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过海棠梢2
7
我忘记那天，我是怎么到的家。
我只记得头晕得很厉害，满脑子都是宋希阳临走时对我说的话。
他说我很有想法，他说我写得很棒。
我第一次，因为别人认真的夸赞而心潮澎湃。
同时席卷而来的，就是我对他的愧疚。
我不该骗他，更不该那天对他这么过分。
我应该解释一切，然后向他道歉。
我立马找到了周可欣，讲明了我的想法。
“你丫头行啊，打算脱了马甲追人家了？”
周可欣还是那副半吊子模样，我一拳锤向了她的后背。
“胡说什么，骗人是不对的，你有他联系方式吧，快给我。”
周可欣撇嘴，“林澄雨，姐妹重要还是他重要啊，要是被我爹知道，我让你替我相亲，我肯定被他揍死。”
“那你也是活该，我都帮你多少回了。”
“哎你这人，姐妹追求的是自由崇高的爱情，绝不可能被相亲桎梏住手脚。”
“那我也不能骗人家一辈子吧？他和你爹还有生意往来，早晚都会知道。”
周可欣摇头，“当初说的就是见个面，认识认识，没说就一定得处对象……”
“那你还让我代替你去？”我鼻孔气得都张大了。
“可姐妹不好他那口啊……但是你说的也对，早晚都得露馅，不如早点坦白。”
周可欣把宋希阳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同时好心地叮嘱道。
“我还没加过他微信，你可以先用我的名义加上他再聊。”
晚上。
我躺在床上，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终于添加了宋希阳的好友。
他通过得很快，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紧张得直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随后手指颤抖地发出去两个字，“在吗？”
我还没来得及后悔，宋希阳很快地回复了。
“在。”
随后，又发来一句话，“明天中午见一面吧，在上次的餐厅。”
我愣住。
这一晚，我又没睡好觉。
8
我是决定坦白一切的。
可当我坐在了熟悉的靠窗位置上，看到了宋希阳的脸。
我突然张不开口了。
尤其是他说完下一句话后。
宋希阳说，“周可欣，我看过你的小说，你很有才华。”
“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往影视圈发展一下？”
我愣住了。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我只知道，有烟花在我脑中炸开了。
成为编剧，是我的梦想。
“我刚刚入股了一家影视公司，你可以写剧本给导演看看。”宋希阳继续说道。
此刻，我拿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让我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
“宋希阳，你上次也看到了，我没有任何知名度。”
短暂的兴奋过后，我开始考虑起实际的状况。
就目前的网剧市场而言，除了那种由小说改编的大IP，就是资深编剧们独立撰写的。
名不见经传的小编剧，很难有活路，更何况是我这样毫无经验的人。
我虽然也曾向影视公司投过几个剧本，可都石沉大海。
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开始自己写剧本杀和推理小说。
我相信，文学素养都是相通的，我只要积累足够的经验，说不定就能在以后的影视剧本中运用到。
但……不是现在。
“我只看人的才华。”
宋希阳摇晃着红酒杯，看向了我。
“周可欣，如果我说你有投资的价值，你信吗？”
放在以往，如果有人这么对我说，我绝对是很高兴的。
可他是宋希阳。
我不仅骗了他，难道还要借着他的光，去往上走吗？
不，不，不，林澄雨，你已经做好了交代一切的准备，如果这时不解释清楚，以后会更麻烦的……
可是，我内心的挣扎被宋希阳的一句话彻底终结。
“周可欣，你难道不想构造出属于自己的推理IP吗？”
我当然想，做梦都想。
我闭了闭眼，本该在最初说出的话，终究没能讲出来。
9
我向周可欣解释了一切。
没想到这次，周可欣严肃地要制止我。
“林澄雨，把他拒了吧，再往后掺和，事就要闹大了。”
“不过他的提议实在是……”
让我难以拒绝。
“我知道你一直梦想着做什么，姐妹以后投资你还不成吗？”
“周可欣，想搞好一个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我俩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场深入浅出的谈话。
按理说，这么高深的话题，不该出现在我和周可欣之间。
“宝贝儿，你这是用才华把他征服了啊。”
周可欣突然转了个话题。
“他总不可能是因为你是周可欣，才要和你合作的吧，听我爹说，他投资眼光特好，几乎稳赚不赔。”
“还是说……他不会看上你了吧，借这个手段接近你！”周可欣猛拍大腿。
我哭笑不得，“别瞎扯犊子了，人家至于？”
“你还真别说，你俩合适啊！把他拿下，人都是你的了，还用在意骗不骗这回事吗？”
周可欣发起疯来，是我完全不能招架的。
“合适个屁，我配不上人家，你别乱说。”
“你就说吧，对人家有没有感觉。”
“不能说没有。”
“这不就得了，追追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不试，我配不上人家。”
