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夜色如墨,浸透了靖安王府的飞檐斗拱。那阵针刺般的寒意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只余下林晚背脊上一片冰冷的湿意,和心头沉甸甸的警兆。

不是错觉。那个刚刚解锁、能量仅剩1%的“初级辅助战斗模块”,用最直接的方式发出了警告。有致命的恶意,在刚才那一瞬,锁定了她,或者她所在的这方院落。

会是谁?是府内潜藏的鬼魅,还是府外觊觎的眼睛?目标是她这个“能治腿”的王妃,还是隔壁那位树大招风的王爷?

林晚站在窗前,任由微凉的夜风吹拂着脸颊,试图让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镜中映出的身影,宫装华美,发髻精巧,看似柔弱无依的深闺女子,袖中却藏着超越时代的杀机与倚仗。

她缓缓关窗,插好闩。无论那恶意来自何方,今夜,她都需养精蓄锐。明日那场名为“接风”、实为“鸿门”的宫宴,才是眼前最大的难关。

她褪去外袍,和衣躺下,那支特制的银簪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之处。意识再次沉入空间,不是为了探索或取物,而是为了“观察”那仅剩1%能量的模块。银色的光芒微弱却稳定,那舱室紧闭,毫无动静。自然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她尝试将意念集中在模块上,主动“灌注”精神力,但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看来,这“能量”并非普通的精神力,而是某种更特殊的存在。

无奈退出空间,她在黑暗中睁着眼,将明日的应对方案在脑中又细细推演了一遍,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合眼。

翌日,天色未明,王府已忙碌起来。

林晚被丫鬟唤醒,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王妃规制的宫装繁复沉重,层层叠叠的绸缎锦缎,金银线绣出的鸾凤牡丹几乎要灼伤人眼。沉重的赤金点翠头面压得脖颈发酸,步摇垂下细碎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曳。镜中人眉目如画,却被这过于隆重的妆扮衬得有些失真,只有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光。

她仔细检查了隐藏在发髻、衣襟、袖袋中的几样“小东西”,确认万无一失。最后,将萧凛给的那个锦囊里几样关键毒物的特征,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一切准备妥当,门外传来侍卫恭敬的通报:“王妃,王爷已在府门外等候。”

林晚深吸一口气,扶着丫鬟的手,挺直背脊,迈出房门。

晨光熹微,府门外停着一辆比平日所用更加宽大华丽的马车。萧凛已经坐在轮椅上,被侍卫安置在车旁等候。他今日也换上了亲王规制的朝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四爪蟠龙,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也愈发冷峻威严。见到盛装而来的林晚,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便示意侍卫扶他上车。

马车内部极其宽敞,铺着厚软的绒毯,设有固定的矮几和软榻。萧凛靠坐在一侧软榻上,腿上盖着薄毯。林晚在他对面坐下,马车缓缓启动,驶向皇城。

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辘辘声。空气里弥漫着熏香和萧凛身上淡淡的药味。

“紧张吗?”萧凛忽然开口,眼睛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林晚怔了一下,如实道:“有些。”

“记住本王昨日说的话。”萧凛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安抚的平静,“多看,少说,跟着本王。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

这话算不上温情,甚至带着他一贯的冷硬,但在此刻,却莫名给了林晚一丝底气。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妾身明白。”她轻声应道。

马车穿过一道又一道戒备森严的宫门,越往里走,肃穆威压之感便越重。朱墙高耸,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冰冷的金光,穿着甲胄的禁军如同雕塑般伫立,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辆进入的马车。

最终,马车在宫内一处广场停下。已有内侍在此等候,引着他们换乘宫中的软轿(萧凛则是特制的步辇),前往设宴的“麟德殿”。

麟德殿巍峨壮观,殿前广场开阔,白玉栏杆,金水河蜿蜒。此时已有不少官员勋贵携家眷到场,三五成群,低声交谈,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但当萧凛的步辇和林晚的软轿出现时,热闹的声浪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陡然低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如同探照灯般汇聚过来。好奇、审视、算计、忌惮、怜悯……种种情绪,混杂在那一道道视线里。靖安王,曾经的战神,如今的“废王”,和他那位据说“擅岐黄”、“能治腿”的神秘王妃,无疑是今日宫宴最引人注目的焦点之一。

林晚垂眸,跟在萧凛的步辇旁,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注视,背脊挺得更直,脸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王妃的端庄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靖安王殿下到——靖安王妃到——”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殿内的交谈声也静了一瞬。无数目光再次投来。

萧凛操控着轮椅,缓缓驶入殿内。他神色淡漠,对投向他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径直朝着属于亲王的位置行去。林晚落后半步,亦步亦趋。

他们的位置在前列,靠近御阶,但又并非最中心,显示出萧凛如今微妙的政治地位。刚落座不久,便陆续有人上前见礼寒暄。

“三皇兄,许久不见,气色瞧着倒是好了不少。”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人三十许岁,面容俊朗,穿着亲王服色,眉眼间却带着几分过于外露的精明与圆滑。林晚从记忆里搜出,这是五皇子,康王萧煜,素来以长袖善舞、结交广泛著称。

