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那冰冷的触感,让宋婉仪瞬间汗毛倒竖!
他没死!
他果然没死!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念头闪过宋婉仪的脑海。装死?为什么?针对谁?太子?还是其他势力?自己这个意外“复活”的冲喜王妃,撞破了他的秘密,他会怎么做?
灭口!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求生本能让她几乎要立刻反击,用另一只手攻击对方的要害,比如眼睛或者喉结。
但理智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不行!力量悬殊太大!这男人即使“残疾”,手上的力道也大得惊人,显然内力犹存。硬碰硬,她毫无胜算。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没有试图挣脱那只铁钳般的手。目光对上半躺在棺材里那双深不见底、充满审视和杀意的眸子,宋婉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着点……无辜?
“王爷?”她眨了眨眼,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委屈?“您……您没死?太好了!刚才可吓死妾身了!”
宇文曜眸中的冰冷没有丝毫融化,反而更添了几分讥诮。他手指微微用力,宋婉仪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腕骨快要碎了。
“本王再问一次,你,是,谁?”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寻常闺阁女子,可没有这般身手和胆色,能在棺中醒来,踹棺杀人,面不改色。”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她刚才对付那两个家丁的全过程!
宋婉仪心头一凛。这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醒”的?是一直醒着,还是被她踹棺材的动静惊醒的?
“妾身宋婉仪,吏部员外郎宋明义之女,今日……被送来给王爷冲喜的。”她迅速回答,搬出原主的身份,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至于身手……妾身自幼体弱,家父曾请武师教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把式,没想到今日情急之下,竟派上了用场。”
她试图轻描淡写,但宇文曜显然不信。
“强身健体的把式?”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家丁,“一招制敌,击打穴位,精准狠辣。宋明义那个墙头草,能请到这样的武师?”
他手腕力道再次加重,宋婉仪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说!谁派你来的?太子?还是宫里那位?”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灵魂。
剧烈的疼痛让宋婉仪额角渗出冷汗,她知道,再不拿出点真东西,下一瞬她的手腕可能真就断了,然后就是脖子!
原主的记忆、现代的知识、以及对眼前局势的判断,在她脑中瞬间完成整合。
拼了!
她忍着痛,非但没有挣扎求饶,反而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语速极快地说道:“王爷!没人派我来!我若真是细作,刚才就不会只是打晕他们,而是直接灭口,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何必留在这里等您‘醒’来质问?”
宇文曜眼神微动,但手上的力道并未放松。
宋婉仪继续道:“王爷若不信,大可以想想!若我是太子的人,得知您没死,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回去报信,而不是在这里跟您浪费时间!”
“或许,你是在欲擒故纵。”宇文曜声音依旧冰冷。
“擒什么纵啊王爷!”宋婉仪几乎要翻白眼,这男人疑心病也太重了!“我现在的小命就攥在您手里!我要真是敌人,会这么蠢吗?”
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盖在寿衣下的双腿,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形成。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
“而且……”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笃定而专业,“王爷,您其实根本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残疾,因为……”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抛出重磅炸弹:
“您 的 腿,是 真 的 出 了 问 题,而且,很 严 重。”
宇文曜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那浓烈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寒。他双腿残疾之事,乃是绝密,太医院判定的“无救”也只是对外宣称,实际情况更为复杂。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知道?!
感受到那几乎要碾碎她的杀意,宋婉仪心脏狂跳,但话已出口,没有回头路。
她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甚至努力扯出一个带着点职业性的微笑(尽管在眼下这情形里显得无比诡异):
“王爷,您刚才抓住我手腕时,上半身发力迅猛,但您的腰部以下,特别是双腿,几乎没有配合发力,全靠核心和手臂的力量。这不是伪装能完全掩饰的生理状态。”
她快速说道,用的是纯粹的医学观察角度。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您双腿并非完全失去知觉,而是伴有间歇性的、如同针刺火烧般的剧痛,尤其是在夜间或者天气变化时,对吗?但同时,腿部肌肉又在因为长期活动受限而出现萎缩迹象……”
她每说一句,宇文曜的眼神就变化一分。
从最初的杀意凛然,到惊疑不定,再到难以置信的震动!
她说的……全中!
甚至连那夜间如同百蚁啃噬、又似烈火灼烧的剧痛,以及他暗中察觉到的肌肉无力感,她都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
太医院的院判,也只说他经脉尽断,此生无望站立,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描述过他真实的痛苦感受!
这个女人……
她到底是谁?!
看着宇文曜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宋婉仪知道,她赌对了第一步!
