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2章

陆星河飞往东海岸的那天,北京下了一场罕见的太阳雪。

林柚站在琴房的窗前,看着雪花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细碎的钻石从湛蓝的天空中飘落。这景象很美,但美得不真实——就像她现在的生活,看起来正常运转,实际上处处透着某种脆弱的平衡。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飞行追踪软件。代表陆星河航班的小图标正在太平洋上空缓慢移动,预计到达时间还有八小时。十二个小时的航程,加上转机和会议,他接下来三天能睡觉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小时。

她关上手机,坐回钢琴前。《光谱协奏曲》的完整谱子摊开在谱架上,四个乐章已经全部完成,但她总觉得还缺一个结尾。不是音乐结构上的结尾——那个她已经写好了,是一段逐渐消散的、回归宇宙寂静的旋律——而是某种……情感上的收束。

就像一段跨越了太远距离的对话,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句号。

但她不知道这个句号该怎么画。

琴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林柚转头,看到系主任陈教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林柚,方便聊聊吗?”陈教授的声音很温和。

“陈教授,请进。”林柚站起身。

陈教授走进来,环顾了一下琴房。她的目光落在谱架上的《光谱协奏曲》总谱上,停留了几秒。

“我听说了你在协会汇报会上的表现。”陈教授在琴凳上坐下,“几位评审老师都给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对你跨学科创作的尝试。”

“谢谢教授。”林柚有些紧张地站着。

“坐吧。”陈教授示意她坐下,“我找你,是想谈两件事。”

林柚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第一件事,”陈教授翻开文件夹,“青年音乐家协会那边,希望推荐你的作品参加下个月在维也纳举办的‘科学与艺术国际论坛’。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被选中,你的作品将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附属音乐厅演出。”

林柚愣住了。维也纳?金色大厅?

“但有个问题。”陈教授看着她,“论坛要求创作者本人到场,参与演出和交流活动。时间正好是春节期间,为期两周。”

春节期间。正是陆星河可能回国的时间——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我……”林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陈教授的声音更温和了,“也听说你男朋友在国外,可能春节会回来。但林柚,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维也纳论坛汇聚了全世界在科学与艺术交叉领域最前沿的创作者和研究者。如果你去,不仅能演出作品,还能接触到最新的理念,建立国际联系。”

她顿了顿:“对你未来的发展,这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台阶。”

林柚的手指绞在一起。她想起陆星河说过的话——去做你该做的事,在你的轨道上发光。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

“理解。”陈教授点头,“但最晚这周五要给我答复,协会那边需要提前准备材料。”

她合上文件夹:“第二件事,是关于你毕业后的规划。系里有个推荐名额,可以去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深造,专攻现代音乐创作。学制两年,全额奖学金。”

林柚再次愣住了。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无法消化。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才华和独特性。”陈教授认真地说,“在我们系,技术好的学生很多,但像你这样能将不同领域融合,创作出有深度、有思想的作品的学生,很少。系里老师们都认为,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太阳雪:“林柚,艺术创作是一条孤独的路。很多时候,你需要做出选择——选择安全的路,还是选择可能更艰难但更广阔的路。选择停留在熟悉的环境,还是选择去未知的地方探索。”

她转身看着林柚:“我不要求你立刻决定。但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选择。”

陈教授离开后,林柚一个人在琴房坐了很长时间。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重新变得明亮。但她心里的雪,好像刚刚开始下。

维也纳。慕尼黑。国际论坛。海外深造。

这些词像一颗颗石子,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拿出手机,想给陆星河发消息。但想起他此刻应该在飞机上,手机关机。而且,就算他能收到,她该怎么开口?

说“我可能要去维也纳了,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说“我可能要出国两年,在我们已经相隔这么远的时候”?

