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得寸进尺的小蹄子!”车厢内,那被唤作老三的男人被她哀求的目光瞧得心头火起。
“老子肯给你水喝,已经是发了菩萨心了!”
京禾见他变脸,瑟缩了一下,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退缩,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强作镇定道。
“两位……两位好汉,你们可知道……掳走我是什么罪过吗?我、我毕竟是宫里的……”
“老三!谁让你把她嘴里的布拿掉的?!”外头驾车的人,那老四,显然听到了动静,厉声喝问,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哎呀,就让她说两句,能出什么事!”老三不耐烦地朝外头吼了一声,又转头盯着京禾,眼神闪烁,“你继续说。”
京禾心中急转,声音放得更软,带着颤音。
“两位大哥,无非是求财。你们若是放了妾身,妾身……妾身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金银珠宝,保你们一世富贵,绝不让官府追究,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别把我交给那什么王爷……”
“哼,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外面驾车的老四显然也听见了,冷笑一声,声音阴恻恻的。
“老三,别被这狐狸精迷了眼,把她嘴堵上,省得麻烦!”
“不要!不要堵我!”京禾惊恐地摇头,眼泪簌簌而落,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我不说了,我发誓!我不逃,也再不提了,求求你们……”
她哀求地望着老三。
老三看着眼前这张挂满泪痕、苍白又绝美的小脸,心头那点色胆终究压过了理智,他犹豫了一下,朝外头喊道。
“行了行了,她不敢的!堵上嘴憋死了,王爷要的可是活人!”
他似乎也怕夜长梦多,烦躁地挥挥手:“美人儿,你给我老实点!乖乖待着,等到了地方,交了差事,我们拿银子走人,你走你的阳关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听见没?!”
京禾连忙点头,不敢再言,只是默默地将身体往车厢角落又缩了缩,看起来温顺又无助。但一双泪眼却在昏暗中微微抬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男人。
他身形粗壮,皮肤黝黑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在外劳碌奔波之人。
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旧不新的粗布短褂,沾着泥点和暗沉的血污,袖口磨损得厉害。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横七竖八地交错着许多陈年旧疤,有刀伤,也有鞭痕,还有几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撕咬留下的痕迹,看上去狰狞可怖。
“干完这票大的,分了银子,老子就回老家,买几亩地,再娶个媳妇……”老三似乎也放松了些,靠着车壁,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眼中露出向往的光。
京禾屏住呼吸,心却沉到了谷底。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她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王爷?哪个王爷?
她脑中飞快地转动,寒意一阵阵袭来。
马车厢内空气混浊不堪,颠簸了不知多久,京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里阵阵作呕。
她强忍着不适,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目光在黑暗中搜寻。
忽然,她感到右侧脸颊拂过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草木清冽气息的凉风。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挪动被缚的身体,朝那边靠了靠。
借着车厢外透进、随着马车晃动而变幻的微弱光线,她发现那里似乎有一条极其狭窄的缝隙,像是年久失修或颠簸导致木板开裂所致。
缝隙很小,几乎看不出来,但确实在往里渗着夜间的凉气。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幸好,今日只簪了最简单的珠钗和几枚玉坠耳珰。
她借助外力,蹭下了右边那只水滴形的、不算起眼的玉坠耳珰。
这是她来大雍时,身上唯一一件还属于母妃的旧物。她心中默念一声“娘亲”,将耳珰紧紧攥在手心。
趁着马车又一次剧烈颠簸,车厢内哐当作响之际,她迅速将手肘抵在缝隙处,指尖用力一弹——
那枚小小的、温润的玉坠,无声无息地从缝隙中滑了出去,落入车外浓重的夜色和滚滚尘埃之中。
京禾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不敢有丝毫异动,重新缩回角落,将脸埋在膝间,做出更加难受的样子,心里却不断祈祷:陛下……一定要看见,一定要找到……
希望渺茫如这深夜的微光,可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挣扎了。
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满心凄惶。真是倒霉透了,莫名其妙被人掳走,如今生死难料。
山路越发崎岖,又行了一阵,京禾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地干呕起来,断断续续地呻吟。
“停……停下……”
驾车的老四低低咒骂一声,似乎也怕她真在车里出事,将马车停在一处有潺潺水声的小溪旁。
老三粗鲁地拽着她下车,解开她脚踝的绳索。京禾双腿发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溪边,对着冰冷的溪水剧烈地呕吐起来,狼狈不堪。
好一阵,她才缓过一口气,额上冷汗涔涔,虚弱地想抬手梳理一下发丝,却被反绑的双手限制了动作。
她只能就着冰冷的溪水,勉强擦了擦脸,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模样凄惨可怜。
“啧,真麻烦。”老四靠在一棵树旁,冷眼看着她,语气嫌弃,“老三,把她手也解开,让她自己收拾干净,臭死了。”
老三骂骂咧咧,不耐烦地上前,用匕首割开她腕上的麻绳,恶声恶气地警告:“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受!”
京禾双手恢复自由,麻木的刺痛感还未退去,但她顾不上许多,连忙用溪水漱口、洗脸,又费力地用手指梳理着打结的发丝。
她动作笨拙,又惊又怕,手还在微微发抖。
老四瞥了一眼漆黑的天色,计算着时辰,对还在骂骂咧咧的老三道:“行了,别啰嗦了。再有个把时辰就能入城。到了下个落脚点,找个稳妥的婆子看着她,给她弄点吃的,别真弄死了,不然没法交差。”
老三闻言,啐了一口,不再多言,只粗暴地催促:“快点!磨磨蹭蹭!”
京禾不敢再耽搁,胡乱整理了一下,被重新捆上手,推搡着上了车。
马车再次摇摇晃晃地驶入无边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