“五弟。”萧凛淡淡点头,并未多言。

康王的目光立刻转向林晚,笑容愈发和煦:“这位便是三皇嫂吧?果然清雅脱俗。早听闻皇嫂医术通神,竟连三皇兄的陈年旧疾都有办法,实在是令人钦佩。”他话语热情,眼神却像带着钩子,在林晚脸上身上细细刮过,试图找出些什么。

“康王殿下谬赞。”林晚起身,微微屈膝,声音平静无波,“王爷腿伤能见起色,全赖王爷自身毅力坚韧,妾身不过略尽辅助之责,不敢当‘通神’二字。”

滴水不漏的回答。康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笑容不变,又寒暄几句,才转身离去。

紧接着,又有几位宗室或重臣过来打招呼,话里话外,无不围绕着萧凛的腿和林晚的医术打转。林晚一律以“王爷毅力”、“妾身辅助”、“尚在调养”等语推挡,态度恭谨,言辞谨慎,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却也探不出丝毫虚实。

萧凛大多时候沉默,只在必要时简短回应一两句。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寒冰,让那些试图深入探究的人感到无形的压力,讪讪而退。

林晚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格外沉凝。一道来自御阶之侧,那里坐着几位后宫高位妃嫔,居中凤冠霞帔、仪态万千的,想必就是皇后。皇后的目光看似温和,偶尔扫过她和萧凛时,却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估量。另一道,则来自武将勋贵聚集的区域,一个身材魁梧、面庞黝黑、留着短髯的中年将军,正与同僚谈笑,眼神却不时锐利地瞥向萧凛的方向。那应该就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刚刚北境凯旋的镇北将军,严崇。

宴席尚未正式开始,这麟德殿内,已是暗流涌动。

吉时到,鼓乐齐鸣,帝后驾临。

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看上去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眼神有些浑浊,透着久居深宫的倦怠,但偶尔目光流转间,仍能窥见一丝属于帝王的深沉。皇后伴驾在侧,华贵雍容,笑容得体。

山呼万岁,行礼如仪。繁琐的宫廷礼仪过后,宴席正式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琼浆玉液香气四溢。舞姬翩跹,乐声悠扬,一派盛世欢宴景象。

但林晚却食不知味。每一道菜,每一盏酒,在她眼中都仿佛潜藏着未知的风险。她严格按照萧凛的嘱咐,只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眼前的清淡菜肴,酒水更是沾唇即止,趁人不注意,用宽大的袖口掩着,悄悄将酒液倾倒在身后的地毯上(好在宫宴排场大,地毯厚重,一时不易察觉)。

萧凛似乎也没什么胃口,酒倒是喝了几杯,但林晚注意到,他每次举杯,手指都会在杯沿极轻微地叩击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

席间,帝后分别说了些勉励镇北将军、庆贺北境安泰的场面话。镇北将军严崇起身谢恩,声音洪亮,举止豪迈,看向皇帝的眼神却十分恭顺。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皇后忽然含笑开口:“今日盛宴,君臣同乐,本宫瞧着,靖安王气色似比往日好了许多,可是王妃照料有功?”

来了。林晚心头一紧,放下筷子,垂首恭听。

萧凛放下酒杯,声音平稳:“劳母后挂心。儿臣腿疾仍是老样子,王妃略通调理,悉心照料,儿臣感念。”

皇后笑意更深,目光转向林晚:“哦?王妃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耐,不知师承何处?用的是何良方?说出来,也好让太医院那些老古董们学学。”她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寻常的好奇闲谈,但话语中的探究之意,昭然若揭。

殿内许多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晚身上。

林晚起身离席,行至殿中,朝帝后方向盈盈下拜:“回禀皇后娘娘,妾身外祖家曾在南疆行医,留下些粗浅典籍。妾身所学,不过是些山野土法,以按摩导引、药膳食补为主,辅以外祖留下的几样调理方子。王爷腿伤能稳得住,未曾恶化,已是万幸,实不敢称‘良方’,更不敢与太医院诸位国手相较。皆是因王爷心志坚韧,坚持不辍,方有些许微效。”

她将功劳再次推给萧凛的“心志”,将自己的医术定义为“山野土法”、“调理”,姿态放得极低。

皇后似笑非笑:“山野土法,也能有此奇效?王妃过谦了。本宫近年来也时常为头风所苦,太医院调理许久,总不见根除。不知王妃可否为本宫瞧瞧,或许你那‘南疆土法’,别有一番天地?”

这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若说不会,便是欺瞒;若说会,便是承认自己的“土法”可能优于太医院,得罪整个太医体系,而且一旦为皇后诊病,后续麻烦无穷。

林晚心思电转,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为难:“皇后娘娘凤体尊贵,妾身微末伎俩,怎敢轻易为娘娘诊视?且妾身所学,多针对筋骨劳损、气血淤滞之症,于头风一道,实在陌生,恐有疏漏,反误了娘娘凤体。太医院诸位大人医术精湛,深谙娘娘凤体根本,循序渐进,定能药到病除。”

她先以“不敢”推拒,再以“不擅”解释,最后捧高太医院,既全了礼数,又将自己摘了出来。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脸上笑容不变:“既如此,本宫也不强求了。王妃且回座吧。”

林晚暗暗松了口气,行礼退回座位。她能感觉到,皇后那看似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被婉拒的不悦和更深沉的审视。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平复心跳,另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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