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城南,青石板路被三月的细雨润成深褐色。
墨尘撑着一把桐油纸伞,伞面是普通的靛青色,无纹无饰。他特意换了身半旧的灰布长衫,腰间的布袋松松地系着,五十块灵石在布袋底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是他刻意为之。在城南这片鱼龙混杂的地界,若让人看出你身上有值钱东西却又没能力守住,反倒会惹祸上身。
“泥人张”的铺子缩在一条窄巷尽头,门脸不大,黑底招牌上的金字已斑驳脱落。墨尘收伞进门时,门楣上挂着的陶制风铃叮咚作响,声音沉沉的,不似铜铁清脆。
铺子里光线昏暗,靠墙的木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陶器:有茶具、酒壶、笔洗、花插,大多釉色朴素,造型古拙,与墨家府库里那些描金绘彩的瓷器相比,显得寒酸。但墨尘知道,真正的好东西不在这里。
“张师傅在么?”他提高声音问。
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掀开布帘走出来。是个干瘦的老头,双手沾满陶泥,十指关节粗大,指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赭红色。
“客官要什么?”老头眯着眼打量墨尘,目光在他腰间布袋上停留了一瞬。
“去年三月,我曾托您烧一套‘雨过天青’釉的茶具。”墨尘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订货单,递过去,“共是一壶四杯,壶底有‘墨’字暗款。”
老头接过单子,凑到窗前借着天光看了半晌,喉咙里“唔”了一声:“想起来了。你是墨家那位……管账的小少爷。”
“是。”墨尘不意外对方认出自己。平阳郡说大不大,墨家又是郡中三大修炼世家之一,他这个“没有灵根的嫡子”,在底层市井中反倒比那些修炼的兄弟姐妹更有名——毕竟修士离凡人太远,而他这个“凡人少爷”,却是实打实会来这种地方采买器具的。
“那套茶具,客官用着可还满意?”
“家父很满意。”墨尘顿了顿,“所以这次来,想再订一套。釉色要更沉些,最好是‘蟹壳青’的成色,壶形要仿前朝‘玉壶春’的样式,杯壁要薄,薄到透光见影。”
老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蟹壳青……玉壶春……”他喃喃重复,沾满泥的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这可不好烧。釉料要加青金石粉,还得用松木柴慢火焙三天三夜,稍有不慎就裂了、色就花了。”
“所以来找张师傅。”墨尘从腰间布袋里摸出五块灵石,轻轻放在柜台乌黑的木面上,“这是定金。烧成了,再付十五块。若烧出的成色比我说的还好,再加五块。”
二十块灵石,够这老头一家老小舒舒服服过两年。
老头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黏在那五块乳白色的灵石上,好一会儿才移开:“什么时候要?”
“下月初三前。”
“那……”老头掐指算了算日子,咬牙,“成!我接!不过有言在先,若是火候没到烧坏了,定金不退,我再赔您一套寻常茶具。”
“一言为定。”
墨尘又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记忆画的“玉壶春”壶样,还标注了各处尺寸。老头接过,仔细看了,点点头,将纸小心折好塞进怀里。
“还有一事。”墨尘状似无意地问,“张师傅可知道,郡里最近来了批北边逃荒的流民,大概十七八人,在城西土地庙落脚?”
老头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小少爷问这个做什么?那些人……晦气。”
“家里有些力气活,想雇几个短工。”墨尘面不改色,“张师傅若有门路,介绍费照旧。”
他说着,又摸出一块灵石,推过去。
老头盯着那块灵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晌,他才伸手抓起灵石,迅速塞进裤腰里,声音压得更低:“小少爷,不是老汉多嘴,那些人……不太平。领头的姓陈,是个独眼的老头,眼神凶得很。他们说是逃荒来的,可我有个在北边贩皮货的远房侄子说,这些人经过的村子,隔天就有大户人家失窃,虽没证据,但……”
“我晓得了。”墨尘打断他,又从布袋里摸出一块灵石,“这算谢礼。张师傅只当今日没见过我,也没说过这些话。”
“那是自然,自然!”