我不知道别人心里有没有一种感情，就是认为自己的好闺蜜，就是全天下最牛逼的人。
但是周可欣，我觉得她肯定有。
她甚至觉得宋希阳配我，绰绰有余。
这丫头哪里来的自信啊，我裂开了。
最后的最后，我和周可欣达成了协议。
先拿着剧本去找导演看看，万一我的剧本不行，这个事到此为止，我和宋希阳之后再无瓜葛。
要是行的话……
那再议。
10
我还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毕竟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就这么放过。
在我赶去见张导之前，在电梯口碰到了宋希阳。
他微信告诉过我，会和我一起来见张导，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就遇见了。
我紧张得一个劲冒汗，宋希阳看了我一眼，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我。
一块带着清冽木质调香氛的手帕，看样子是他的私人物品。
我默默地接过，这块手帕仿佛抚平了我内心的紧张。
我和宋希阳在会议室等了将近半小时，张凯文才姗姗来迟，他步伐轻巧，完全没有焦急的意思。
“宋总，好久不见啊。”
张凯文热情地打着招呼，宋希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作家？”
“张导您好。”我伸出手。
张凯文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没看到我伸出的手一样。
“你发的剧本，我看过了。”
张凯文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皱着眉，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导觉得怎么样？”我有些紧张。
“这么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坐在了我和宋希阳的对面。
“如果不是看在宋总的面子上，我想我这次不会用你的本。”
这句话，让我激动的心情彻底跌入谷底。
“张导有何见解，可以详细说说吗？”
我不死心，我想知道我的剧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张凯文扶了扶自己的贝雷帽，翘起二郎腿。
“你的剧本内容太平淡了，毫无特点可言，不符合现时代的主流节奏。”
“可是我曾对标过几个相同题材的经典老剧，我认为我……”
“No，No，No。”张凯文摇了摇手指，打断了我的话。
“年轻人，我能看出来你想创新，但是你资历太浅了，创作经验也完全不够。小姑娘写的东西总是太理想化了，说好听了叫小众，说难听了，就是一堆荧幕废品。”
说实话，最后几个字确实伤到我了。
但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我还是继续追问着。
“那张导您看，我这个本如何改呢？”
张凯文轻蔑一笑，“我认为，完全没有改的必要，你有空不如多去看看好片，提升一下自己的阅剧量，如果自创不行，为什么不能借鉴呢？你还没达到创作的资格。”
“那张导，您觉得哪些电视剧算是好剧呢？”
张凯文给我例举了几部最近比较爆火的网剧。
这里面有些是我看过的，情节浮夸，毫无逻辑，靠着流量明星和捆绑CP吸引观众，实在不算什么好剧。
“我认为观众还是能鉴别出来好剧，只要用心去做剧情，也一样会出彩。”
张凯文不屑地摇着头，“要么说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是最执拗的。女孩子还是适合写写情情爱爱，推理悬疑不是你们的强项。没有商业价值的剧，就挣不到钱，你以为影视公司都是慈善家吗？这么想表达自己的想法，怎么不去当演说家呢？”
我无话可说了。
“要不是看在宋总的面子，我也不会和你讲这么多，年轻人就要虚心接受，多多学习，能理解吗？”
张凯文笑眯眯地望着宋希阳，而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辜负了宋希阳的信任，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当初的提议，很可笑吧。
11
“原来张导认为自己资历很深，很有经验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宋希阳开口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张凯文，“我倒是不知道，张导的能耐有这么大呢。”
我头一次听到宋希阳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
张凯文成功地黑了黑脸。
“我之前一直认为，是我们公司的编剧不行，没想到，是导演的眼光有问题。”
宋希阳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敲在桌面上。
这句话对于张凯文而言，已经很严重了。
我诧异地望着宋希阳。
“周可欣，你有兴趣自己干吗？”
宋希阳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张凯文急了，“宋总，你这什么意思？让这个毛丫头另起团队？”
我愣了愣，不知怎么开口。
