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铁门,还是那个熟悉的锈迹斑斑的德行。
那股子混合着霉味、馊饭味和陈年血腥气的酸爽味道,刚一下马车就往鼻子里钻,比未央宫里的龙涎香可带劲多了。
负责看守大门的还是早上那两个狱卒。
这俩货正靠在门框上嗑瓜子,见黑漆漆的马车停下,下来个穿着囚服的人影,先是一愣,随即那张脸就像是揉皱了的抹布一样,迅速堆满了狞笑。
“哟呵?这不是林大才子吗?”
其中一个狱卒把瓜子皮一吐,提着杀威棒就晃悠了过来,满脸的幸灾乐祸,“早上去法场的时候不是挺硬气吗?怎么着,脑袋没掉,这是被退货了?还是说——”
他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林长风,“是被宫里的贵人玩腻了,送回来让我们哥几个接着‘伺候’?”
另一个狱卒也跟着起哄,伸手就想去推搡林长风的肩膀:“进去吧您然!既然回来了,那就别把自己当个人,赶紧滚回你的死囚牢去,别逼爷爷动粗!”
林长风站在原地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根伸过来的脏手。
“动粗?”
他弹了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飘飘的,“你动一个试试?我也想看看,是你这根棒子硬,还是我的命硬。”
“嘿!你个死囚还敢顶嘴?找打!”
狱卒大怒,扬起手里的杀威棒,带着风声就朝林长风脑袋上砸去。
“住手——!”
一声尖细却透着彻骨寒意的厉喝,陡然在马车阴影里炸响。
那狱卒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紧接着,魏忠那身标志性的紫袍,如同鬼魅一般从车后飘了出来。
老太监手里捧着浮尘,那双总是半耷拉着的眼皮此刻微微抬起,射出两道令人心悸的冷光。
“咱家怎么不知道,这刑部大牢的规矩,比皇宫里的圣旨还大?”
“魏……魏公公?!”
两个狱卒看清来人,魂都差点吓飞了。手里的杀威棒“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膝盖骨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一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碎石地上。
“小的有眼无珠!小的不知道是魏公公大驾光临!公公饶命啊!”
魏忠看都没看这俩货一眼,而是侧过身,微微躬身,对着林长风做了一个极为恭敬的“请”的手势,那张老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菊花般的笑容。
“林神医,让您受惊了。这帮奴才不懂事,回头咱家让人把他们的手剁了给您压压惊?”
林长风摆摆手,一脸的大度:“哎,魏公公言重了。不知者无罪嘛,再说大家都是熟人,早晨还送我上路来着,多亲切啊。”
两个狱卒听得冷汗直流,把头磕得砰砰响,地上的土都被吃进去了半斤。
神医?
魏公公对他行礼?
这死囚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等着砍头的倒霉蛋,怎么去了一趟皇宫,回来就成爷了?
魏忠也不多废话,转头看向闻讯赶来的牢头——一个满脸横肉、腰里别着一大串钥匙的胖子。
“王牢头,听好了。”
魏忠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这位林公子,是陛下和咱家的贵客。虽然暂时住在这里,但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或者受了半点委屈……”
他眯起眼,阴恻恻地笑了笑,“你就提着脑袋来未央宫见咱家。”
王牢头吓得浑身肥肉乱颤,两条腿像是弹棉花一样抖个不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地面都砸了个坑。
“公公放心!公公放心!小的就算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绝不敢怠慢林公子!”
魏忠满意地点点头,又深深看了林长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林神医,咱家还得回去复命。您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使唤他们。三天后……咱家再来接您。”
说完,老太监转身上车,马车绝尘而去。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巷口,王牢头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他顾不得擦脑门上的泥和汗,转过身对着林长风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脸上堆满了比见到亲爹还亲的笑容,那叫一个谄媚。
“哎哟喂,林爷!您看这事儿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王牢头一边赔笑,一边狠狠踹了旁边那个还跪着的狱卒一脚,“没长眼的东西!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最好的那间‘天字一号’房收拾出来!要快!要干净!”
“那个……不用那么麻烦。”
林长风背着手,像个来视察工作的领导,慢悠悠地往里走,“原来的那间死囚牢就挺好,我就住那儿。”
“啊?”王牢头愣住了,“林爷,那儿……那儿阴暗潮湿,还是群居房,这也太委屈您了……”
“谁说我要群居了?”
林长风停下脚步,斜眼看着他,“把里面的人都清出去,那间房,我包了。还有,给我准备点东西。”
说着,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清单,拍在王牢头那张油腻的大脸上。
“上好的花盆,三十个;腐殖土,五百斤;铲子、水壶各一套。哦对了,再去药铺给我买点这种种子,越多越好。”
王牢头捧着清单,看得一头雾水。
花盆?土?种子?
这是要干嘛?这可是大牢啊!不是后花园!这位爷是要在牢里搞绿化?
“林爷,这……”王牢头一脸便秘的表情,“您这是要在牢里种地?”
“不该问的别问。”
林长风神秘一笑,拍了拍王牢头的肩膀,“按我说的做,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耽误了我的大事……呵呵,你也听到魏公公的话了?”
王牢头浑身一激灵,哪还敢多嘴,立刻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
一炷香后。
天牢最深处,死囚区。
原本关在里面的十几个穷凶极恶的犯人被强行赶到了隔壁,一个个扒着栏杆,像看猴子一样看着这边的动静。
林长风站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里阴暗、潮湿,墙角还长着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但这正是他想要的环境!
“湿度完美,光照极低,阴气极重。”
林长风蹲下身,摸了摸湿漉漉的墙根,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容,“这种鬼地方,简直就是为了种‘阴灵菇’量身定做的风水宝地啊!”
系统的新手任务里,有一种特殊的灵药叫“阴灵菇”,专门生长在阴煞之气汇聚的地方。这玩意儿不仅能快速提升修为,更是炼制某些偏门丹药的绝佳主材。
在皇宫那种阳气过盛的地方根本种不活,但这天牢……简直就是天然的培养皿!
“有了这批阴灵菇,我就能炼制‘洗髓液’,把这具孱弱的身体彻底改造一番。”
林长风一边规划着未来的“种田大业”,一边指挥着几个狱卒把花盆和土搬进来。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突然从走廊尽头的黑暗深处传来。
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有人正在被生生扒皮抽筋,听得人头皮发麻,连正搬着花盆的狱卒手一抖,差点把盆砸了。
林长风眉头一皱,看向那个方向:“什么动静?杀猪呢?”
王牢头在旁边擦着汗,压低声音说道:“林爷别管,那是‘黑牢’里的动静。刚关进来个不懂规矩的新人,估计正在被那位‘狱霸’立规矩呢。”
“狱霸?”
林长风眼睛微微一亮,“听起来……好像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岂止是有故事啊。”王牢头缩了缩脖子,一脸的讳莫如深,“那就是个活阎王!连我们都不敢惹。林爷您歇着,千万别往那边凑,免得溅一身血。”
林长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片漆黑的深处。
狱霸?
连狱卒都不敢惹?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人的身子骨应该挺硬朗?或者说,身上有什么油水可捞?
“有意思。”
他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在指尖转了转,“正好我的试验田还缺个强壮点的‘看门狗’,不知道这位活阎王,抗不抗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