老头连连点头,将墨尘送出门时,腰弯得比刚才更低了。
城西土地庙比墨尘想象中更破败。
庙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正殿。殿前空地上,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或坐或卧,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几个半大孩子围着一小堆快要熄灭的火堆,火上架着个豁口的瓦罐,里面煮着些看不清模样的糊状物。
墨尘在庙外十丈处就停了脚步。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一株老槐树的阴影里观察。这是他从账簿中学来的道理——在投入本钱前,得先看清对方的成色。
流民中,最醒目的是个独眼老人。
老人坐在庙门石阶上,背挺得笔直,不像其他流民那样佝偻。他左眼用一块黑布蒙着,露出的右眼半眯着,正用一把小刀削着一截木棍。刀在他手里很稳,每一刀削下的木片厚薄均匀,落在地上叠成一摞。
几个年轻些的汉子围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老人偶尔点头,偶尔摇头,手里的刀没停过。
墨尘注意到,这些流民虽然衣衫破烂,但手脚都还算干净,指甲缝里没有积泥——这在长途跋涉的逃荒者中不常见。而且他们围坐的位置有讲究,老人居中,青壮在外围,妇孺在最内侧,若有变故,能迅速结阵。
这不像普通流民。
墨尘正思忖着,庙里走出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瘦得像根竹竿,但眼睛很亮。他端着一碗水,小心地递给独眼老人,老人接过,摸了摸少年的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子塞给他。
少年没吃,转身跑回庙里,片刻后,里面传来小孩细弱的欢呼声。
墨尘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走得不快,脚步声故意放重了些。几乎是他踏入空地的一瞬间,流民中那几个青壮汉子就齐刷刷抬头,目光如钩子般钉在他身上。独眼老人手里的刀停了,木棍悬在半空。
“哪位是陈老丈?”墨尘在五步外站定,拱手。
独眼老人慢慢站起身。他比墨尘矮半个头,但站直后,那股佝偻之气忽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岩般的沉稳。
“老夫就是。”老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石头,“公子是?”
“墨家,墨尘。”墨尘顿了顿,补充道,“管账的那个墨尘。”
流民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显然,他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独眼老人独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又敛去了:“墨少爷找老夫,何事?”
“想雇几个人,做点活计。”墨尘开门见山,“一天两块灵石,管两顿饭。先雇五天,干得好,再加。”
这个价码在平阳郡的劳力市场堪称天价——寻常短工一天最多挣半块灵石,还得是重体力活。
流民们骚动起来,几个青壮汉子眼中露出渴望,但没人说话,都看向独眼老人。
“什么活?”老人问。
“进山,采药。”
“哪座山?”
“黑水泽外围,鬼哭林。”
空地上一片死寂。
连火堆里柴禾噼啪的爆裂声都显得刺耳。那几个原本眼露渴望的汉子,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墨少爷,”独眼老人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们是逃荒的,不是逃命的。”
“若是玩命的活,我不会出这个价。”墨尘从腰间布袋里摸出十块灵石,摊在手心,“这是定金。活干完了,再付十块。若有人折损,抚恤金另算,每人二十块。”
二十块灵石,够一个凡人家庭在郡城里置办个小铺面,安稳过活了。
流民们呼吸粗重起来。
独眼老人盯着墨尘手心的灵石,良久,问:“为什么要雇我们?墨家不缺修士。”
“修士珍贵。”墨尘答得坦然,“鬼哭林里有摄魂鸦,叫声扰人心神,炼气五层以下的修士进去,修为受损得不偿失。炼气五层以上的,墨家雇不起。”
“所以我们这些凡人的命,就不值钱?”
“值钱。”墨尘收起灵石,从怀中又取出一张纸,展开,“所以我准备了这些。”
纸上画着简图,标注了鬼哭林外围的一片区域,还详细列出了需要采的三种灵草:阴魂草、泣血菇、夜啼花。每种灵草旁都附了图样、生长习性、采摘注意事项。
“这三种灵草都长在鬼哭林外围,最深不过往里走三里。摄魂鸦的巢穴在林子深处,外围只有零星几只。”墨尘指着图上一处标记,“这里有个山洞,洞口小,里面大,可容十余人藏身。若遇险,退到洞里,封住洞口,可暂避。”
独眼老人凑近看了半晌,忽然抬头:“这图,谁画的?”
“我。”墨尘平静道,“三年来,墨家共组织过七次对鬼哭林的探查,这是探子带回的图,我汇总重绘的。”
“既然探过,为何不自己采?”