“我没有反对你的建议，你可以继续按照你的想法进行拍摄，但是……”宋希阳顿了顿，“我个人更加欣赏周可欣的作品。”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温和而坚定。
“我倒不知道，性别能决定一个编剧的才华高低。”
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
我没想到宋希阳的认可，对于我来说，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宋总，公司要以利益为重！”张凯文不甘示弱。
“你说得对……那要不要，直接把你的团队砍了？”
宋希阳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张凯文不说话了。
张凯文像一个落败的大公鸡，垂头丧气地走了。
“周可欣，你考虑好了吗？”
我再次愣住。
原来刚才不是为了替我出气，而骗张凯文的吗？
“为什么……”我张了张嘴，“为什么你觉得我能成功？”
宋希阳思考了一会，耸了耸肩，淡淡地开口。
“我想在你的身上赌一把。”
“而我每次想赌，都会赢。”
说罢，他居然笑了。
那笑容温和而优雅，像是午后的阳光穿透了会议室的玻璃窗。
“周可欣，你会让我输吗？”
我愣愣地看着宋希阳的笑脸。
内心突然迸发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我想，那种情感……应该叫做喜欢。
12
就这样，我成为了宋希阳公司内，网剧团队的新Leader。
宋希阳知道我没有任何拍摄经验，所以我除了负责剧本和总控，其余的事情都不需要我操心。
但我开始魂不守舍。
我的脑子里全是宋希阳。
周可欣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她怀疑我背着好闺蜜偷偷谈恋爱了。
但实则，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
在周可欣的逼问下，我还是承认了自己对宋希阳的想法。
“冲啊姐妹，拿下！”周可欣比我还激动。
我苦笑，“我拿什么冲。”
“咋啊，你居然搞自卑这一套？”
我沉默了。
是的，宋希阳太优秀了，他的见识，他的家世，以及他的能力。
都让我望而却步。
他是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开剧本杀店的小老板。
他的世界里都是千金名媛，而我连一件像样的礼服都没有。
“他肯定看不上我，再说，他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
“这你就不懂了，那种条件很优越的，往往没人敢追他，说不定他身边空着呢，拿出点勇气啊姐妹。”
我叹了口气，“你当这是拍电影呢，现实里女吊丝追求高富帅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
“看着高富帅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而自己在垃圾堆旁边默默流泪。”
周可欣不说话了。
13
作品影视化的困难，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首先是剧本的选择。
我也曾为了不让宋希阳亏本，试图跟着现在大火的主流进行创作。
可是给我的感觉终归是差那么一点。
我兢兢业业、起早摸黑、呕心沥血地写出来三个烂本后。
我顿悟了。
还是得做自己真正认可的东西才行。
我全心全意地花了一个月，终于打造出了一个像样的本子。
第一个看剧本的人，就是宋希阳。
即便我明白作品是要让观众认可的，不是一个人的自嗨独角戏。
但我还是想从宋希阳的口中，听到他的想法。
“很不错。”
宋希阳合上剧本，眼睛亮晶晶的。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有了合格的剧本，项目终于开始推动了。
新的导演组也很认可我的剧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张凯文偶尔会过来偷偷摸摸地看看，看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不善。
但我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怕他来找事。
由于工作关系，我和宋希阳接触的机会也变多了，他对推理真的很有自己的见解，在创作上，他也会给我提供一些很不错的思路。
至于周可欣，她已经做好了替闺蜜两肋插刀，被她爹暴揍的准备。
但在这进程中，还是有一点意外发生了。
因为对外景的还原，宋希阳和导演组产生了一些分歧。
最终他决定带着我一起去看看，再做决定。
我们二人自驾了五个小时，来到了风景优美的小村前。
这里天很蓝，水很清。
宋希阳难得在我面前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我们考察了附近的环境，宋希阳表示很满意。
随后我们坐在了小溪边，看着潺潺的流水，一起陷入了沉默。
宋希阳脱下西装外套垫在石头上，示意我坐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我第一次觉得，有钱人也会孤独。
“周可欣，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宋希阳看着溪水，有些出神。
