薯片文学
百万书友的精神家园

第4章

门锁扣合的声音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沈絮瑶早已麻木的心湖上,只漾开一圈死寂的涟漪。

她瘫在坚硬的木椅上,手腕内侧的刺痛不再是尖锐的爆裂,而是转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闷灼的跳动。

随着脉搏,一下,又一下,提醒着她皮肤之下,已被人强行嵌入了异物——

三个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墨黑的名字。

寸头手下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木桩,杵在门边的阴影里。

沈絮瑶能感受到他偶尔扫过来的、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

那不是看守,更像是在监视一件刚被处理好的物品是否安分。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动作牵动了手腕的皮肉,那闷灼的跳动立刻尖锐了一瞬,痛得她轻轻吸了口冷气。

她不再敢动,任由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冰凉。

时间在疼痛和死寂中缓慢爬行。

桌上那瓶药膏和棉签静静躺着,像是对刚刚暴行的无声嘲讽。

窗外的天色在厚重的窗帘后悄然变化,从灰黄转为一种更沉郁的铅灰色,然后彻底暗下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噬。

门口的看守换了一次班,交接的低语短暂地打破了寂静,又迅速归于更深的沉默。

没有人进来送晚饭,或许李道松“忘了”,或许他觉得她不需要,或许这就是惩罚的一部分——

让她在新鲜的疼痛和饥饿中,独自消化这份“馈赠”。

饥饿感起初被更强烈的疼痛压制,但随着夜色渐深,胃部的空虚开始发出细微的鸣叫,与手腕的闷痛交织成一种双重折磨。

沈絮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落在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上。

她挣扎着,用尽量不牵动手腕的姿势,慢慢挪过去,用指尖笨拙地拧开瓶盖,小口啜饮。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却让胃部更加空落落地抽搐起来。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放大了恐惧。

手腕上的烙印在黑暗中看不见,但那存在感却愈发清晰。

她能想象出那三个字在红肿皮肤上的模样,墨黑,狰狞,像三条盘踞在她血管上的毒蛇。

这不仅仅是皮肤上的印记,这是一种宣告,一种从物理层面到精神层面的彻底剥夺。

从此以后,她的身体不再完全属于她自己,上面被刻下了他人的所有权标记。

无论她逃到哪里,洗澡、穿衣、甚至只是抬手,都会看到,都会想起。

屈辱感和恨意在胸腔里翻搅,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可这恨意找不到出口,只能和疼痛、饥饿一起,在黑暗中无声地发酵,腐蚀着她所剩无几的力气和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是深夜,门外终于再次传来脚步声。

不是看守那种单调的踱步,是更沉稳、更熟悉的节奏。

门锁转动。

李道松推门进来,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

他反手关上门,没有开灯,似乎很习惯这黑暗。

他站在那里,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窗外透进的一丝极微弱的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轮廓。

沈絮瑶僵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冰冷的探照灯,缓慢地移动,最后定格在她的手腕。

他走了过来,脚步很轻。

在她面前停下,俯身,伸手直接握住了她的左手手腕,将她的手掌翻过来。

他的手指温热,带着外面夜气的微凉,触碰在红肿滚烫的皮肤上,对比鲜明。

沈絮瑶猛地一颤,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别动。”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李”字的边缘,感受着皮肤的肿胀和微微凸起的纹路。

他的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细致,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艺术品,评估着每一个细节。

那触碰带来的不是安抚,而是更深层的恐惧和恶心。

沈絮瑶的胃部一阵痉挛,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有点肿。”李道松自言自语般低语,“正常。”

他放开左手,又抓过她的右手,同样检查了另外两个字。

他的指尖划过“道”字的一撇,力道稍重,沈絮瑶疼得闷哼一声。

“疼?”他问,声音在黑暗中听不出情绪。

沈絮瑶不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扭开头,避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李道松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松开她的手腕,直起身。

“上药了吗?”

沈絮瑶依旧不答。

他等了两秒,走到桌边,摸索着拿起那瓶药膏和棉签。

然后,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与她平视。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某种夜行动物,闪烁着幽暗而专注的光。

“我说过,按时上药。”他拧开药膏盖子,用棉签挖出一小块,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的身体,要好好养护。”

他再次抓住她的左手,将药膏仔细地、均匀地涂抹在纹身处。

药膏的清凉感暂时压过了闷痛,但他的手指和棉签的触碰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羞辱和折磨。

沈絮瑶闭着眼,身体因为极致的忍耐而微微发抖。

涂抹完左手,他又处理右手。

整个过程,他异常沉默,动作却一丝不苟,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

涂完药,他把药膏和棉签放回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依旧蹲在她面前,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沈絮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灼热而具有穿透力,似乎要透过她紧闭的眼睑,看进她此刻充满恨意和恐惧的心里。

“恨我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絮瑶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

李道松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愉悦,反而有种近乎自嘲的冷意。

“恨吧。恨比忘了好。”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碰她的手腕,而是用指背,极其轻缓地蹭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上面未干的泪痕。

他的指尖粗糙,动作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至少,你心里得时时刻刻装着我,阿瑶。”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最私密的耳语,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我这里面,”他拉着她的手,隔着衣物,按在他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沉稳有力,“时时刻刻装着你一样。”

掌心下是他温热坚硬的胸膛,心跳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沈絮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终于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目光。

“疯子……”她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对,我是疯子。”他坦然承认,甚至点了点头,“被你逼疯的。”

他站起身,不再看她,走到地铺边,脱下外套躺下。

“睡觉。”

沈絮瑶依旧坐在椅子上,手腕上涂了药膏的地方开始发热,混合着残留的刺痛,感觉更加怪异。

她看着黑暗中他躺下的轮廓,一动没动。

“要我请你?”他的声音从地铺方向传来,带着一丝不耐。

沈絮瑶知道反抗无用。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和紧张而酸麻。

她挪到地铺边,在离他最远的边缘躺下,背对着他,紧紧裹住毯子。

黑暗中,他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沈絮瑶无法再将其仅仅视为背景音。

那呼吸声似乎和手腕上灼热的烙印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起在她敏感的神经上敲打。

疼痛,饥饿,冰冷,还有身后那个男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这一切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缚住。

她睁着眼,盯着面前咫尺之遥的黑暗,手腕上的“李道松”三个字,在药膏的作用下,似乎正散发着微弱却顽固的热度。

像三块永远不会熄灭的炭火,烙在她的生命线上。

这一夜,注定无眠。

疼痛是清晰的刻度,丈量着每一分被囚禁的时光。

恨意在寂静中疯长,却找不到破土而出的缝隙。

而身后那平稳的呼吸,像最温柔的诅咒,提醒着她——

这场以爱为名、实为毁灭的纠缠,或许,才刚刚拉开最血腥的序幕。

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手腕上的烙印,最终会将她的命运引向何方。

她只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刻下,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这疼痛,这黑暗,还有她心里那片,正在被恨意和绝望慢慢侵蚀的、名为“沈絮瑶”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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