琴键在指尖下冰凉。林柚弹了几个音符,都是不确定的、悬而未决的和弦。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陆星河的会议在波士顿举行,地点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某栋实验楼。

他抵达时已经是当地晚上十点,但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来自六个不同机构的专家围坐在长桌旁,屏幕上是他们组遇到问题的数据。

“问题出在校准算法上。”主持会议的老教授指着图表,“你们用的标准星校准方法,在处理高红移天体的光谱时,会引入系统性偏差。这在低信噪比的数据中尤其明显。”

陆星河看着那些图表,心里一沉。老教授说得对——他们用的校准方法确实有局限,尤其在处理Kepler-452b这种遥远、暗淡的目标时。

“所以我们的氧气信号……”他问。

“可能是校准误差造成的假信号。”另一位专家说,“但不一定是。我们需要用更严谨的方法重新分析。”

会议持续到凌晨两点。最终达成的方案是:陆星河所在的团队提供原始数据,其他几个实验室用不同的方法独立分析,然后比对结果。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个月。

散会后,陆星河疲惫地走出实验楼。波士顿的冬夜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他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

手机开机,涌入一堆消息。最上面是林柚的,简短的一句:「到了吗?会议顺利吗?」

他看了一眼时间——北京时间下午三点。林柚应该刚结束下午的课。

他走到路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拨通了视频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屏幕里出现林柚的脸,背景是琴房。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

“你那边好晚了吧?”林柚说,“还不休息?”

“刚开完会。”陆星河的声音有些沙哑,“有点事想跟你说。”

林柚的表情变得紧张:“怎么了?数据的问题……”

“比想象中严重。”陆星河简单解释了会议结论,“可能需要其他实验室协助,重新分析所有数据。这意味着……春节我真的回不去了。甚至三月都可能悬。”

屏幕那边,林柚沉默了。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林柚,”陆星河继续说,“我知道这很难。如果你觉得……”

“觉得什么?”林柚打断他,声音很轻,“觉得等不下去了?”

陆星河没说话。他心里确实有这个担心——担心距离太远,时间太长,担心她会累,会放弃。

“陆星河,”林柚看着屏幕里的他,眼神很认真,“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们会一起面对所有事情。现在这件事,也是我们要一起面对的其中一件。”

她顿了顿:“所以,不要替我下结论。不要替我做决定。如果我觉得等不下去了,我会自己告诉你。”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陆星河听出了里面的坚定。那种坚定让他既感动,又心疼。

“好。”他最终说,“那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林柚犹豫了一下。陆星河立刻察觉到了。

“怎么了?”他问。

“系主任今天找我了。”林柚说,“有两件事。”

她简单说了维也纳论坛和慕尼黑深造的机会。说完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波士顿的夜风吹得陆星河的脸生疼,但他感觉不到。他的思绪在高速运转——维也纳,春节,两周。慕尼黑,两年。

“你怎么想?”他问。

“我不知道。”林柚坦白,“维也纳的机会很好,但时间……刚好是春节。慕尼黑更远,时间更长。”

她看着屏幕里的他:“陆星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很重。陆星河知道,他的回答可能会影响林柚的决定。而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处境,影响她的未来。

“我会选择去。”他最终说,声音很认真,“林柚,你还记得在夏威夷时我说的话吗?我希望你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光。维也纳和慕尼黑,都是能让你发光的地方。”

“可是距离……”林柚轻声说。

“距离已经是现实了。”陆星河说,“我在夏威夷,你在北京,已经隔着半个地球。你在维也纳还是慕尼黑,本质上没有区别——我们都在地球的不同地方,做着各自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温柔:“重要的是,我们都在向前走,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才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和支持。”

林柚的眼睛湿润了。她低下头,擦了擦眼角。

“可是如果我去维也纳,”她抬起头,“春节你就一个人了。”

“我不是一个人。”陆星河微笑,“我有数据,有论文,有星空。而且,如果你在维也纳演出,我会看直播。那比任何团聚都有意义——看着你在世界的舞台上,演奏我们的作品。”

“我们的作品。”林柚重复这个词,眼泪终于掉下来,“陆星河,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以为距离不是问题,以为只要心里有对方,就能克服一切。”

“也许吧。”陆星河承认,“但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呢?科学本来就是最理想主义的事业——相信通过努力,可以理解宇宙的奥秘。艺术也是——相信通过创作,可以表达无法言说的情感。”

他看着屏幕里的她:“而我们,相信通过爱和坚持,可以跨越距离和时间。”

林柚哭得更厉害了,但这次是笑着哭的。

“你总是有道理。”她说,“那我……认真考虑一下。”

“好。”陆星河点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挂断视频后,陆星河站在波士顿的寒风中,很久没有动。他的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疲惫的脸。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理智,很成熟。但心里某个角落,有个声音在问:你真的能承受更远的距离,更长的时间吗?