“因为不值得。”墨尘实话实说,“三次探查,折了两人,伤五人,采回的灵草总价值不到一百灵石。对墨家而言,这是亏本买卖。但若雇你们去,成本不过五十灵石,采回的灵草哪怕只值八十灵石,也是赚。”
老人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重新打量墨尘,这次看得更仔细,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到那双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的手,再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墨少爷倒是个实诚人。”老人忽然笑了,笑容牵动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显得有些狰狞,“但实诚人,往往死得更快。”
“所以需要聪明人帮忙。”墨尘也笑了,这是他今日第一次露出笑容,“陈老丈是聪明人。您手下这些人,手脚干净,进退有度,不是普通流民。您带着他们从北边一路逃到平阳郡,十七个人一个没少,这本身就是本事。”
老人笑容一收。
空地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风声穿过破庙的呜咽。
“五天。”老人最终开口,“但要先付一半定金,十块灵石。进山前,我们要三天时间准备家伙、探路。这三天,伙食你们管。”
“成交。”
墨尘从布袋里数出十块灵石,递过去。老人接过,掂了掂,揣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像收自家地里刨出的土豆。
“三天后,辰时,城南十里亭。”老人转身要走,又停住,回头,“墨少爷,有句话老夫得说在前头。”
“请讲。”
“我们这些人,命贱,但不傻。你若想在黑水泽里耍什么花样……”老人独眼中寒光一闪,“老夫年轻时,也曾宰过几个不长眼的修士。”
他说这话时,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杀气。那杀气不浓,却凝练如实质,像一柄藏在鞘中多年的刀,终于露出了一寸锋芒。
墨尘脊背微微发凉,但脸上神色不变:“我付钱,你们干活。就这么简单。”
老人盯着他看了三息,杀气缓缓收敛。
“最好如此。”
他转身走回庙里,不再看墨尘一眼。那几个青壮汉子跟着进去,剩下妇孺们开始收拾那堆可怜的行李,火堆被踩灭,瓦罐被小心地收进一个破包袱。
墨尘站在空地上,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动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这些人,绝不是普通流民。
他转身离开土地庙,走出百步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被风一吹,凉得刺骨。
但他眼中却泛起一丝光。
独眼老人最后那股杀气,让他想起十三岁那年,在墨家藏经阁偷看的一本杂记。上面记载北方边境有一种人,被称为“猎灵人”——他们大多没有灵根,或灵根低劣无法修炼,便以猎杀低阶妖兽、采集险地灵材为生。这些人精通野外生存,擅设陷阱,有些老猎灵人甚至能凭凡人之躯,设局坑杀炼气七八层的修士。
若这陈老丈真是猎灵人……
墨尘加快脚步。
他得回去重新算一笔账。
回到墨家时,已近黄昏。
墨尘没回自己院子,径直去了账房。推开门,却见四姐墨雪坐在他的书案后,正翻看那本摊开的“新业启资”账册。
“四姐?”墨尘一愣。
墨雪抬头,脸上有些发红,像做坏事被逮住的孩子:“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回没回来……这账本,你自己写的?”
“嗯。”墨尘走过去,合上账册,“四姐怎么对这感兴趣?”
“我就是好奇。”墨雪站起身,让出位置,却又没走,靠在书案边看着他,“尘弟,你实话告诉四姐,雇流民进黑水泽,是不是很危险?”
墨尘整理账簿的手顿了顿:“有一点。”
“那你还……”墨雪咬住下唇,犹豫片刻,压低声音,“今早你去见父亲后,三哥来找过我,说你这是胡闹。流民身份不明,万一在黑水泽里出了事,或是偷了采到的灵草跑了,你怎么交代?”
墨尘将账簿一本本垒齐,动作不疾不徐。
“三哥还说什么了?”
“他说……”墨雪声音更低了,“他说你没有灵根,不懂修士的手段。那些流民若真起了歹心,在深山里把你杀了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父亲就算想查,黑水泽那么大,上哪找去?”
墨尘抬起头,看着墨雪担忧的眼睛,忽然笑了。
“四姐,你觉得我傻么?”
“当然不!”
