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微当天留在医院陪护,宋溪执意要多观察两天,又是哭又是闹,宋忆初见不得她自欺欺人的样子,先回学校了。
宋溪执迷不悟地捂着胸口,时不时地张望房门。
宋时微直言不讳,“他不会来,别看了。”
宋溪抽泣声放大,毫不留情地指责埋怨宋时微,“都是你不争气,你要是跟别的孩子一样优秀,你爸还能多看你两眼。”
“没有你,我不会进去。”宋时微头皮发麻,手臂开始抖动,她斥声爆发出来,“你去外面看看谁愿意当你女儿。”
宋溪狠狠地剜她一眼。
宋时微不惯着她,退后半步,语声夹杂着威胁,“你要是不想现在出院,接着激怒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
宋溪脸上堆着怒意,“你跟你妹妹比,差远了。”
“那您打电话让她来陪你。”
宋时微撂下这句话匆忙走出病房,转角进入消防楼梯口,她需要冷静,需要大口的喘气赶走内心的阴霾憋屈。
她扶着墙,缓慢蹲在地上。
印象中的宋溪早期慈爱温柔,自从知道周凝远出轨生下孩子后,她变得郁郁寡欢。什么话难听便说什么,总是把自己搞得病恹恹,成天自怨自艾,以为扮演一个弱者周凝远能回头垂帘她。
外公去世后,她更是成天以泪洗面。
窗口的暖风吹过,宋时微没觉得有任何好转。
黎沐转给她一万块。
宋时微点开她发来的语音,【不够直接和我说,微微,我真的有钱。】
晚些时候宋时微回到病房,宋溪已经睡了。
她坐在病床前,打开招聘网找寻工作。
没有工作经验,没有优越的学历,很多岗位直接排除掉,能做的屈指可数。
宋溪第三天出的院,安顿好她,宋时微前去看望导师章恩启。
章恩启得知她要来打心底高兴,当年的京大考古文博学院文化遗产与保护管理专业一共招收两名学生,他又是出了名的爱才好士。
宋时微把带来的茶叶放在桌上,恭敬地唤了声,“老师。”
章恩启五味杂陈,面前的姑娘清瘦了许多,以往在他面前她是自信豁达的,现在的她眼神里有股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淡漠。
她不过才24岁,大三上学期进去的。
时间早磨平了大学生的气韵。
“你肯来,我很欣慰。”章恩启神色幽暗浓稠,开口便是上位者的决断,“下次别带东西。”
章恩启指着沙发,“坐。”
他挑起话题,“要回来修完学位吗?”
宋时微对上老师充满期待的目光,眼皮子直跳,她给出看似过得去的解释,“晚段时间吧,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
章恩启深思,追问:“多久?”
“可能要到明年。”宋时微放下自尊和脸面,松开咬着的唇,带着点笑,“老师,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介绍一份工作?”
章恩启在她双眸里看到了渴望和无奈,她本该是京大历史系考古学最有前途的孩子,即便当年竞争者极少,可她的主动性和造诣远远超出历届很多学生,在校期间参与过多次重大国家项目且完成度配合度极高。
再不济也应当留校当老师的。
当真应了一个成语,世事难料。
敲门声彼时响起。
章恩启扶着沙发站起来,声音难掩惋惜,“我去开门。”
门打开,沈知熠最先看到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的宋时微,透过单薄的衣服能看到那瘦弱的背脊。
她真的瘦了很多。
章恩启瞥他一眼,对于他的出现并不太意外,但也不欢迎,语气不怎么好,“你怎么有时间这个点来?”
沈知熠自顾自地进屋,同时交出章芮让他带过来的地质检测报告,“章教授,受您妹妹所托。”
章恩启是沈知熠的二舅。
闻声,宋时微抬头,双眸被熟悉的身影占据,心跳倏然一紧。
他身着墨黑色西装,碎发随动作擦过深邃的眉骨,似乎是从家里赶来的,并未打领带,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浓黑锋利的眉目隐匿着几分薄笑,鼻挺唇薄,上挑的眼尾泄出几分邪魅的欲和冷。
沈知熠将检测报告递给章恩启,仿若并未看到坐着的宋时微,闲散调侃,“来的是什么大恶不赦的罪人?”
章恩启打开报告的手停顿片刻,到嘴的胡说八道还没说出口。
他身姿挺拔地在沙发边站了一瞬,沙发堪堪到他膝盖的位置。
宋时微呼吸紧了几分,总感觉那里是不透风的墙。
沈知熠解开西装的扣子,坐在离宋时微最远的位置,目光略斜,“看来是个罪人,章教授平日里最是亲厚待人。”
他说得轻飘,宋时微听得难耐。
章恩启真不愿两人碰上面,身为老师的他见过太多情爱,他手握那份地质检测报告,指向书房,“时微,报告小组同事急需这份报告,你稍等会。”
宋时微的语速听不出什么,“好的。”
“帮我招呼着,给人姑娘倒杯水。”
书房在二楼,关门声递来后,一楼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宋时微心头麻木,刻意避开他所在的方向,又觉得没必要如此。
她踌躇着鼓起勇气看向他。
沈知熠嗤笑了声,眼底换成冷意,“看我做什么?需要做自我介绍?”
宋时微心底只剩酸楚,到底受不了他的绝冷。
想到曾经分开时的难堪,才稍微好了些。
她冷静地说:“那倒不用。”
沈知熠喉结滚动,喉头哼出声冷笑,“来做什么?”
宋时微心口闷得慌,“来看看老师。”
“原来这具身体里长着心肺。”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宋时微垂在膝盖上的手不禁蜷缩。
沈知熠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轻讽道:“宋时微,怎么不一直躲下去?”
宋时微艰难地咽了口气,藏在身后的指腹颤抖的厉害,抿唇回:“躲什么?躲你吗?”
她看向别处,轻微跳动的眼皮出卖了她最真实的想法,“你值得我躲吗?”
沈知熠面色森寒,冷峭的脸上攒着怒色,悠悠道:“你多狠。”
手机传来吵人的声音。
沈知熠眉心拢起。
宋时微打开自己的手机,随意翻动。
他的手机清清楚楚地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听不清说得什么,娇娇甜甜的。
她的思绪早已分散,拿着手机的指腹轻微的颤了颤。
沈知熠淡漠的嗓音多了几分急切,【马上过去。】
手机那头传来低浅的笑声。
下一秒,稀疏的动静放大,那股冷调的木质香正在快速离散。
脚步声渐行渐远。
好一会儿,宋时微迟缓地抬起头,掌心的手机滑落到沙发边。
她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凄冷灌满心肺,无情撕扯着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