他抬头看向天空。波士顿的光污染很严重,看不到几颗星星。但他知道,那些星星就在那里,在云层之上,在城市的灯光之外。

就像有些感情,即使被现实遮蔽,也依然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林柚的生活进入了某种悬浮状态。

她按时上课,练琴,修改《光谱协奏曲》的细节。但心里始终悬着两个选择,像两个不同方向的引力,拉扯着她。

周三下午,她去了天文馆。

不是去观星,而是去听一场讲座——关于“光锥”概念的科普讲座。讲座人是馆里的一位老研究员,头发花白,说话慢条斯理。

“在相对论中,”老研究员指着投影上的示意图,“光锥定义了因果关系的界限。在光锥之内的事件,彼此可以有因果联系。在光锥之外的事件,无论看起来多近,实际上都无法互相影响。”

他切换了一张图:“想象你站在这里,向宇宙发出一束光。那束光在时空中划出一个圆锥体——光锥。只有在那个锥体内的事物,才能接收到你的光,才能与你有因果关联。”

林柚盯着那些示意图,忽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她举手提问,“如果两个人处在彼此的光锥之外,即使他们能看到对方过去的样子,也无法真正影响对方现在的状态?”

老研究员赞许地点头:“很好的理解。就像我们看到一颗遥远的恒星——我们看到的是它过去的样子,但我们此刻发出的信号,要很多年后才能抵达它。在这个时间差里,我们和它实际上处于彼此的因果光锥之外。”

讲座结束后,林柚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座位上,看着空荡荡的讲座厅,想着那个“光锥”的概念。

她和陆星河,现在是不是就在彼此的光锥之外?

他们能看到对方“过去”的样子——通过消息,通过视频,通过音乐和数据的分享。但这些交流都有延迟,有时差,有无法同步的现实。

他们此刻的状态,此刻的挣扎,此刻的需要,都无法实时抵达对方。

就像她此刻的犹豫,陆星河要十二小时后才能知道。而他的疲惫和压力,她也只能通过延迟的消息感知。

这种认知让她心里一紧。但奇怪的是,同时也让她感到某种释然。

也许这就是远距离的真相——不是简单地“克服距离”,而是接受“我们就在距离中”这个事实。接受彼此的交流有时差,接受彼此的影响有延迟,接受彼此生活在不同的“光锥”里。

但接受不等于放弃。接受是理解现实的起点,然后在这个起点上,寻找连接的可能。

就像科学家的做法——虽然知道信号要多年才能抵达,但还是向深空发送信息,期待未来的某个时刻,某个文明能够接收到。

林柚站起身,走出天文馆。天色已晚,城市华灯初上。

她拿出手机,给陆星河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天听了关于光锥的讲座。我想我明白了——我们可能确实在彼此的光锥之外,但这不妨碍我们向对方发送信号。那些信号可能会延迟,可能会衰减,但只要发送了,就有抵达的可能。」

几分钟后,陆星河回复了。他那边应该是凌晨。

「很美的类比。那你想发送什么信号?」

林柚站在冬夜的街头,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打字:

「我想发送的信号是:我决定去维也纳。不是放弃等待,而是用更好的自己,在未来与你相遇。」

发送后,她等待着。心跳得很快。

这次,陆星河的回复很快:

「那我发送的信号是:我为你骄傲。在维也纳的舞台上,我们的作品会发光。我会在这里,在你的光锥之内,等待信号的抵达。」

林柚看着这条消息,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

但这次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释然的、坚定的眼泪。

她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不是要消除距离,而是要在距离中建立新的连接方式。不是要活在同一个光锥里,而是要在彼此的光锥之间,架设信号的桥梁。

而那些信号,就是她的音乐,他的数据,他们的创作,他们的爱。

周五下午,林柚敲开了陈教授办公室的门。

“教授,我考虑好了。”她说,声音很平静,“我想参加维也纳的论坛,也想申请慕尼黑的深造机会。”

陈教授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确定了?”

