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食堂老周他们唠嗑,说杨东升要不是受伤不得不退二线,他现在早当大官了。说是他救过现在军区的哪个大首长的命。要不然他能那么横,让谁干活儿谁就得干?厂长都不管他?别是轻易别惹他了。这回乔大夫要是受处分,咱能记个功,不行就先把你从运输队调开,离他远点呗。”
刘红秀已经在安排着,踩乔安宁这一脚,他们两口子咋跟厂里提要求了。
李建设喝了玉米糊糊,把碗重重的放桌子上,“头发长见识短,你个老娘们儿知道啥。我要不干搬运工,你那些做酱的豆粕哪来的?不得花钱买?这他娘的部队上就是吃的好,猪都能吃上豆粕,比人吃的都强。调走?往哪调?跟车运粮的时候,还能偷点儿细粮。往哪调?调哪有这些好处?你别管。我就不信他杨东升的屁股那么干净。”
他们两口子盯别人盯得紧,对自己的要求可没那么严格,能得的好处是一点儿不带放过的。
“也是。那就还把我往仓库调,食堂那么些人盯着,捡点儿菜叶子都费劲,不如去仓库,那里面要啥有啥,以后咱家的米面油调料啥的,都不用花钱买了。”
“嗯。等着吧,昨天纠察就察了,处分这两天就能下来。下星期开大会,就能表扬咱们监督有力,有主人翁精神,散了会我去找郭书记谈。”
两口子想得可好了,李建设也没忘了问一句,“你的腰看得咋样?好点儿没?”
刘红秀站起来,转了两个,“好多了,说也怪,她咋那么厉害呢?没给我扎死,比生孩子还疼。可疼完了,这身上是真得劲儿。”
“好了就行。”
“得扎七天呢,还有六天。”说着,刘红秀抖了一下,太疼了。
“不是好了吗?还扎?”
“没全好呢。还有生孩子落下的病,她能治,顺手也能去了病根儿。不冲别的,铁桩都四岁了,我再没怀上,咳嗽一声都拉拉尿儿,她真有能耐,给我治好了,再生一个也行啊。你不是一直吵吵着要五虎嘛。”
正说着,四个儿子陆续的起床了。老大李铁牛先洗完脸来吃饭,看见他妈就问呢,“妈,昨天医务室跟杀人似的,喊的老惨那声儿,是你不?我咋听着像你呢?”
啊?
刘红秀闹个大红脸,“滚犊子,啥玩意儿杀人了。疼还不兴人喊了?治病还有不疼的?要不是生你们几个瘪犊子,老娘能落下这么些病,受这个罪?赶紧吃饭,吃完饭把碗刷了。我上班去了。”
把半碗玉米糊糊一口喝下去,抬腿就出门去上班。
食堂做早饭,上班早。
等人走了,李建设问儿子,“咋回事?”
老三铁锤六岁,抢答了,“爸你上班不知道,昨天医务室有人喊得老吓人了。我弟都吓哭了。听着像我妈的声儿。我们都没敢去看。”
那你们可真是大孝子。
……
接下来一星期,刘红秀两口子并没有等来他们计划中的,对乔安宁的处分通报,也没有等到对他们的表扬。
刘红秀隔一天就去扎一次针,从半个家属区听惨叫声,叫后来家属区里有空的都围到前院供销社门前的广场上,也不嫌弃冷,就为了看热闹。
一次两次的,还不知道咋回事,可纠察队当天来了五个人呢,也都是厂子里的子弟,慢慢的,除了刘红秀一家人不知道,背地里,都回过味儿了。
全在讲究他们两口子不地道,活该。
人家给她治病,她恩将仇报,什么人呐。
也有人说,“乔大夫可真厉害,收拾起人来,要人命啊。”
天天的,嚎成那样儿,得多疼啊?
就有人回怼,“那也是刘红秀先得罪人,还不兴人家反抗?乔大夫一个女人带着仨姑娘,又长得那么俊,不厉害点儿,等着人欺负?”
说到长得俊,可有的八卦了,“我就说,好好的,咋总把脸围上。长得太俊了,也是麻烦事儿。不过那天你们见没见着她那男人?听说长得也老精神,老有样儿了?”
有个婶子接话,“岂止是精神,我就没见过长得那么俊的小伙儿。就是黑点儿,不白净。比那电影里的演员可好看多了。”
“你们就盯着人家长相,我家那口子可说了,人家是参谋,跟团长一级的大干部。”
大干部?“那岁数得挺大了吧?”
“大啥,刚过三十。靠军功升上去的,在军区大院,谁不知道简参谋。这也就是人家结婚了,要不然啊,那不提抢打起来。”
“不是说刘红秀吗?咋又说上人家两口的事儿了?你们还不知道吗?李建设跟车运大米的路上,偷大米,让司机抓住了。记了大过。”
啥玩意儿?“偷大米?咋偷的?偷多少啊?”
“给米袋子扎了个黄豆粒大小的孔,走了一路,漏出来能有三斤多大米,他那棉袄里面缝了兜,装兜里带着,看不出来。也是他活该,那兜漏了,上厕所的时候路上掉了大米粒子,司机看见了,跟着大米粒走,把他抓住了。”
哎哟妈呀,“自己不干不净的,他们两口子是怎么有脸举报别人的呢?人家乔大夫搬个家,自己花钱买点儿菜请身边人乐呵乐呵,他们举报人家。自己偷咋不说?呸……”
“偷集体的粮食,就记个过?凭啥不开除他?”
别说三斤大米了,一碗米也不行啊。
“他说是发现米袋子破了,在车上没法处理,怕大米掉车上埋汰了才接到兜里,想等回到单位上交的。那车啥都运,是不干净。公说公有理的事儿,到底没抓到他把大米带回家,证据不够硬呗。”
“那也别想在运输队干了,听说调到圈舍去出糞了。看他能不能把大糞偷家去。”
“那可不一定,家里的菜园子,这都开始种菜了,那不也得下糞啊。”
这话说的,全都笑,有人就打趣,“那你可得盯紧了,要是看着他偷大糞,也去举报去,偷盗集体大糞……”
满堂的哄笑。
伴随着刘红秀撕心裂肺的喊叫,工友们又聊上了,菜园子要种啥,有啥新种子,这一天天的,家里事儿都忙不过来,两个本来就不受欢迎的人,得了报应,罪有应得的大快人心事儿,谁在意他们过得好不好。
反正经了这一遭,都知道了,乔大夫的医术是真好。要不然,刘红秀都让收拾成那样儿了,咋还一次又一次的主动上门找虐呢?她自己身上得不得劲儿,自己知道呗。
脾气也够硬,不惯毛病。以后可千万记着,对乔大夫客气点儿,别得罪人家。
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求不到人家?
还是乖一点儿吧,没坏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