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丫鬟看着睡在外间小床上的岳笠，心中满是同情。
这位新姑爷，也太惨了。
新婚之夜，竟被小姐赶出来睡地铺，这在整个长安城的勋贵圈子里，怕也是独一份的笑话了。
岳笠的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小丫鬟不敢多看，放下铜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准备去打热水。
在她关上门的瞬间，床上的岳笠睁开了眼睛。
他的感官，在霸王之力与罗家枪法精通的加持下，变得无比敏锐。
门外极细微的脚步声，院子里晨鸟的鸣叫，甚至隔壁房间里李贞英翻身的衣料摩擦声，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同情？
岳笠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若是昨晚，他或许还会感到一丝难堪。
但现在，他只觉得可笑。
蝼蚁才会同情蝼蚁。
当你的力量和眼界，已经远远超越了周围的人，他们的看法，便如风过耳，再也无法在你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蛰伏？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彻底掐灭。
拥有了武神聊天群这样的逆天外挂，还去玩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戏码，那是对自己，也是对项羽、霍去病这些大佬的侮辱。
他要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站稳脚跟，然后，一飞冲天。
从军。
这两个字，是他一夜思索后，得出的唯一答案。
卫国公府，是大唐军方的中枢之一。
李靖本人，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军功丰碑。
身处宝山，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他要借助李靖的影响力，拿到一张进入军营的门票。
这是他摆脱赘婿身份，实现阶级跨越的最优路径。
岳笠起身，身体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那是力量重塑后的筋骨在欢鸣。
他走到自己的包袱前，从里面取出一套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和一双云履。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体面衣服，是他用抄书换来的钱，在蓝田县最好的布庄里定做的。
前世的硕士学位，今生十六年的寒窗苦读，即便身处乡野，他从未放弃过学习。
那份浸润在骨子里的书卷气，是霸王之力也无法掩盖的。
当小丫鬟再次端着热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岳笠。
他身穿青衫，长身玉立，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
原本在乡野劳作留下的些许粗糙感，被一种沉静内敛的文人气质所取代。
小丫鬟愣住了。
这…这还是那个看起来有些局促的乡下少年吗？
这分明像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
“姑爷，水…水备好了。”小丫鬟的声音都有些结巴。
“有劳。”岳笠点点头，声音平淡。
他洗漱完毕，内室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李贞英已经换下繁复的嫁衣，穿上了一身干练的窄袖劲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更显英姿飒爽。
她看到岳笠的瞬间，动作停顿了一下。
“乡野村夫，也学人穿青衫附庸风雅？”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别以为穿上一身皮囊，就能遮住骨子里的东西。你胸无点墨，若是出去与人高谈阔论，丢的，是我卫国公府的脸。”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简直是指着鼻子在骂人。
小丫鬟吓得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岳笠心中一股火气上涌，但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孙子兵法》的智慧告诉他，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是最低级的应对方式。
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看她。
只是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仿佛没有听到那番刻薄的言语。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李贞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姑爷，小姐，该去北院给公爷和夫人敬茶了。”小丫鬟小声提醒道。
北院是李靖和红拂女的居所。
一路上，两人并无交流。
岳笠不紧不慢地走着，脑中却在飞速运转，将整个卫国公府的布局与聊天群里学到的兵法知识相互印证。
哪里适合布防，哪里是视野盲区，哪里可以作为突围的路径。
这一切，在他脑中化为一张清晰的沙盘。
到了北院正堂，李靖和红拂女早已端坐主位。
李靖一身常服，面容温和，看不出喜怒。
红拂女则面若冰霜，她本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昨夜女儿独守空房的事，她也已经知道，对岳笠的观感更是差到了极点。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李贞英与岳笠并排跪下，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李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谢父亲。”
下人端上茶水，岳笠和李贞英分别敬茶。
李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算是认可了这个女婿。
红拂女却连手都未抬，任由那杯茶被下人尴尬地端到一旁。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贞英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都坐吧，一起用早膳。”李靖像是没有看到妻子的失礼，挥了挥手。
饭桌上，食不言寝不语。
红拂女自顾自地用膳，时不时给李贞英夹菜，完全当岳笠是空气。
李贞英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唯有李靖，偶尔会看一眼岳笠。
终于，一顿压抑的早膳结束。
李靖放下了筷子，看向岳笠。
“岳笠。”
“小婿在。”岳笠立刻起身。
“你既已入我李家，往后有何打算？”李靖问道。
来了。
岳笠等的就是这句话。
整个饭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红拂女的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在她看来，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无非就是想讨要个一官半职，或者干脆当个富贵闲人。
李贞英也抬起了头，她也想知道，这个男人打算如何度过他被“圈养”的一生。
岳笠深吸一口气，对着李靖，再次躬身一拜。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正堂。
“回禀岳父大人。”
“小婿不求官，不求财。”
“小婿，想去军中历练。”
话音落下。
满室寂静。
李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