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2章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后山灵谷的遭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惊起半分,便沉入水底,仿佛从未发生过。没有人来寻李狗的麻烦,那位内门弟子似乎真的信守承诺(或者说,是急于抹去这段不甚光彩的经历),彻底将他遗忘在尘埃里。只有草垫下那几片冰冷坚硬的蜥甲和包裹严实的毒腺,证明着那并非幻觉。

但这“平静”之下,是暗流的涌动。王虎等人似乎从测灵碑事件和那次柴房对峙中,嗅到了某种危险信号。他们不再轻易用脚踹,用拳打,那太明显,容易留下把柄。转而用更阴损、更难以察觉的方式:分配给李狗的杂役永远最脏最累,耗时长,又容易“出错”;打饭时,他的那份“恰好”被人“不小心”撞洒;夜归时,屋里“正好”没了他那点位置,被褥“恰好”被泼了脏水。

李狗沉默地承受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木然顺从的样子。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那片无人知晓的、建立在异世逻辑与这个世界零星材料之上的“实验室”中。

金脉星兰,被他用最简陋的方法尝试“萃取”。他偷偷藏起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在山涧无人处,用石头小心研磨草叶,试图用水、甚至用收集的露水来浸泡,观察颜色、气味的变化。他尝试加热,用两块打火石引燃枯叶,在破碗下小心炙烤,记录温度变化对药液的影响。没有精密仪器,全凭感官和模糊的化学记忆。他不敢直接用在自己身上,只是每天观察其色泽、黏稠度变化,并与他体内那丝微弱灵力对某些“纯净”能量(比如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山涧水汽蒸腾时,他感应到的那一点点不同)的感应对比,模糊地判断着“药力”的留存。

大部分尝试是失败的。要么是加热过度,药液焦糊发黑,散发难闻气味;要么是方法不对,根本提不出什么东西。但偶尔,当他在特定温度、特定时间,用收集的、相对“纯净”的冷凝露水浸泡研磨过的草叶,并小心滤去残渣后,得到的浅金色澄清液滴,似乎能让体内那丝灵力运转,略微顺畅那么一丝丝。只有一丝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李狗的心脏为此狂跳了半宿。

“有效!思路没错!提纯,萃取……这个世界的灵气物质,也可以被处理,被提纯!”他在心底呐喊,尽管这“成果”渺小到可笑。

铁甲蜥的鳞甲和爪趾,成了他研究“材料”和“能量附着”的对象。他用磨尖的石片,小心地在鳞甲内侧刻画。没有符文知识,他只能凭着对灵气流转的微弱感应,以及记忆里关于电路板、关于能量流动路径的模糊概念,刻画出一些简单的、首尾相连的凹槽。他尝试将自己那点微薄灵力注入其中,观察“线路”是否有“点亮”的迹象,或者能否短暂储存一点点灵力。

结果令人沮丧。灵力注入,如同泥牛入海,那粗糙的刻痕毫无反应,鳞甲依旧是死物。他不气馁,改变刻痕的深度、宽度、连接方式,甚至异想天开地在刻痕交汇点,用金脉星兰失败的提取残渣涂抹,试图作为“能量节点”或“催化剂”。

大多数尝试以失败告终。偶尔,当某种特定形状的刻痕网络,配合一点点残留的、混合了铁甲蜥血液(他在剥离鳞甲时收集了极少一点干涸血渍)的金脉星兰残渣,在他注入灵力时,鳞甲会极其微弱地、短暂地闪烁一下暗红色的光,温度略有升高,然后迅速恢复冰冷。

“能量转化?热能?是鳞甲材料本身的属性,还是那点残渣起了作用?还是刻痕形状构成了某种低效的‘回路’?”他记录下来,尽管数据杂乱,结论模糊。

最危险的是毒腺。他用厚树叶层层包裹,藏得最隐秘。只敢在确保绝对无人时,用削尖的细木棍,挑开一点点干涸的毒腺组织,观察其颜色、质地,嗅闻其气味(极其小心),并尝试用各种东西去接触:水、唾液、不同的土壤、甚至是他实验失败的各种药渣。观察反应,记录现象。他知道这玩意的危险性,处理时屏住呼吸,动作轻微,结束后反复清洗双手,并尽量远离。

