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气几乎凝成冰针,刺透每一个疲惫的躯体。

萧谨文的呼吸已微弱到近乎断绝,间隔越来越长,每一次呼气都像是最后一口。

苏婉娘伏在他身旁,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萧玉珠和萧谨谦依偎着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

萧谨武和萧谨行也因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而昏沉,只有萧谨言依旧强撑着,眼睛死死盯着三弟,血丝密布。

迟沐兮在苏婉娘怀里悄悄睁开了眼。

不能再等了。

系统空间里唯一可能对“病”有点作用的就是维生素片。

她之前偷偷给萧谨谦吃过,也给萧谨文混在药汁里喂过,但剂量太小,杯水车薪。

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萧谨言再次行动、并愿意尝试的理由,同时还需要一个可靠的执行者。

她的目光落在靠石假寐、但耳朵依旧警惕竖着的萧谨行身上。

二儿子身手好,胆大心细,而且经过吊桥加固一事,他对自己的“指令”已有本能的信任。

她轻轻动了动,假装被冻醒,发出细微的抽噎声。

萧谨言立刻看过来:“母亲?”

迟沐兮揉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含糊地、带着梦呓般的语调说:“冷……老三……冷……梦里……白胡子爷爷说……往东……石头缝缝……有甜水水……喝了……不生病……”

她又开始编造“梦境”和“白胡子爷爷”,这是孩童最容易令人信服的“奇遇”理由。

指向东方,是因为她记得昨夜似乎看到那个方向有反光,可能是露水或未完全冻结的湿气。

而“甜水水”,是她能给维生素片找到的最合理借口——将药片磨碎溶于少许水中,伪装成“神奇的甘泉”。

萧谨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东方。

天色依旧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靠在石头上的萧谨行却立刻睁开了眼,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他也听到了“母亲”的梦呓。

若是平日,他或许会当孩童胡话,但这一路上,“母亲”的“梦话”和“发现”救了多少次命?

他早已不再轻视。

“母亲……”萧谨行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您说……东边石头缝,有甜水?”

迟沐兮用力点头,带着孩童特有的笃定:“嗯!白胡子爷爷说的!喝了,老三就不冷了,不烧了!”

她把疗效说得夸张,但此刻病急乱投医,任何希望都会被放大。

萧谨言看着迟沐兮认真到近乎执拗的小脸,又看看气息奄奄的萧谨文,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太过荒唐,但情感和对母亲那份神秘指引的依赖,最终占据了上风。他看向萧谨行。

萧谨行已经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大哥,我去看看。天快亮了,若真有露水或未冻的泉眼,取些干净的回来也是好的。”

他没提“甜水”和“治病”,只说取水,给了自己一个更合理的行动理由。

“小心。”萧谨言没有阻止。

这是最后的尝试了。

萧谨行点点头,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东边尚未散尽的黑暗之中。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

迟沐兮的心跳得飞快,她必须在萧谨行“找到”水之前,准备好“加料”。

她假装又要喝水,从苏婉娘那里拿过自己的小破碗,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微光,意念沉入系统空间。

她不敢多取,只飞快地取出两片维生素片,用小手在碗底用力碾磨成极细的粉末,然后迅速将粉末倒进碗底一点点残余的凉水里,晃了晃。

粉末迅速溶解,无色无味。

刚做完这一切,萧谨行的身影就出现在晨光微熹中。

他手里捧着一片洗净的大树叶,叶子中央兜着一小汪清澈的、在晨曦中微微反光的液体,看起来确实像是从石缝或植物叶片上收集到的干净露水。

“大哥,那边背风处石壁上,确有渗出的水渍,十分清冽。”萧谨行将树叶递过来,他手上和衣服上沾了些新鲜的苔藓和泥土,证明他确实寻找并接触过潮湿的石壁。

萧谨言接过,尝了一小口,冰凉清润,确实干净。

“给三弟试试。”他将树叶递给苏婉娘。

苏婉娘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珍贵的“石缝水”一点一点喂给萧谨文。

昏迷中的萧谨文下意识地吞咽着。

与此同时,迟沐兮将自己那碗掺了维生素粉末的水也递过去,奶声奶气却不容置疑地说:“婉娘,这个也给老三喝,沐兮的水,甜!”

苏婉娘不明所以,但见是“母亲”给的,便也接过来,混着剩下的“石缝水”,一起慢慢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众人只能继续等待,但希望,似乎比黑夜更加渺茫。

然而,就在第一缕晨光真正照亮山坡时,一直守在萧谨文身边的苏婉娘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夫君!快看!老三……老三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呼吸……呼吸也稳了一些!”

萧谨言急忙探手,果然,那灼人的高热竟然真的退下去些许!

虽然依旧发热,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濒死的滚烫。

萧谨文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昏迷,但之前那种痛苦的抽搐停止了,呼吸变得绵长了些许。

这变化虽不剧烈,却如同在坚冰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萧玉珠和萧谨谦被惊醒,茫然地看着。

萧谨武和萧谨行也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是……是那‘石缝水’?”苏婉娘看向萧谨行取回的那片空树叶,又看看迟沐兮那只空空的小碗。

萧谨行眉头微蹙,他取回的水确实干净冰凉,或许有些许润喉效果,但绝无如此“神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小破碗上,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被大哥护在身侧、正睁着大眼睛紧张望着萧谨文的迟沐兮。

又是母亲。

那碗她坚持要喂的“水”。

萧谨言心中巨震,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大手,轻轻按在迟沐兮小小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稳而充满了无需言说的感激。

他转向家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三弟好转了,是天佑,也是母亲心诚。此事不必对外人多言。”

众人心领神会,默默点头。

这时,王扒皮那边也开始了晨起的骚动。

他也注意到了萧家这边的动静,尤其是看到萧谨文竟然还没死,甚至脸色似乎好了一丁点,眼神不由得阴沉了几分。

但萧家众人围在一起,沉默而有序,没有恐慌,没有哀求,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这让他心中那点借“瘟疫”清理的念头,又动摇了几分。

他派了个官差过来,粗声问道:“那个病秧子还没死?”

萧谨言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劳官爷记挂,舍弟只是染了沼泽寒气,服了些许草药,又饮了干净的晨露,略有好转。必不敢耽误行程。”

那官差哼了一声,回去禀报了。

王扒皮听了,眼神闪烁。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催促队伍收拾,准备出发。

萧谨文的命,暂时保住了。

但危机并未真正过去。

他的身体依旧极度虚弱,能否撑过接下来的跋涉,犹未可知。

王扒皮那阴冷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队伍再次开拔,朝着邕州的方向。

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艰辛之路。

但萧家众人的心中,那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却因为晨光中那一点点细微的好转,而重新顽强地燃烧起来。

那火苗的源头,系在那个被萧谨言牢牢牵在手中、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的三岁半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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