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2章

陈默躺在柔软得近乎包裹全身的天鹅绒床垫上,身下是崭新、带着阳光和皂角清香的全套床品。房间的隔音极好,窗外的世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送风声。这与他熟悉的工棚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呓语,以及老鼠啃咬东西的窸窣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他睡不着。

十八年的记忆,像一部无声的黑白默片,夹杂着痛苦的嘶吼和绝望的沉默,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酒鬼养父挥舞的皮带落下时尖锐的破空声,乡下奶奶因为他打碎一个鸡蛋而发出的、刻薄到极点的咒骂,工头将十块钱纸币扔在地上、用鞋底碾过时那混杂着轻蔑与施舍的眼神,以及无数个在寒风中蜷缩在单薄被褥里、听着饥肠辘辘的嗡鸣声无法入眠的夜晚……这些画面,与今天所见到的极致奢华、与那几张看似热情实则疏离、甚至带着审视和嫌弃的面孔,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对比,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

“家”?

这个字眼在他舌尖滚过,只留下冰冷的铁锈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感。这里的一切,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到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薰,再到那些人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是一个闯入者,一个异类。

他知道,楼下那些人,他的“血亲”们,此刻恐怕也无人安眠。他们大概在震惊于他的“粗野无礼”,在心疼陈轩的“委屈”,在商讨着如何“磨平”他的棱角,如何将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和谐的“意外”,重新纳入他们既定了十八年的、平稳而光鲜的轨道。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外沉沉的夜幕,眼神在黑暗中清晰而坚定,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他不会让他们如愿。他不是来寻求接纳和温暖的,他是来宣告存在的,是来讨债的。既然他们用十八年的忽视(无论这忽视是源于痛苦还是习惯性的遗忘)间接塑造了今天这个坚硬、冷漠、满身是刺的他,那么,他们就必须承受今天这个他带来的一切风暴。讨好?妥协?那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词典里。

清晨,六点整。

生物钟让陈默准时醒来,这是在工地多年养成的、刻入骨子里的习惯。窗外,天才蒙蒙亮。他利落地起身,没有一丝赖床的慵懒。他换上自己带来的干净衣物——依旧是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色运动装,与这个充斥着高级定制和奢侈品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没有动衣帽间里那些挂着崭新标签、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衣物,那是属于他们想象中“陈少爷”的行头,不是他陈默的。这身旧衣服,是他的盔甲,提醒着他从何处来,以及为何而来。

他推开厚重的实木房门,走下旋转楼梯。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佣人刘姨正在厨房里轻声准备早餐,看到他下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拘谨和小心翼翼的笑容:“小……小默少爷,您起这么早?早餐还要等一会儿才好。”

“没事,我习惯早起。”陈默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径直走向宽敞得可以举办小型宴会的餐厅区域。餐厅极其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晨曦微露中的花园,景致如画。长条形的欧式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鎏金餐具,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

他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边,沉默地看着外面。专业的园丁已经开始工作,正小心翼翼地用工具修剪着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造型奇特的灌木。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那么完美无瑕,像一幅被精心装裱起来的、静止的油画。而他,就是闯入这幅画的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个带着底层泥点和粗砺气息的、活生生的污渍。

七点左右,家庭成员们陆续下楼了。

最先下来的是陈建国和李婉。陈建国穿着丝质睡袍,面色沉静,看到已经站在餐厅窗边的陈默,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但很快便被惯常的威严覆盖,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在主位坐下,拿起佣人及时递上的、还带着油墨香的今日财经报纸,将自己与这个刚刚重组、气氛尴尬的家庭隔离开来。李婉则眼眶红肿得更加明显,显然昨晚哭泣了很久且没睡好,她看着陈默挺拔却疏离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带着浓重的鼻音,温柔得近乎讨好地说:“小默,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认床没睡好?年轻人要多睡会儿才对身体好。”

“习惯了。”陈默转过身,回答依旧简短得像电报,没有任何展开闲聊的意图。他的目光掠过李婉红肿的眼睛,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些眼泪,是为他流的吗?还是为她自己那被破坏的团圆美梦?

接着下来的是陈轩。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高级家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疲惫却依旧温润如玉的笑容,那笑容的弧度仿佛经过精心测量。“爸,妈,早上好。”他先乖巧地向父母问好,声音清朗,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陈默,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和关切,“小默,昨晚睡得好吗?房间还习惯吗?那床垫是 orthopedic(矫形)款,可能有点硬,你要是不习惯,我让人换个软点的。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言语周到,仿佛昨天那个被强行夺走房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暗自握拳、指甲几乎掐破掌心的人不是他。这份隐忍和演技,让陈默心里再次冷笑。

陈默只是瞥了他一眼,连一个音节都懒得发出,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无视,是最高的轻蔑。