这些“研究”耗去了他本就稀少的休息时间,也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沉默,也更符合一个“被欺压傻了”的废物形象。王虎他们对他的“识相”似乎颇为满意,那点因测灵碑微光而起的忌惮,在日复一日的“正常”欺压中,渐渐消散。

直到“小比”的消息传来。

外门每半年一次的“小比”,是杂役弟子理论上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擂台上展示修炼成果,若能表现出色,被某位外门管事甚至内门执事看中,便有可能脱离杂役身份,成为正式的外门弟子,获得更好的资源,修炼更系统的功法。

消息传来,外门杂役区一片躁动。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唉声叹气,更多人只是麻木。对绝大多数灵根驳杂、资源匮乏的杂役而言,“小比”不过是走个过场,是内门老爷们偶尔兴起,观看蝼蚁互斗取乐的戏码。

李狗却从这消息里,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危险,以及……或许,是机会。

王虎在晚饭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李狗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李狗师弟,这次小比,你可要好好‘表现’啊!测灵碑都亮了,可别让大家失望!”他声音洪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笑意,“师兄我,说不定会在擂台上,好好‘指点指点’你!”

周围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谁都知道,王虎是外门杂役中少数几个灵力达到炼气一层巅峰,且修炼过几手粗浅拳脚功夫的“高手”之一。被他“指点”,轻则断几根骨头,重则留下难以愈合的暗伤,彻底断绝道途。

李狗低着头,慢慢嚼着冰冷的窝头,没说话。袖中的手,却悄然握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

擂台,众目睽睽,规则模糊。王虎绝不会只是“指点”那么简单。他想废了自己,彻底抹去那点让他不安的“异常”。

躲不过去。除非他放弃小比,但那意味着彻底坐实废物之名,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而且,内心深处那点微弱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不甘,也在嘶吼。

必须打。而且,要想办法,赢。

怎么赢?

凭他这勉强算是炼气一层入门,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凭他这营养不良、没经过任何系统训练的身体?去对抗一个炼气一层巅峰,身强力壮,还练过几手功夫的王虎?

硬碰硬,是找死。

他唯一的依仗,是他那套不成器的、歪门邪道的“知识”,和草垫下那些同样不成器的“研究成果”。

接下来的日子,李狗更加疯狂地压榨自己。白天忍受繁重杂役和变本加厉的刁难,夜里则沉浸在他的“实验”和“推演”中。他将那几片做过“刻痕实验”的蜥甲反复摩挲,试图找出那次短暂闪烁和发热的规律。他将失败的金脉星兰提取液混合着碱齿草粉末,试图找出某种“刺激”或“强化”身体反应的可能。他甚至偷偷观察外门弟子练习基础法术时,灵力的波动方式,尝试理解这个世界“能量”释放的“路径”和“形态”。

他将目标定在最低:不是击败王虎,而是在擂台上,在王虎的猛烈攻击下,保住自己,并且,用一种不引人注目、但又足够“古怪”、让王虎忌惮甚至吃亏的方式,制造一个“意外”,一个“平局”或者“两败俱伤”的假象。

他想到了毒。不是致命毒,是刺激性的,能短暂干扰感官、引发剧烈不适的东西。他想到了那毒腺。铁甲蜥的毒是“腐脉毒”,猛烈致命。但他观察过,毒腺外围有些干涸的分泌物,气味刺鼻,接触到皮肤会引起轻微的红肿和麻痹。如果,将其极度稀释,混合在某种载体中……

他想到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难以离体操控的灵力。如果,不是用来直接攻击,而是用来“激发”某种预设的、脆弱的“结构”呢?比如,在不起眼的地方,布置一点点“粉尘”,用极其微弱的灵力,在关键时刻,将其“引爆”,形成一小片刺激性的烟雾?