“确定了。”林柚点头,“不是因为不珍惜现在的感情,恰恰是因为珍惜——所以想成为更好的自己,用更好的自己,去迎接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很好的心态。”陈教授微笑,“那准备材料吧。维也纳那边,协会会协助你办理手续。慕尼黑的申请,系里会全力支持。”

“谢谢教授。”

离开办公室后,林柚去了星空屋。她需要把这个决定,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陆星河。

她打开电子键盘,连接上录音设备。但这一次,她不是要录《光谱协奏曲》的片段,而是要录一段新的、即兴的旋律。

一段关于“决定”的旋律。

手指落在琴键上。音乐从一段坚定的低音开始,像下定的决心。然后中音区加入一个清晰的主题——那是“前行”的勇气。高音区点缀着明亮的音符,像远方的希望和期待。

音乐逐渐展开,变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有力。没有犹豫,没有徘徊,只有向前的方向和力量。

弹完后,林柚把录音发给了陆星河,附言:

「这是我的决定。用音乐告诉你的决定。」

然后,她开始整理维也纳论坛需要的材料。作品介绍,创作阐述,个人简历……还有最重要的——《光谱协奏曲》的完整乐谱和录音。

工作到深夜时,陆星河的视频邀请来了。

他看起来刚醒,头发有些乱,但眼睛很亮。

“我听了。”他说,“那段音乐。很坚定,很有力量。”

“你听出来了?”林柚问。

“听出来了。”陆星河点头,“那是‘向前走’的声音。不是离开,而是成长。”

他顿了顿:“林柚,有件事我也想告诉你。波士顿的会议后,我们组调整了研究方向。除了继续分析Kepler-452b的数据,我还申请了一个新项目——关于用音乐可视化天文数据的研究。”

林柚愣住了:“音乐可视化?”

“对。”陆星河微笑,“受你的启发。我想探索,如何把你创作《光谱协奏曲》的方法系统化、理论化,开发成一种科学传播和教育的工具。”

他的眼神很认真:“这意味着,我接下来的研究,会和你的创作有更深的交集。即使我们隔着距离,也是在共同推进同一件事。”

林柚的心被填满了。她想起陈教授的话——艺术是一条孤独的路。但现在,她发现这条路可以不那么孤独。因为有人在与她并行,在不同的轨道上,朝着同一个方向。

“那你的项目……需要我做什么吗?”她问。

“需要你的创作经验,需要你对音乐的理解,需要你……”陆星河停顿了一下,“需要你一直是你。”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林柚,我们的故事,可能不符合传统爱情故事的模板——没有朝夕相处,没有日常陪伴,甚至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面。但我们有更深层的连接——在思想上的共鸣,在创作上的合作,在对彼此成长的支持上。”

“这样的爱情,”他问,“你愿意继续吗?”

林柚看着屏幕里的他,看着他那双即使在疲惫中也依然明亮的眼睛。她想起他们相遇以来的所有时刻——从游戏里的守护,到现实中的碰撞,到现在的跨越距离的合作。

“我愿意。”她说,声音清晰而坚定,“因为这不是传统的故事,但这是我们的故事。我愿意继续写下去,写到一个我们都满意的结局。”

视频挂断后,林柚没有立刻离开星空屋。她走到墙边,看着陆星河手绘的那些星图。

她的手轻轻拂过猎户座星云,拂过Kepler-452b可能存在的那个区域,拂过所有那些他们通过音乐和数据共同探索过的星空。

她想,也许爱情真的像光锥——不是要两个人完全重叠,而是在各自的轨迹中,向对方发送信号,等待那些信号在时空中旅行,然后在某个未来的点交汇。

而那些信号,已经发出了。

她的音乐,他的数据。

她的决定,他的支持。

她的成长,他的陪伴。

所有这些,都是穿越距离的信号,都是连接彼此的桥梁。

窗外,北京的夜空渐渐亮起黎明的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在大洋彼岸,陆星河也站在窗前,看着波士顿的晨光。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柚发来的那段音乐音频。他戴上耳机,又听了一遍。

那坚定的、向前的旋律,在他耳边回响,像承诺,像约定,像所有那些穿越光锥、终将抵达的信号。

他想,这就是他们的爱情——不是简单的在一起,而是在各自的宇宙中发光,然后用那些光,照亮彼此前行的路。

而在那光中,距离不再是障碍,而是背景。

时间不再是敌人,而是媒介。

而他们,是两个在时空中旅行的信号,朝着彼此的方向,永不停歇。

未完,待续。

在那片被光锥定义的宇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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