的衣背,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瘫软着靠在墙上,声音发颤:“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巷尾的柴门被风撞得吱呀响,“青州莲村的新粮,入库时少了三成,是你经手的?”

管事脸贴在冷泥里,牙齿打颤,却还想狡辩:“小的只是个管账的,哪敢……”话没说完,叶玖已将账册“啪”地甩在他面前,泛黄纸页上的红印子刺得人眼疼。

“还敢瞒?”叶玖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点在账册缺页处。

管事终于撑不住,双手抓着地面哭:“是知州大人!是他让通判和小的把粮运去私仓,掺了沙土补数!那些粮……早被他卖去邻州换银子了!”

叶玖将剑收了半寸,目光扫过管事怀里掉出来的银锭,冷声道:“证据呢?私人仓库地址、交易的账册,藏在哪?”

管事忙不迭点头,连滚带爬地去摸靴底:“有!我这儿有私仓的钥匙,还有他亲笔写的交易信……都在这儿,都在这儿!”

月光下,那枚铜钥匙泛着冷光,信纸上“青州粮”三个字,像淬了血般刺眼。

叶玖接过钥匙与信纸,指尖触到信纸一角的墨渍,只觉寒意从心底往上窜。

叶玖将物证小心收进锦袋,对安楚沉声道:“我先带王管事去大理寺羁押,之后去办案,绝不能让米粮再出半点差错。”

“楚表妹,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表哥,青荷就在酒楼外等着我呢,你先去忙。”

叶玖颔首,反手扣住管事的手腕。

管事脚软得几乎走不了路,嘴里还在碎碎念着“饶命”,却被叶玖冷冷一眼堵了回去。

安楚转身往巷外走去,这一夜注定不平,有大事在夜风里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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