但是我知道，他在问我为什么对剧本这么拼命。
“成为一个合格的编剧，让大家看到我对推理的态度，是我的梦想。”
“梦想？”
宋希阳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真羡慕你啊，你还有梦想。”
“你呢？”我问。
他摇头，“我没有梦想，我只想赢，做任何事情我都想赢。”
我沉默了，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年轻，却如此成功的原因吧。
“其实有梦想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张口，指着脚下湍流的溪水。
“你看那下面，有无数的石头在跟着溪水跑，世界就是这样，社会像一道巨流，而所有人，都像那些小石头。”
“小石头就这么跑着，不会感觉什么，但有些石头，却想停下来，或者去到岸上。”
“这或许就是石头的梦想，但是很难做到，它们停不下，也上不去，只能抱着这个念头，被磨成光滑的小石子，不是当初那个有棱角的小石头了。”
“与其这样，宋希阳。”我侧头看他，心跳加速，“你不如做在溪水中，最领先的那个石头。”
“你看到的，永远是前方没有遮挡的风景，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宋希阳低垂着睫毛，轻轻地笑了。
“周可欣，你还真是个有思想的富二代。”
我浑身一僵。
14
那天之后，我和宋希阳再也没有单独碰过面。
项目的进展大为顺利，而为了公司内其他合伙人放心。
我被安排了一场试讲会，将目前的进度和剧本的创意，告诉其他老板。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周可欣的父亲也来了。
我忘了那天我是如何结束的试讲。
我只记得自己在台上，看到周建国的一瞬间。
内心的彷徨和无措，差点让我跌坐在台上。
但我还是完成了试讲。
我一边机械地讲述着目前的成果，一边紧紧盯着宋希阳的脸。
台下的周建国，正在皱着眉头和宋希阳说着什么。
然后我看到宋希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微笑，变到惊讶、疑惑、最后化为失望。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愤怒。
可就是那样失望的表情，却深深扎进了我的心脏。
试讲会结束后，我们一行人去了会议厅。
在那里，我低着头解释完一切，自始至终都没把头抬起来过。
“算了，都是我家那个女儿惹的祸。”
周建国很大度，没有深究我的过错。
“对不起，叔叔。”我顿了顿，“对不起，宋总。”
“没事。”
我看不到宋希阳的表情。
但此时他的语气，分明有着浓浓的难过。
我知道，我的梦想和爱情。
或许在这一刻，全部结束了。
等到会议厅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终于敢把头抬起来了。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宋希阳没有说话。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他依旧没有开口。
我的心沉到谷底，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几分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像第一次见面时的语气，冷静，高傲，还透着些疏离。
“剧本继续。”
15
我终于知道周可欣口中，所谓的“商界精英”到底是什么了。
就算宋希阳对我的行为无比失望。
但他依旧会考虑整个剧组的进度，因此，他还要照顾我的情绪。
我根本比不上他。
于是，我只能更加努力地投身于剧本中。
只是宋希阳再也没有和我单独聊过，就算是对剧本的修改意见，也全是导演代为转达。
人的身份，真的可以获取到一些不同的待遇。
剧组的人知道我并不是周可欣后。态度虽然没有明显的改变。
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眼神中的那股松懈后的漠然。
经过紧张的筹备环节，网剧按照原计划开机了。
开机后的事情，就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有专业的导演团队，我也不必再操心了。
突然闲下来后，我心里一阵发慌。
但我知道，这是因为宋希阳的原因。
在结束剧本创作后，说不定我和宋希阳，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我想勇敢一次，就算结局不好，我也要这么做。
我鼓足勇气，主动约宋希阳出来，他没有拒绝。
我们坐在一家咖啡厅内，那天阳光很好。
宋希阳垂着眸子，在看一份文件。
我握着咖啡，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
“宋希阳……你还在怪我吗？”
他抬起眸子，淡淡地开口，“怪。”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林澄雨，合作之后，你把我当成什么样呢？是让你向前的工具，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我不敢看他。
其实，他说的没错。