“那便是了。”墨尘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张地图,摊开,“黑水泽外围,共有三条进山路。我让陈老丈他们走的,是西边这条,最宽,最好走。但我没告诉他们,这条路中段有个地方,叫‘落鹰涧’。”
他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点了点。
“落鹰涧两侧是百丈悬崖,只有一条三尺宽的天然石桥能过。石桥年久失修,中间裂了三道缝,寻常人小心些还能过,但若负重……”墨尘从抽屉里又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些暗红色的粉末,“这是‘赤蚁粉’,气味极淡,人闻不到,但黑水泽特产的一种‘嗅金鼠’,最爱这个味道。我今早去见陈老丈前,已派人去落鹰涧,在石桥裂缝里撒了这粉。”
墨雪瞪大眼睛:“你是说……”
“若他们老老实实采药回来,过了石桥,什么事都没有。”墨尘包好纸包,重新锁进抽屉,“若他们起了歹心,想携药潜逃,或是想对我不利……等他们走到石桥中间,嗅金鼠群被赤蚁粉吸引而来,堵住桥头桥尾。到时前有鼠群,后有悬崖,他们只能退回来,或者……”
他没说完,但墨雪听懂了。
“可是,可是这太……”墨雪脸色发白,“万一他们没想害你,只是过桥时桥塌了,或是被鼠群攻击……”
“石桥我检查过,只要不超两百斤负重,不会塌。嗅金鼠胆小,不敢主动攻击人,只会堵路。”墨尘声音平静,“至于他们会不会起歹心……”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
夕阳正沉入远山,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
“四姐,账房里待久了,有件事我看得最明白。”墨尘轻轻说,“这世上,最不可信的是人心,最可靠的,是利益。我给了他们远超市价的报酬,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机会,只要他们不傻,就该知道老老实实干活,比动歪心思划算得多。”
墨雪怔怔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有些陌生。
“尘弟,你……你从哪学来这些手段?”
“账本里。”墨尘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旧账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给墨雪看,“这是二十年前,墨家与赵家争夺西山矿脉时的开支记录。你看这里,祖父雇了一队散修去矿脉捣乱,账上写的是‘探矿劳务费’,实则……”
他手指往下移了几行。
“实则后面这笔‘意外抚恤金’,才是真正付给那些散修的钱。因为他们中有一半人,死在了矿洞里。”
墨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一行小字写着:“抚恤散修遗属,六人,计三百灵石。”
她手一颤,账册差点脱手。
“这、这是……”
“这就是生意。”墨尘合上账册,放回书架,“修炼界打打杀杀,凡人界争争斗斗,说到底,都是生意。只不过修士用灵石、用法宝、用修为做本钱,而我们……”
他拿起桌上那支用了三年的毛笔,笔尖的狼毫已秃了一半。
“我们用脑子,用算计,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墨雪久久不语。
暮色透过窗格,将账房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墨尘站在暗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尘弟。”墨雪忽然轻声说,“下月初三,王长老来,父亲让你作陪……是真的看重你,还是……”
“是因为我能省钱。”墨尘打断她,语气依然平静,“四姐,你知道请一位筑基期修士喝茶,要花多少灵石么?”
墨雪摇头。
“上等的灵茶,一杯值五块灵石。一套像样的茶具,至少三十灵石起步。若再算上陪坐的几位修士的茶水、点心、打赏,一场茶会下来,没有一百灵石打不住。”墨尘重新坐回书案后,摊开那本“新业启资”账册,提笔蘸墨,“但若让我去,灵茶用次一等的‘雨前青’,一套只要三块灵石。茶具用‘泥人张’仿的古釉,成本不过五块灵石。点心从自家厨房出,打赏用普通的金银锞子。整场茶会,最多三十灵石。”
他笔下不停,在账册上添了一行新记录:
“支:定制茶具,二十灵石;流民定金,十灵石;赤蚁粉及杂项,五灵石。余二百六十五灵石。”
写罢,他搁笔,吹干墨迹。
“看,我省下了七十灵石。”墨尘抬头,对墨雪笑了笑,“这就是父亲让我去的原因。因为我比修士便宜,比修士会算账,比修士……更懂得怎么用最少的灵石,办最多的事。”
墨雪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忽然一阵酸楚。
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墨尘的肩膀。
“那你自己小心。黑水泽……终究不是善地。”
“我知道。”
墨尘目送墨雪离开账房,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然后他重新提起笔,在账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极小的字写下:
“陈姓老丈,疑似北境猎灵人。其手下青壮六人,步伐沉稳,眼神锐利,皆练过武。妇孺九人,其中一老妪右手虎口有厚茧,似常年持针。二幼童手腕有旧伤疤,疑似绳索捆绑所致。疑非普通流民,或涉北境旧案。需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