这时,三个姐姐也下来了。大姐陈梦依旧是那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头发挽成严谨的发髻,一副准备随时踏入会议室投入工作的样子,她看到陈默,目光中的审视多于问候;二姐陈琳穿着丝质绣花的奢华晨袍,打着哈欠,看到陈默时,那白眼几乎要翻到天际,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三姐陈雪则有些怯生生地,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躲在最后,偷偷打量着这个让她感到害怕又陌生的亲弟弟。

一家人终于在长得有些夸张的餐桌旁坐定。陈建国坐在主位,李婉坐在他右边,陈轩自然而然地、仿佛天经地义般坐在了李婉的旁边,那个紧邻着女主人的、象征着亲密与重视的位置。陈默则独自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靠近门口,一个最边缘、最像客人的位置。三个姐姐依次坐在中间。座位安排本身,就无声地宣告了这个家庭的权力结构和亲疏关系。

精致的早餐被佣人们有条不紊地端了上来,是标准的西式早餐:单面煎的太阳蛋,焦脆的培根,油亮的香肠,烤得恰到好处的番茄和蘑菇,还有摆放在藤篮里、散发着麦香的新鲜烤面包,以及晶莹剔透的果汁和冒着热气的牛奶。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精致得如同五星级酒店的广告图片。

“小默,多吃点,你看你瘦的。”李婉努力想扮演一个关怀备至的母亲,用公筷给陈默夹了一片看起来最焦脆的培根和一个溏心颤巍巍的煎蛋,放到他面前印着繁复家族徽章的精美骨瓷盘里。

陈默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动叉子,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不吃培根,太咸。煎蛋我要全熟的,这不是。”

李婉夹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碎裂,尴尬和受伤的情绪显而易见。她讪讪地收回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银质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也消失了。陈建国的目光从报纸上方投过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压迫感。陈琳直接嗤笑出声,用叉子用力戳着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声音不大不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地嘀咕:“山猪吃不了细糠,穷讲究。”

陈轩立刻打圆场,将自己面前那盘看起来几乎没动过的、煎得金黄油亮、显然是全熟的煎蛋,姿态优雅地推到陈默面前,语气温和体贴得令人动容:“小默,吃我这盘吧,我还没动过。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下次一定注意。刘姨,麻烦再给我一份煎蛋,跟小默一样,要全熟的。”他甚至还对着陈默安抚性地笑了笑,仿佛在说“看,哥哥多照顾你”。

这番如行云流水般的举动,再次将他的“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和陈默的“挑剔难搞”、“不识好歹”衬托得淋漓尽致。连一旁侍立的刘姨脸上都流露出对陈轩少爷的同情和对陈默少爷的不理解。

然而,陈默却没接他那盘“好意”,甚至看都没看一眼,而是直接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压力地看向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刘姨,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基本的需求:“麻烦给我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如果有馒头的话更好。”

刘姨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女主人李婉,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早餐准备清单。

李婉更加无措了,声音里带着恳求:“小默,早上吃这些没营养,你现在正在长身体,需要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我吃了十八年,没死。”陈默打断她,目光依旧锁定在刘姨身上,重复道,“有吗?”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怒火,没有威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坚定。刘姨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紧,连忙点头:“有,有,厨房有早上熬的粥,咸菜也有,我这就去给您盛,馒头需要热一下,很快就好。”

餐桌上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陈建国捏着报纸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陈轩低头默默吃着新端上来的煎蛋,动作依旧优雅,但握着叉子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被彻底无视和挑衅后的阴霾与怒火。他发现自己惯用的、通过体贴退让来衬托对方无礼、从而掌控舆论和父母偏心的招数,在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陈默面前,似乎完全失效了。对方根本不接招,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遵循任何他们设定的规则,我行我素到了极点,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强烈不安。

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碟最简单的酱瓜咸菜,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很快被放在一个普通的托盘里端了上来,摆在了陈默面前。普通的白瓷碗,朴素的咸菜碟,在这张摆满了精致西式早餐、闪烁着金属与瓷器冷光的桌子上,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闯入者。

陈默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他吃相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奇特的、属于底层的仪式感,但速度很快,带着一种在工地上养成的、珍惜时间和食物的效率感,与周围细嚼慢咽、姿态优雅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建国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杯盘微微晃动。他沉着脸,试图以父亲的权威重新掌握主导权,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陈默!既然回来了,有些事就要跟你立立规矩!家里的规矩,你要慢慢学,从现在开始就要学!首先,对家人要有基本的礼貌和尊重!长辈给你夹菜,即使不喜欢,也要表示感谢,这是最基本的教养!其次,兄弟姐妹之间要友爱互助,要兄友弟恭!你看轩轩,他一直都在让着你,关心你,你是怎么回应他的?你的态度像话吗?!”