她趁热打铁,抛出了最终,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筹码:
“王爷,妾身或许来历可疑,但妾身对天发誓,绝非您的敌人派来的细作。相反,妾身或许是眼下唯一能帮您的人。”
她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声音清晰而坚定:
“因为,您的腿,我、能、治。”
“……”
死一般的寂静。
乱葬岗的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棺材旁。
宇文曜死死地盯着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审视、怀疑、震惊,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
许久,久到宋婉仪以为他还是要选择灭口时,他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微微松了一线。
虽然依旧没有放开,但至少,那碾碎骨骼的力量消失了。
“你能治?”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凭什么?就凭你刚才那番……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的猜测?”
“不是猜测,是诊断。”宋婉仪纠正道,手腕的疼痛让她吸着气,“王爷,您腿部的神经……呃,就是控制您感知和运动的经络,并未完全坏死,只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和压迫,导致了功能丧失和异常痛感。只要方法得当,刺激经络,疏通淤堵,辅以药物和复健,并非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她用的是他能理解的“经络”说法,但内核是她现代医学的知识。
宇文曜沉默了。
重新站起来……
这四个字,对他而言,曾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从马背上跌落,被暗算重伤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似乎就只剩下了黑暗和复仇。
他甚至不惜假装“暴毙”,将自己埋入这棺材和乱葬岗的污秽之中,只为麻痹敌人,换取一线生机。
可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行为举止处处透着古怪的女人,却告诉他,他还有希望?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但……她那笃定的眼神,那精准的描述,又像是一点星火,落入了早已冰封的心湖。
“本王如何信你?”他沉声问,目光如炬,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王爷现在除了信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宋婉仪反问,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杀了我,您只是解决了一个可能无关紧要的知情者,但您依旧要躺回这棺材里,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转机’,并且继续忍受双腿的剧痛和萎缩。”
“但留下我,”她顿了顿,语气带着蛊惑,“您至少多了一个可能。一个让您摆脱这轮椅(棺材),重新堂堂正正站在人前,找那些害您之人清算的可能!”
“这是一场赌博,王爷。用您对我的这一点点‘不确定’,赌一个未来重新执掌风云的机会!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吧?”
宋婉仪说完,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能感觉到,他抓着她手腕的手指,在微微摩挲,似乎在权衡利弊。
月光下,他俊美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海,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终于,宇文曜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好。”
只是一个字,却让宋婉仪悬在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后背惊出的冷汗,此刻才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宋婉仪立刻将手抽回,只见白皙的腕子上赫然一圈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她忍着痛,轻轻活动了一下,还好,骨头没断。
“本王就赌这一次。”宇文曜看着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锐利,但杀意已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上位者的掌控感,“若你敢有丝毫异动,或治不好本王的腿……”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比任何血腥的词汇都更令人胆寒。
“王爷放心,妾身惜命得很。”宋婉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保证比您还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心里却暗自吐槽:果然是大腿,不好抱啊!这随时可能被踹开甚至碾死的风险……
“现在,怎么做?”宇文曜问道,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和那两个昏死的家丁,“此地不宜久留。”
宋婉仪也冷静下来,迅速进入状态。
“王爷,您既然装死,必然有后续安排。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回王府吗?怎么回?”她一连串问道。
宇文曜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快速进入角色的能力略有赞许,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目光望向乱葬岗深处的一个方向,低声道:“会有人来接应。”
话音刚落,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单膝跪地。
“王爷。”为首一人低声行礼,声音沉稳。
宋婉仪心中微惊。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看来宇文曜的势力,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处理干净。”宇文曜对着那两人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家丁和被踹开的棺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黑影领命,动作迅捷地将两个家丁拖走,又将棺盖勉强合上,掩盖痕迹。
宇文曜的目光再次落到宋婉仪身上,带着审视:“你……”
他似乎在斟酌如何安排她。
宋婉仪立刻表态,语气带着点谄媚(自认为):“王爷,妾身现在可是您的人了!您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
为了小命,为了长期饭票和粗大腿,脸皮什么的,暂时可以不要了!
宇文曜似乎被她的直白噎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无奈。他移开目光,对那个为首的黑影吩咐道:“秦风,带她一起走。”
“是,王爷。”名叫秦风的男子应道,然后对宋婉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却疏离。
宋婉仪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巨大的、差点成为她最终归宿的楠木棺材,以及棺材里那个即便躺着,也依旧散发着强大气场的男人。
乱葬岗的风吹起她凌乱的嫁衣和发丝。
她的“新婚夜”,真是……刺激得永生难忘。
从棺中弃妇,到抱上残王夫君的粗大腿。
这反转,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但,活下来了,不是吗?
宋婉仪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冰冷空气,转身,迈着虽然狼狈却坚定的步子,跟上了秦风的脚步,融入了乱葬岗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她的逆袭之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