这个念头让他既兴奋又恐惧。这完全是走钢丝,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先伤到自己,或者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自己的“异常”。

他反复推演,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用废弃的、研磨成极细粉末的碱齿草(刺激性小,相对安全)混合微量毒腺分泌物,再用一层薄薄的、处理过的蜥甲粉末包裹,做成几个比米粒还小的“粉尘包”。如何携带,如何隐蔽弹出,如何用那微弱到可怜、且控制力极差的灵力,在精确的时刻,去“戳破”那层包裹,激发粉尘。

他甚至用从厨房偷来的一小撮面粉,在山涧无人处反复练习弹出、定位的准头。没有灵力激发,只是练手感。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比的日期逼近。空气里的躁动和压抑越来越浓。王虎看李狗的眼神,就像屠夫看着待宰的牲口,充满了残忍的期待。

李狗则越来越沉默,眼神深处那簇火苗,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烧得更凝实,更幽暗。他像一台精密的、却又极度脆弱的仪器,在脑海中反复校验着那个粗糙、漏洞百出的“计划”。

终于,小比之日。

地点在外门最大的演武场边缘,划出了几十个简陋的土台子,便是杂役弟子们的擂台。四周人声鼎沸,内门弟子、外门管事高坐看台,神情漠然,偶尔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更多的外门弟子和杂役则围在台下,伸长脖子看着,兴奋地议论、下注。

轮到李狗和王虎。

当执事念到他们名字时,周围响起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嘘声。

“快看!废物李狗对王虎!”

“王虎,三招!我赌三招之内,那废物就得趴下!”

“三招?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我赌一招!”

王虎狞笑着,一个利落的鹞子翻身跳上土台,活动着手腕脚踝,骨骼发出噼啪脆响,炼气一层巅峰的灵力波动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引得台下几个同为炼气一二层的杂役微微侧目。

李狗则是慢吞吞地,从旁边木梯爬上去的。姿势笨拙,甚至在中途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又引来一阵更大的哄笑。

“李狗师弟,别紧张,”王虎假惺惺地笑着,眼神却冰冷,“师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李狗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慢慢摆出了一个极其生涩、甚至有些别扭的防御姿势,那是他从别的杂役弟子那里偷学来的半招,看起来漏洞百出。

执事面无表情地宣布开始。

王虎甚至懒得用他练过的拳脚功夫,对付李狗,他觉得用拳头都是抬举。他直接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朝着李狗的脸就扇了过去,目标是先打掉他几颗牙,羞辱一番。

李狗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

台下响起兴奋的呼喊和口哨。

就在那巴掌即将及体的瞬间,李狗动了。他不是后退,也不是格挡,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像是脚下打滑的姿势,猛地向侧面一扑,堪堪躲过了那一巴掌,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土台上,滚了一身灰。

“哗!”台下爆笑。

王虎一愣,随即更怒,觉得被这废物躲开,失了面子。他低吼一声,抬脚就朝滚在地上的李狗腰间踹去,这一脚用了七八分力,足以踹断几根肋骨。

李狗似乎摔懵了,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一只手“无意”地在地面撑了一下,另一只手似乎因为慌乱,在身前挥舞。

王虎的脚,结结实实踹在了李狗仓促横挡过来的小臂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李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整个人被踹得又滚了两圈,抱着明显变形的手臂蜷缩起来。

王虎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正要上前补上几脚,彻底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

就在这时——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就在王虎脚边,李狗刚才手掌撑地和胡乱挥舞过的区域,极其突兀地,炸开了一小团灰白色的、带着辛辣刺鼻气味的烟雾!

那烟雾出现得极其突然,瞬间笼罩了王虎的口鼻!

“咳咳!什么东……”王虎的笑僵在脸上,话没说完,就变成了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干呕!那烟雾辛辣无比,直冲眼睛、鼻子、喉咙,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瞬间涕泪横流,眼睛火辣辣地睁不开,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咳得弯下腰,刚才的威风荡然无存。

“阿嚏!阿嚏!!”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他头晕眼花,脚步踉跄。

而地上的李狗,在烟雾爆开的瞬间,就死死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整个身体蜷缩得更紧,尽量减少暴露。

台上台下,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王虎在那一小团迅速消散、但余威犹存的辛辣烟雾中,咳得惊天动地,喷嚏打得震天响,狼狈不堪地揉着眼睛,脚步虚浮。