陈默正好喝下最后一口粥,碗底与托盘接触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恰好打断了陈建国的话。他拿起旁边质感柔软的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没有听到那雷霆之怒。

“规矩?”他抬起眼,看向面色铁青的父亲,眼神里没有任何晚辈该有的敬畏或惶恐,只有一片平静的荒漠,“我的规矩只有一条:别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别人。”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难看的陈建国,又扫过眼神闪烁、泫然欲泣的李婉,最后落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周身都散发着“委屈”气息的陈轩身上。

“至于友爱互助?兄友弟恭?”他嘴角那丝嘲讽的弧度再次浮现,冰冷而刺眼,“等他什么时候不再戴着那副‘好哥哥’的面具跟我说话,等他什么时候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再说吧。”

“陈默!”陈建国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浑身发抖,手指着陈默,“你怎么说话的!啊?!什么叫戴着面具?轩轩哪点对不起你了?他从昨天到现在,哪一件事不是在为你着想,在替你考虑?!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好心?你的良心呢?!”

李婉也流着泪劝道,声音带着哀泣:“小默,快别说了,快给你爸爸道歉,给你轩哥哥道个歉,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啊,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陈琳更是像被点燃的炮仗,直接开火,声音尖利:“爸,妈,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们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好儿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一点好歹都不识!我看他根本就没把咱们当一家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们呢!”

陈梦也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她惯常在会议室里处理棘手问题时的那种冷静而严厉的语气说道:“陈默,家庭需要的是和睦,是包容,不是对抗和猜忌。你这样处处针锋相对,言语带刺,只会让所有人都难受,让这个家不得安宁。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

面对众人或愤怒、或哭泣、或指责、或说教的联合攻势,陈默缓缓站起身,他站在餐厅门口,背影挺直如松,像一棵孤峭的、生长在悬崖边的树,迎着所有人的风雨。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遍整个空旷的餐厅,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家人?”

他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像最烈的酒,灼烧着每个人的耳膜。

“在我吃着馊饭冷水挨打的时候,你们是一家人。在我冬天睡在漏风又漏雨的工棚里、靠着麻袋取暖的时候,你们是一家人。在我为了十块钱工钱被工头骂得狗血淋头、尊严尽失的时候,你们是一家人。”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像冰冷无情的探照灯,逐一扫过每一张脸,将他们的震惊、愤怒、尴尬、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尽收眼底。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脸色微微发白、强自镇定的陈轩脸上,陈轩被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的目光看得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视线。

“现在,我回来了,站在你们面前了,”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撼动人心的力量,“你们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然后要我讲礼貌,守规矩,友爱这个‘兄弟’?”

他点了点头,就在陈建国脸色稍缓,以为他终于在压力下有所软化时,他却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可以。”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先把这十八年,你们作为‘一家人’本该给我,却给了别人的东西,一分不差地还给我。把这十八年,我替别人承受的苦难,一件不少地补偿给我。”

“你……你……”李婉被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恨意吓得后退了半步,颤声问道,“你想要什么?小默,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没什么。”陈默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更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从今天起,属于我的,我会一样一样,亲手拿回来。不属于我的,谁也别想硬塞给我,我不需要。”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陈轩,意有所指,字字清晰:

“包括‘哥哥’这个称呼,和那套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不再多看身后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那些神色各异的“家人”一眼,转身径直离开了餐厅,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将一室的死寂、难以收拾的残局和翻涌的复杂情绪,留给了身后那些所谓的“血亲”。

陈轩死死地低着头,手中的银质叉子已经被他捏得微微变形,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威胁和挑衅。这个陈默,不按常理出牌,不惧舆论压力,不怕正面冲突,他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陨石,不仅激起千层浪,更要砸穿湖底!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仅仅依靠示弱和衬托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陈默彻底失去父母的耐心和愧疚!

陈建国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陈默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对这个亲生儿子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一丝隐约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似乎……真的找回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掌控的麻烦,一个注定要颠覆这个家现有秩序的复仇者。

李婉伏在桌上,泣不成声,她的世界仿佛在一天之内彻底崩塌。她梦想中感天动地的母子团聚,温馨感人的家庭画面,为何会演变成这样一场刀光剑影、言语如刀的战争?

陈琳气得脸色发白,胸脯不断起伏,对着陈梦抱怨:“疯子!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我们陈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遭这种报应!”

陈梦没有回答,她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陈默离开的方向,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这个弟弟,比她想象中更难对付,也更……危险。他不仅强硬,而且极其敏锐,拥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能直接撕开所有温情的假面,直指问题的核心——资源、关注和那份他们早已赋予陈轩的、难以收回的情感。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家,恐怕再也无法恢复以往的“平静”了。她必须提醒父亲,要有所准备。

陈默走上二楼,并没有立刻回那个属于陈轩的房间。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个正在给娇艳玫瑰花丛浇水的园丁。阳光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地洒在他的侧脸上,却温暖不了他那双冰冷沉寂的眼睛,反而勾勒出他脸上愈发冷硬和坚定的线条。

战争的第一枪,已经由他打响。接下来,该轮到他们出招了。

而他,早已严阵以待。

继续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