我知道他可以帮我实现梦想，让我做到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从未对他真诚过，可他从头到尾，都对我一片赤诚。
“对不起，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和你解释，但我开不了口……”
我开不了口。
我怕他会终止合作，我怕他会远离我的世界，我怕从他的脸上，看到冷漠和嘲讽。
宋希阳，我就是这样一个丑陋、自私、卑微的小人。
是一个只能蹲在垃圾桶旁边，痛哭流涕的小角色。
这场见面，结束于我们对彼此的沉默中。
16
网剧的制作周期很短，加上宣发、定档、上映，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
幸运的是，我们的网剧在悬疑圈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我的作品，被大众认可，并且喜欢了。
庆功会上，我没有参与他们的庆祝。
我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举着香槟的宋希阳。
他依旧这么耀眼，一身剪裁得体的三件套西装，宛若从画报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我看着他，遥遥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宋希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让他没办法拒绝的女人。
现在，还差得远。
我无休无眠地，开始创作第二个项目。
我要加倍努力，用尽全部的心血，成为一个配得上宋希阳的人。
老天爷眷顾，在这之后我的第二个剧本，也大获成功。
但我没有停歇，我逼着自己，再向更高的方向发展。
我离着他，还太远了。
在这一年内，我连续推进了两个项目。
而林澄雨的名字，也终于在影视圈内，有了一席之地。
期间，我虽然和宋希阳一直保持着联系，但除了工作之外的话题，我们谁都没有主动聊过。
在没有能力前，我不希望我的感情，给宋希阳造成困扰。
我在等，等待自己变得更有能力的那天。
而那一天，我想应该快到了。
我的影视剧连续突破了网络浏览率记录。
公司决定给我开一个庆功会。
我穿上了这辈子最贵的一条裙子——周可欣硬塞给我的那件Chanel黑色小礼服。
我发完言，勉励自己要更加进步，台下掌声一片。
宋希阳站在人群后，朝着我举起酒杯。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我了。
我冲破人群，像逆流而上的勇士。
来到了宋希阳面前。
我没办法再忍耐了，哪怕再等一刻、一分、一秒，我都无法再忍耐了。
“宋希阳，我喜欢你！”
我大声地告诉他。
17
你猜，童话故事真的在现实中存在吗。
那种灰姑娘嫁给王子、穷女孩遇上霸道总裁的情节，真的存在吗？
我想，应该是有的。
但很可惜，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那场庆功会后，宋希阳飞去了美国。
我到如今都在思考，在我表白完后，宋希阳对我说的那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他诧异的神情，和颤抖的嘴唇。
“早干嘛去了？”他问道。
我无言。
“我喜欢你！”我再次大声地重复。
他静静地看着我，眸子里宛若有万千星辰。
“林澄雨，114289475。”
这串数字，我到现在都没搞懂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再次翻开了我创作的第一本小说，《窗女》。
在这本书的页码中，我找到了答案。
第1页，第14个字。
我。
第2页，第89个字。
也。
第4页，第75个字。
是。
我也是。
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我突然就想起那天在书店内，他说的话。
“我来要我喜欢的推理作者签名。”
“要到了吗？”
他拿着手中的《窗女》，笑得温柔如春风。
“要到了。”
18
我早干嘛去了？
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问自己。
我早干嘛去了？
现实中没有反转，现实中只有现实。
后来，宋希阳一直没有回国。
后来，我从周可欣口中听说，他有了一个女朋友。
再后来，我听别人说，他要订婚了。
周可欣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悲伤。
我知道，她在为自己闺蜜无疾而终的爱情，而感到难过。
但我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似寒夜，他似骄阳。
寒夜或许会在短暂的某一刻，被骄阳所照耀。
但这世界的哪一个人，见识过寒夜和骄阳同时存在呢。
我深吸了口气，笑了。
周可欣，你看吧。
女吊丝追求高富帅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高富帅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而女吊丝只能蹲在垃圾堆旁边默默流泪。
我早该懂得。
现实，从来不是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