怎么回事?哪来的烟?这味道……

执事也皱起了眉头,看着台上诡异的景象。李狗倒在地上,抱着明显受伤的手臂,痛苦颤抖。王虎则在那里疯狂咳嗽打喷嚏,像是突然得了什么怪病。

几个呼吸后,烟雾散尽。王虎终于勉强止住了咳嗽,但眼睛红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滑稽又凄惨。他喘着粗气,惊怒交加地瞪着地上蜷缩的李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

“你……你搞什么鬼?!”他嘶哑着嗓子怒吼,又要冲过去。

“够了!”执事冷喝一声,打断了他。执事目光锐利地扫过土台,又看了看痛苦蜷缩的李狗,和狼狈不堪、灵力波动都因剧烈咳嗽而紊乱的王虎,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和厌恶。

杂役的比试,本就没什么看头,还弄得这么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李狗倒地不起,王虎……状态不佳,此局,平。”执事冷冰冰地宣布,“下一组!”

平局?!

台下再次哗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王虎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想要争辩,但在执事冰冷的眼神下,只能把话憋了回去,用吃人般的目光死死剐了李狗一眼,跳下台去,还在不停地揉着红肿的眼睛,打着小喷嚏。

李狗在另一名杂役弟子的搀扶下,踉跄着爬下土台。他始终低着头,抱着扭曲的手臂,身体因疼痛而微微发抖,看起来凄惨无比。

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计算。

成功了。虽然手臂骨裂,剧痛钻心,但计划成功了。

用最小的代价(一条手臂),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狼狈躲闪,意外引爆“粉尘”),制造了一个合理的、谁也说不出什么的“意外”和“平局”。

那粉尘的配方、剂量、激发时机,他在脑海里模拟了成千上万遍。碱齿草粉末提供载体和基础刺激性,微量毒腺分泌物增强刺激性并引发轻微麻痹和催嚏效果,蜥甲粉末混合了失败的金脉星兰提取残渣,作为极其脆弱的、能被微弱灵力“戳破”的外壳。弹出粉尘包的位置,撑地时“无意”泄露的灵力“引信”……

每一个环节,都游走在失败和暴露的边缘。但他赌赢了。王虎的轻敌,执事的不耐,周围人的先入为主,都成了他这拙劣把戏的帮衬。

“平局”……足够了。他没有“赢”,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力量或技巧,依旧是那个靠“运气”和对手“突发怪病”才勉强没输得太惨的废物李狗。

他拖着伤臂,默默离开喧嚣的演武场。背后,是王虎怨毒的目光和其他人混杂着怜悯、讥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意外”的嘀咕。

手臂很痛,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但心里,却有一股冰凉的火焰在燃烧。

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不讲道理的世界,撬开了一丝缝隙。

哪怕这方式,如此卑微,如此取巧,如此……不“科学”,甚至充满了赌命的疯狂。

回到阴暗潮湿的杂役通铺,他拒绝了旁人(更多是看热闹)搀扶去医舍的好意,用几根木棍和从自己破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忍着剧痛,凭着记忆里简单的解剖学知识和几何固定原理,给自己做了个简陋的夹板。动作笨拙,额头上冷汗涔涔,但他做得很专注,很仔细。

固定好伤臂,他无力地靠坐在冰冷的墙角,闭上眼。

脑海里,不是伤痛,不是后怕,而是飞速复盘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粉尘包的飞行轨迹,灵力“引信”的激发力度是否恰到好处,烟雾扩散的范围和浓度,王虎的反应时间……

数据在流淌,公式在修正,模型在迭代。

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次是侥幸,是取巧,是利用了信息差和对手的轻忽。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需要更系统的知识,更可靠的“工具”,更强大的、属于自己的力量。不仅仅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把戏。

草垫下的鳞甲,树叶包里的毒腺,破碗里残存的那点浅金色液体……这些就是他全部的“生产资料”。

野火燃于幽暗,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他这条来自异世、不按任何套路出牌的野狗,刚刚用一颗粗劣的、冒着黑烟的“炮仗”,崩掉了这个修仙世界,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

他睁开眼,看向破窗外。悬浮的仙山在夜色中只剩下沉默的剪影,流淌的灵气无声无息。

路还很长,很险。但既然已经咬开了第一道口子,尝到了那丝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属于自己的“可能”,他就没打算再松口。

下一次,或许就不只是烟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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