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哭嚎与惨叫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周家兄弟“嘶嘶”抽气的动静。
周明毅捂着发麻的后背,周明远揉着酸痛的屁股,两人狼狈地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打也挨了,骂也挨了,这事儿总该了了吧?
“长公主,”
周明毅忍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您也教训过了,我们知错了,保证下回……”
“下回?”
萧嫣然抱着虚弱的林桃桃,柳眉倒竖,“你还敢想下回?!”
她冷笑一声,对着护卫厉声道:“把他们两个给我捆结实了!用马车拉上,进宫!”
“进宫?!”
周明毅和周明远异口同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长公主!我们都挨打了!您还……”
“挨打是轻的!”
萧嫣然打断他们,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你们小小年纪就敢带着恶犬上门欺负郡主,还口出恶言,这等行径,必须让皇兄和太后评评理!看看二公主府是怎么教孩子的!”
她说着,转头对一个护卫吩咐:“你,立刻去二公主府,告诉萧婉清,让她马上进宫!就说她的好儿子们闯了大祸,本宫在御书房等她!还有,去户部衙门请驸马,就说家里出大事了,让他赶紧进宫!”
护卫领命,飞快离去。
周明毅和周明远彻底慌了神,捆他们的绳子勒得生疼,这回可不是打一顿就能了事的了!
“娘……娘救我……”
周明远毕竟年纪小,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周明毅也面如土色,心里把林桃桃骂了八百遍——
这个祸害!演戏演全套,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坑啊!
马车一路疾驰进宫。
户部衙门。
林景明正核对着一摞漕运账册,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作响。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林大人!林大人——不好了!”
一声慌乱的呼喊打破堂内凝神的气氛。
长公主府的护卫林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帽子都歪了,脸上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气喘得如同破风箱。
算珠“啪”地一声被用力按回原位,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林景明倏然抬头,方才的温润平和瞬间褪去。
他含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光沉静地锁住来人。
“何事惊慌?”
林福被他这眼神一扫,竟莫名打了个寒颤,噎了一下才急声道:“大、大人!郡主……郡主出事了!公主让您赶紧进宫!”
“桃桃?”
林景明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她不是在府中禁足?出了何事?”
他问得平稳,但搁在账册边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是二公主府的两位公子!”
林福咽了口唾沫,语速极快,“不知怎么摸到咱们府后门,还牵了条半人高的黑毛恶犬!堵着门说难听话,还……还放狗吓唬郡主!郡主当时就吓得不行,公主赶到时,郡主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福偷偷抬眼,只见驸马爷脸上温润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放狗?”
林景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轻缓,却让林福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是啊!那狗凶得很,龇着牙直往前扑!郡主金枝玉叶,哪儿见过这个,怕是魂都吓飞了!公主气得当场就绑了那两位公子,已经押着进宫找皇上评理去了,让您也赶紧去!”
“我的闺女……”他低语,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毫无温度,“也敢欺负。”
话音未落,他已抬步向外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林福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只觉得驸马爷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面上,带着一股无声却凌厉的劲风,所过之处,连户部衙门里那些惯常忙碌喧嚣的胥吏书办,都不自觉地噤声,侧身让路,目送那道月白身影疾行而去。
林景明面上再无半分表情,唯有眼底深处,寒意愈来愈盛。
桃桃吓着了?
好,很好。
他倒要看看,是谁给了周家那两个小子熊心豹子胆,敢动他林景明捧在心尖上的闺女。
御书房外。
侍卫远远看见长公主的车驾直冲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拉着两个被捆成粽子似的人的马车,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拦。
“站住!御书房重地……”一个侍卫壮着胆子上前。
“滚开!”
萧嫣然抱着依旧“奄奄一息”的林桃桃跳下马车,凤目圆睁,“本宫要见皇兄!天大的冤屈!再拦着,本宫就撞死在这门前!”
侍卫们被她的气势和决绝所慑,又看清她怀里“惨兮兮”、似乎只剩一口气的宝珠郡主,哪里还敢真拦?这位长公主的脾气和受宠程度,他们可清楚得很!
犹豫间,萧嫣然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哎!长公主!您不能……”
侍卫们徒劳地伸手,谁也没真敢碰她。
开玩笑,这位可是皇上嫡亲的妹妹,太后的心肝,脾气上来了连皇上都敢怼,真要撞出个好歹,他们有几个脑袋够赔?
御书房内。
萧临天刚批完一摞奏折,端起茶盏,正惬意地呷了一口,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自从林桃桃被禁足,他耳边少了那些“陛下不好了”的惊悚汇报,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皇——兄——!!!”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御书房。
“噗——!”萧临天一口茶再次喷了出去,面前的奏折梅开二度。
他抬头,只见自家妹妹萧嫣然抱着外甥女林桃桃,如同一阵裹挟着委屈和愤怒的旋风,直冲到他龙案前。
“皇兄!您可要为我和桃桃做主啊!”
萧嫣然未语泪先流,扑通一声跪在御前,声泪俱下,“这日子没法过了!有人欺负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了啊!这是要绝我们长公主府的后啊!”
萧临天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了:“萧嫣然!你给朕好好说话!谁欺负你了?还有,林景明活得好好的,什么孤儿寡母!绝什么后!”
“皇兄!”
萧嫣然抬起泪眼,声音悲切到了极点,“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家子嗣艰难,就得了桃桃这一根独苗苗!我和景明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千顷地里就这么一棵苗!”
她紧紧搂着林桃桃,仿佛护着易碎的珍宝:“今日,就有人见不得我们好,带着那么凶的恶犬上门!要不是我赶得及时,桃桃她……她恐怕就……皇兄啊!”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桃桃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我们娘俩就一起去了算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人心疼我们这孤零零的母女……”
林桃桃配合地在娘亲怀里剧烈地颤抖,小脸煞白,可能是刚才哭太用力憋的,眼睛红肿,嘴唇哆嗦,一副受尽惊吓,随时要晕厥的模样,看到萧临天还“哇”一声又哭开了,边哭边咳:“皇、皇帝舅舅……桃桃差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那狗……好大……好凶……呜呜呜……桃桃怕……”
萧临天看着外甥女这副可怜样,一股火往上拱:“到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萧嫣然抽抽噎噎,添油加醋,把周家兄弟堵门辱骂和放狗咬人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
“……他们这就是看我们家人丁单薄,好欺负!皇兄,桃桃可是您亲封的宝珠郡主,他们敢这样,就是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求皇兄严惩,为我们母女做主!不然……不然臣妹今日就跪死在这御书房了!”
萧临天越听脸色越沉。
他知道周明毅那小子有点混不吝,但没想到敢这么嚣张!
“把人带进来!”他怒声道。
很快,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周明毅和周明远,像两只待宰的羔羊,被护卫拖了进来,扔在御书房冰凉的地上。
“皇帝舅舅!冤枉啊!”
周明毅一看到皇帝,立刻喊起冤来,“我们就是……就是跟宝珠郡主开了个小玩笑!那狗拴着呢,根本没咬到她!是她自己胆子小……”
“放屁!”
萧嫣然立刻反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那狗张着血盆大口就扑过来了!牙有这么长!”
她夸张地比划着,“拴着?绳子都快被它挣断了!要不是护卫拦得快,桃桃现在指不定怎么样了!皇兄,您听听,他们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说是开玩笑!这是开玩笑吗?这是蓄意谋害皇家子嗣!”
林桃桃适时地在萧嫣然怀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